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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夜議之後,葉濟羅榮很快返回洛陽督軍去了,佟化成也返回登州,與那赫雄祁匯合,範文瀾留在燕京,出任承政大臣;吳曼成率人檢閱古典舊籍,試制伏火丹。
這段時間裡,河南、山東愈發風聲鶴唳。
正陽、渦陽二鎮永興七年十二月上旬正式易幟長淮軍,也依照林縛之前的核減兵員令,淘弱留強,削減兩成半兵員,最終核定兵額為兩個鎮師三萬。看上去長淮軍的戰卒減少,但汰余兵員皆編輜營及軍屯、衙役等其他機構,在渦陽的實際總人馬規模,並沒有什麼減少,反而在持續增加中。
胡喬寇等二百餘參謀將領的編入,使得長淮軍的參謀體系迅速建立起來,新軍制經歷最初的融洽期,到二月河淮初融時節,還開始頻頻演煉。
除了蠍子弩、床弩、盾車等戰械的補入外,更為重要的,長淮軍成立輜營後,大量輜重馬車、中小型戰船及運輸船隻及騾馬的補入,具備了在河淮平原上遠程攻襲的能力。
以往河南六鎮,雖照人頭發放錢糧,但騾馬輜車船舶甲板奇缺,也就使得河南六鎮兵馬守地有餘,而攻戰不足——這也是林縛限制河南六鎮的手段之一。
沒有足夠強的後勤能力,談什麼進攻能力?
年後,軍部撥給長淮軍的軍資沒有增加,但軍部在三個月時間裡,補給長淮軍而不計入軍資之列的物資有:騾馬五千餘匹(頭)、戰馬一千兩百匹、輕重型輜車一千輛、戰械一千架(輛),中小型內河戰船及運輸船一百餘艘,此外還有弓弩、陌刀、鎧甲等優質兵甲近兩萬件,各式箭矢一百萬枝。
岳冷秋站在鹿邑山不算高的山頭上,眺望山西翼馬步隊與輜隊聯合演練敵前行進的兵馬,一時間感慨萬千……
也許要真正的融入進去,才能真正的瞭解林縛掌握之下的淮東實力是何等的雄厚。
長淮軍的戰卒主要來源於舊長淮軍、渦陽及徽州軍、池州軍,絕大多數人皆是經歷數年甚至十數年戰事、從戰場上存活下來的精銳老卒。
以舊軍的眼光來看,長淮軍自然是能稱得上精銳了,但岳冷秋捫心自問,長淮軍也就停留在與新附漢軍袁庭立所部精銳戰力相當的程度上。
經過軍部對長淮軍各種作戰軍械等物資的補充,以及參謀體系及新軍制的逐漸建立,但這三個月來,岳冷秋深刻的感受到長淮軍在作戰能力有了一個質的飛躍——如此充足而優良的戰械,以及強而有力的後勤補給能力,岳冷秋甚至有勇氣帶著長淮軍兩個鎮師,直接沿汴水北進,插到燕胡兵馬重兵防守的濟南與大梁之間,堅守十天半個月。
長淮軍雖以步卒為主,但軍部從騎營、靖江水師抽調將卒,協助長淮軍新編馬兵、精銳水軍各兩營,增強在河淮平原地區的聯合作戰能力。
除輜營外,還新編有軍醫營、匠工營各一。
一支軍隊,有如一把戰刀;戰卒有如刀刃,固然極其重要,但刀刃的強,並不只取決自身的堅韌跟鋒利,沒有尖、首、背、護、柄等部件的共同支撐,是不能稱之為一把利刃的。
如果說,長淮軍易幟之初,是抵在許昌後腰上的一把鈍刀,此時則變成一把鋒利、寒光四溢的利刃。
這一刀紮下去,即使不能叫許昌命斷當場,也能叫許昌癱倒在地,難有什麼作為。
此時的長淮軍,才能真正稱得上攻防兼備、進退有度的精銳步旅,而這樣的精銳步旅鎮師,淮東足足有十七個,加上長淮軍就是十九個。
當然,長淮軍缺乏水軍、軍醫、工造方面的人才,甚至連輜營的書記人員也嚴重湊不足,自然都是由軍部直接調派人員補充進來。實際使得此時長淮軍,除胡喬中率領二百餘參謀將領來,另外後勤體系則主要依靠軍部直接抽調過來的近千人支撐起來。
長淮軍以比岳冷秋想像更迅速的速度融入淮東,越著戰事的臨近,即使軍部沒有明確要求,長淮軍的將領也逐步將家小往更安全的壽州、廬州甚至江寧轉移。
岳冷秋也清楚,融入淮東,實際更要融入林縛締造的新學、新政體系,開春,便使子岳篤明遺妻攜嫡孫遷居江寧,入讀江寧初等子弟公學,同時入讀的還有老將鄧愈的長孫等將領子弟。
岳冷秋站在鹿邑山的峰頭,眺望初春時節的河淮平原,心裡暗想:軍部在短時間裡,如此高強度的加強長淮軍之軍備,長淮軍又如此之迅速的融入淮東體系,要是自己不知道伏火弩及新式戰艦的詳情,也會斷定林縛的北伐戰略應是重點從徐州出兵、沿汴水、泗水北上,進擊黃河南岸!
