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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冷秋以南線勤王師總督的名義發來信函要求江東左軍揮師西進,伺機收復濟陰、臨邑、德州等城、並尾隨擾襲虜兵,尋機繼續殲滅一部虜兵。黃河決口形成的洪泛區雖然不是十分的廣闊,但是在濟南一線的南線勤王師卻給堵住北上的道路,要沿黃河南岸東進先收復章丘,繞道到陽信來,才能繞過洪泛區。
林縛可以將岳冷秋這紙命令當成狗屁不理會,戰場瞬息萬變,「將在外,君令有所不授」,何況岳冷秋只是臨時總督名義。既然岳冷秋領兵光復了濟南,林縛下一步就是揮師北進支援津海,避免渦口數寨給虜兵從京東地區出關時給順道拔掉。
只是岳冷秋還額外發了一道軍令,要求邵武殘軍即時開拔從章丘繞道回濟南。
耿泉山、陳定邦等人都是東閩治下直屬將領,沒有陸敬嚴這樣有威信、有權勢的將領的庇護,他們是無法對抗岳冷秋的。
江東左軍與邵武殘軍互不統屬,對岳冷秋的這則軍令,林縛也無法庇護邵武殘軍。
外面的天色已經清亮起來,但是營帳裡還點著巨燭,燭火映照在眾人臉上陰晴不定、明滅搖曳。
「請大人許密室議事。」耿泉山說道。
營帳分內外,外間是議事大廳,裡間是休息室,林縛讓耿泉山、陳定邦隨他到裡間來。
「大人,如今只有你能救邵武軍!」走到裡間,耿泉山、陳定邦一併跪在地上。
「你們立即去投李兵部你們只要不去濟南,有陽信守戰之功,想必岳冷秋也奈何不了你們,」林縛心想此時也只有李卓能庇護耿泉山、陳定邦等人,說道,「剿洪澤浦流賊,李兵部會用得上你們」左尚榮身亡、長淮鎮軍在濠州覆滅,即使沒有進一步的消息,林縛也知道此時必然是李卓全面主持江東兵事,防止江東勢態繼續惡化。
「我們去投李帥,只會給李帥製造大麻煩。此外,我等生死是小事,」耿泉山跪在地上說道,「岳冷秋總不能公開砍了我跟陳校尉的腦袋,但是讓邵武殘軍送死的事情,岳冷秋是幹得出來的!我與陳校尉會去濟南覆命,給岳冷秋一個交待,但是邵武軍就剩下這些兄弟,好不容易活了下來,我們不能帶著他們去濟南送死,懇請大人收留!就當他們都在陽信戰死了!
「好,」林縛想了片刻,就斷然答應下來,說道,「便說邵武軍在戰前已給我拆散、編入江東左軍作戰,諒岳冷秋也不能奈我何。我先替你們將邵武軍剩下來的這些將卒照顧好,你們先去濟南應付岳冷秋」
「還有楚崢,他是都尉親衛營指揮,他隨我們去濟南,怕是會給岳冷秋當場殺了。在濟河給虜兵伏擊時,楚崢為護都尉已經殘了一臂,都尉臨死前要他隱姓埋名,也希望大人能收留他。」耿泉山說道。
大將死,親衛不戰死皆斬,親衛營指揮不戰死、誅其族!邵武軍打得太淒慘,楚崢未必會給追究誅族的罪名,但是不要想岳冷秋有合理借口下還會保全他的性命。
林縛點點頭,說道:「我會安排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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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事商議完畢,林縛讓人將宋博請到營帳來,跟他說道:「岳督要我軍揮師西進,追擊虜兵、收復臨邑、濟河等城,我等深思熟慮,以為虜兵會從京東出關,應銳意進擊津海,擊其側腹,我決意率江東左軍北進津海,請宋書辦代為跟岳督解釋一二」
「宋某曉得。」宋博說道,心想只怕岳冷秋也沒有指望林縛能依他的命令行事。
林縛又說道:「邵武鎮殘部避入陽信時,只剩六七百人,為了保證陽信守城戰力,我當時已經將邵武殘部撤散編入江東左軍,除耿、陳兩名校尉外,邵武鎮軍已然不復存在。岳督要是堅持要邵武鎮軍殘部去濟南覆命,那請岳督稍有些耐心,待戰後我將邵武鎮的將卒一一從軍中抽出來還給岳督。」
「」宋博訝異的看了林縛一眼,沒想到他決定要庇護邵武殘部。
不過這個借口也難讓人反駁,總不是以削弱江東左軍戰力為代價,硬將邵武軍殘部硬抽出來。岳冷秋真要撕破態度強硬起來,林縛也能咬死了不鬆口。這官司打到兵部去,也沒有用,人都給江東左軍吃進肚子裡去了,還能再吐出來?