林縛簽署的減兵令,受到許昌強烈的抵、制,一直到二月上旬都拒不覆行減兵令。
林縛則是不管,二月上旬減兵令的限期一到,就直接下令扣放撥給許昌的所有糧餉,同時命令敖滄海,設長山軍一個鎮師,推進到方城、舞陽一線,從西翼抵到許昌的後腰上,叫董原在許昌不敢動彈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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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進入二月,北燕調集兩萬馬步兵,進入睢縣、寧陵一線,距離長淮軍戍守的外圍鹿邑、譙城僅有一百餘里,以強硬的姿態壓制長淮軍向北翼、西翼展開鋒芒,又同時策應董原在許昌的兵馬。
睢縣距許昌不足二百里,有這兩萬馬步兵當頭壓住長淮軍,董原至少不用擔心岳冷秋會放手進擊他的東南翼。
而敖滄海所率長山軍,還要防備能從武關進出南陽、襄樊的陳芝虎,也不可能放手從方城進擊許昌西南翼……
到二月上旬,董原更是將跟淮東關係密切的肖魁安所部調到許昌北面,而將梁成棟、羅建等部調到許昌與渦陽、與南陽之間,加快沿沙河、穎水的防壘修築,以此針鋒相對的應對長淮軍、長山軍對許昌的進逼。
年節過後兩個多月裡,林縛雖然還是沒有大規模的擴編軍備,但軍事參謀部對長淮軍高強度的補充,則瞞不過燕胡潛伏於淮水兩岸的眼線的偵察。
六七千匹騾馬、兩三千乘車械、上百艘戰船及運輸船以及數以十萬石計的糧草、上百萬枝箭矢,在短短兩三個月裡集中補充長淮軍——這個動作根本就不可能瞞過誰。
長淮軍戰卒之戰力提升還是其次,其後勤補給能力的突飛猛進,尤其的鋒芒四露,甚至有突破外圍防線,奔襲大梁、濟寧等核心城池的能力。
誰知道,與其擴編兵馬,遠不如加強長淮軍這些老牌勁旅有效。
淮東嫡系兵馬沒有擴編不重要,甚至在東線的淮陽軍、鳳離軍部署也沒有大的變動,以鳳離軍、靖海水師、登海鎮師為主的北方東線兵團,年後一直都駐紮在以海州為核心的沂海地區,也都不重要。
年後,貫通沂州,連接海州與徐州的馳道正式建成。
徐海馳道的建成,使得海州與徐州之間的陸路交通縮短到四百里不到。
徐海馳道寬六馬並驅,沿途所經過的沐水、沂水、灌河、泗水等大河,皆用鐵索雙向浮橋貫通;十數條小型河流皆直接是鐵木及石漿澆鑄的橋樑橫跨。
只要軍事一紙令下,集結於沂海地區的數萬步旅精銳,能在短短五六天的時間裡,轉移到徐州,或直接從徐州東翼北進,攻擊濟寧……而燕胡在東翼,哪怕是臨淄的兵馬,要調到西翼泰安、濟寧去,少了半個月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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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江南早是草長鶯飛之季,燕京城的清晨還春寒料峭。
聽著外閣子裡的咳嗽聲不斷,玉妃驚醒,才發現皇上已不知何時早早起了床去外面閱看公文了;看著晨光微明,天還沒有亮,玉妃披衣而起,走將出去,看到葉濟爾將咳血的雪帕藏到懷裡去,心痛的說道:「皇上數月來都是勞心,每天都不能盡心休息,身體怎麼支撐得下去?」
葉濟爾苦笑一下,南線軍情日益危急,大戰一觸即發,而且此戰事關大燕國遠,哪裡是他想休息就能休息的?
「都說東海狐會先篡位稱帝,但看架式又是要先打山東;說他要先打山東,但淮東軍再強又能有什麼把握就一定能速克山東?」玉妃此時才三十二歲,但她從十五歲開始,在葉濟爾身邊伺待了十七年,對軍政之事也十分的熟悉,也能替葉濟爾分憂一二。
葉濟爾苦笑一下,說道:「這才是熬人心思的地方啊。戰略之主動盡在南面,可恨京中那些老臣老將還不自知,才叫國政愈是艱難啊……」
「多想也無益,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玉妃寬慰的說道,「山東、河南有大王爺、三王爺盯著,那赫雄祁也是久經沙場的宿將,皇上你也稱他對淮東知之甚深。三十萬強將雄兵堆在那裡,皇上還有什麼不能心安,難道還怕淮東軍插著翅膀直接來打燕京城不成?」站到葉濟爾身邊,伸手輕輕的揉著他的太陽堂,想讓他放鬆下來。
葉濟爾乍聽玉妃說「淮東軍插著翅膀直接打燕京城」的話,心頭猛的一悸,霍然站起來,似乎抓住什麼,滯立在那裡不敢動彈,就怕轉念使靈光一閃的思路逃跑掉。
玉妃不曉得哪裡說錯了話,叫天帝命如此反應。
葉濟爾走到西廂壁的掛圖前,這時晨光微明,他對玉妃說道:「你替朕掌燈來!」搬了椅子去看掛圖上的渤海口方位,拳頭砸在那裡,喃喃自語道:「淮東水師縱橫東海這些年,未遇敵手,沒可能在關鍵頭上放棄水師的優勢。我們自以為鎖海防線固若金湯,卻不知道這始終都是我們的要害……」大聲吩咐殿外伺候的侍候,「速度張范諸人進宮來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