何況江東左軍的戰功是如此的輝煌,什麼事情總要偏袒江東左軍一些。
宋博只負責傳信捎信,林縛有什麼說辭,他只負責捎回濟南,他才不會跟林縛起什麼爭執,還事事表現得很好說話。也知道岳冷秋搶功之舉,會讓真正苦戰立下赫赫戰功的江東左軍諸將很不齒。對此,他也很無奈,但不奢望江東左軍對他能有多親近。
事情便這麼決定下來,耿泉山、陳定邦先隨宋博去濟南向岳冷秋覆命,只帶少量親衛先走,其他人都隨江東左軍北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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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同率領的晉中軍根本不受岳冷秋的節制,自然也是毫無疑問的隨林縛北進,但是晉中軍的出路問題也提到日程上來,周同也是愁眉苦臉,岳冷秋是心胸狹窄之人,郝宗成也不是心胸開闊的主。
在全軍開拔北進之前,林縛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他將陽信知縣張晉賢、縣尉程唯遠請來,逕直說道:「我希望捉俘民夫即時解散,每人發寒衣一件、糧二十斤、銅錢千枚,之後去留都隨他們,若是留在陽信,陽信也要以避禍難民視待,不能以捉俘民夫視待。另外,千餘叛兵,我都要押送他們去津海」
岳冷秋率軍北進,勢必要從陽信借道,林縛不會傻到將被俘的民夫、叛兵都留給岳冷秋去砍頭算成他的戰功。這些事情不處理好,他還不能立即離開陽信。
「都照林大人的意思辦。」張晉賢、程唯遠對戰前避走、戰後趕來爭功的岳冷秋也極度的厭惡,陽信能保存下來,誰才是最大的功臣,他們心裡最清楚,當初岳冷秋若留在山東,山東的形勢也就不會有這麼惡劣。
「我問過楚校尉以及陸都尉身前還留下來的那些親衛的意思,陸都尉停棺在陽信,不能隨我們北上,他們要留下來給陸都尉守棺,」林縛說道,「還希望張大人、程大人代為照顧」
「陽信能否將他們留下來?」張晉賢問道。
林縛知道張晉賢的意思,陽信現在地上兵備一千多兵力,雖然經過戰火的考驗,但是訓練、作戰經驗遠不如正規軍,若是能將楚崢等軍官、老卒留下來,對地方兵備的加強將是顯著的。
楚崢等都是陸敬嚴的親衛,陸敬嚴戰死,即使法外開恩,楚崢等人至少也是判流邊充軍。張晉賢、程唯遠等人是陽信地方勢力的代表,再說兵荒馬亂的,他們自然有能力將十幾二十人掩護好,林縛點點頭,說道:「這個要問他們自己的意見,陽信要是能將他們留下來,我沒有什麼意見。」
從江東左軍、晉中軍、邵武軍這十多天的守城戰表現,張晉賢、程唯遠他們知道能將楚崢等人留下來,是對地方極有利的事情。即使事情敗露會給問罪,但為了地方利益,為了下一次迎接虜兵的入侵,冒這些風險也是應該的。
張晉賢、程唯遠兩人就沒有再耽擱,立即照林縛的意思去準備。
林縛將諸將喊來,吩咐周同道:「我們押送叛兵北上,很可能會遭遇小股虜騎騷擾,我決定由你率部先行,擔任前鋒,掩護我軍左前翼。前探距離以二十里為宜,再將斥侯放出十里許」
又與周普說道,「降兵北上的編伍是個大問題,我決定即時給降兵發放槍矛刀盾等軍械,你從軍中抽調一百名有能力的老卒出來,臨時擔任都卒長、旗頭。行軍時,以你與趙青山率部掩護左右,邵武殘部我來親自統領,一起為中軍;寧則臣率部掩護左後翼。」
捉俘降兵裡的武官都給砍了腦袋,將捉俘降兵的組織體系徹底打散,發放兵械、臨時編伍都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這麼一支臨時軍隊的士氣跟戰鬥力弱到成渣,很可能給虜騎一衝就成潰兵。眼下最要緊考慮的事情,就是途中萬一與虜兵發生遭遇戰,不能讓這些潰兵衝擊到本陣。掩護在裡側,虛張聲勢倒是好的。如此一來,傷病都移到朱龍灣登船,他們沿海岸線北上的兵力粗粗的看上去也將達到四千人。
林縛讓諸將都去準備,爭取在天黑之前就離開陽信北上。
今日天晴,夜裡很可能是個好月色,就能在夜間行軍,強行到滄縣北,就有零散的塢寨可以依托,行軍相對又將安全許多。雖然風向不利,船北行不易,但是津海南下接應的船隻,明天午後也會出現在滄縣一帶海域。
黃昏時分,諸事準備齊全,傷病也早在午前移往朱龍灣登船,此時怕是已經到朱龍灣了,偵哨、斥侯也放出二十里外,林縛翻身跨上馬背,使周同率騎兵先行,他與周普、趙青山也隨時率部拔營,留寧則臣部殿後,滿城百姓也多都聚北城相送。
看著跪了一地的滿城百姓,林縛也是硬著心腸不吭一聲,元鑒海等人站在北城樓上送行,小郡主元嫣瘦小的身子遠遠看去就在城頭的一株鮮麗的迎春花,林縛朝著那邊微微一笑,與出城相送的張晉賢、程唯遠等陽信官紳拱手作揖,便勒了韁繩撥轉馬首北上了。
林縛這邊的大軍一開拔,那些守在朱龍坡未散去的民夫,就一起跟了上來。
陽信方面雖然給他們發放了衣食及路費,但是他們絕大部分人的家鄉還都陷落敵手,沒有光復,也無處可去。
有些人自以為有門路的,留在陽信等戰事徹底的結束再回家鄉去,大部分人本來就是貧窮佃農。經此大劫,家人要麼給擄走,要麼給殺害,要麼逃難異鄉、失散怕是今生再難相見。他們中大部分都已經家破人亡,一件寒衣、二十斤糧、一千枚銅錢又管什麼用?
再說他們也擔心留在陽信會給地方上清算。
江東左軍雖然將他們捉住,但是這兩天供食供衣,今日又使陽信給他們發寒衣、乾糧及路費,在溺水的人的心裡,江東左軍、江東左軍主將林縛無疑就是狂濤駭浪中的救命船,除了跟著江東左軍北上,還能有什麼好的出路?
這麼多的民夫形成流民潮在後面跟著,嚴重影響行軍速度與陣形,林縛起初派人驅趕了兩回,只是這些人散而復聚,就跟著大軍後面。
林縛不得以使周同率部先行去津海,對渦口這樣的小城寨來說,有兩百精銳趕到,是很有力的支援;將寧則臣、趙青山部都調到左翼掩護大軍,他與周普、敖滄海帶著大軍與四五千驅散的民夫一起緩慢的往津海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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