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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陽之戰到尾聲,東海寇見暨陽已無攻下可能,各處援軍聚集眾多,逐撤圍而去。
對於追不追擊的問題,顧悟塵要林縛自行斟酌視之。
沒有水師精銳戰力的配合,根本無法全殲敵寇,林縛與移駐城外的守軍都已經筋疲力盡,不想再添傷亡,便回城休整,顧悟塵使最先趕至暨陽的寧海鎮援軍沿東萊河追擊敵人。
由於林縛將東海寇拖延在暨陽城外達五日之久,寧海鎮副將、六營水師統領、騎都尉蕭濤遠遂能夠將軍山水寨水軍調來,又從容收拾在太湖北濱給擊潰的寧海鎮水師殘部,在東萊河口集結兩千餘水軍與倉促撤至的東海寇相戰。
東海寇於暨陽一戰傷亡慘重,撤圍而走士氣低落,也無心在江上戀戰,讓蕭濤遠撿得不小戰果,相當程度上彌補了他在太湖北濱水戰失利的責任。
暨陽守戰與隨後在東萊河口及以沿江追逐發生的系列水戰,不僅挽回了太湖北濱水戰的失利局面,也一定程度上削弱近兩個月來東海寇患所帶給江東郡的惡劣影響。
此戰光林縛在暨陽城北門外就斬獲首級三百餘顆,平江府地方與寧海鎮以及江東郡提督府、宣撫使司及按察使司對外、對朝廷宣稱此戰斃敵四千餘人。
林縛回城足足睡了兩天兩夜才醒過來。
最後的東萊河口水戰以及虛報功績給蕭濤遠撈去不少實惠,提督府以及按察使司也決定不再追究他太湖北濱水戰失利的責任,這個確實讓人惱恨。量比起打擊蕭濤遠來,林縛更關心寧海鎮水師此戰後能保全建制,這關係到沿海諸府縣的形勢不至於完全崩潰,也更關係到長山島、西沙島無需獨力的去承受東海寇的威脅。
雖說斃敵四千餘人誇張了一些,林縛估計前後能殺死千人就相當滿足了,當然受傷人數會更多,也算是不少的戰果。
要是在安吉縣被襲後能立即取得這麼大的戰果,隨後的太湖沿岸就不可能給糟蹋得這麼厲害。
雖說盤距太湖西山島的太湖盜在暨陽一戰後見勢不妙撤出海去,但是奢家所直接控制以及影響力最深的嵊泗會盟十三家東海寇遭受重挫是無法抹滅的事實,林縛至少能肯定東海寇在年前無法再對西沙島形成致命的威脅,長山島所承受的壓力也將得到緩解,這才林縛在暨陽城外死戰的最主要目的。
此戰使顧悟塵在江東郡的聲望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顧悟塵的衛隊是取得此番戰果最直接的中堅力量,戰後顧悟塵便在暨陽城裡召集平江府及諸縣官紳及寧海鎮主要將領商議地方編練鄉勇與駐軍共同防禦海盜之事,進展甚為順利。
陳西言在此戰後就深居簡出,極少露面,至少沒有公開的對顧悟塵在平江府的作為施加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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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唯九月,林縛斜躺在廂樓軟榻之上,望著窗外緋紅與晚霞相映的楓林,秋色已深了。
林縛腿傷很重,只能靜心躺在床上休養,顧悟塵找他談事情,也都是用轎椅抬過去。
小蠻坐在窗前,支著下頷,小巧的身子依著林縛一起觀賞著窗外的秋景。
海寇湖盜從太湖撤出之後,平江府也恢復難得的平靜,林縛在暨陽養傷也需要人貼身照顧,小蠻便與柳月兒趕到暨陽來。
由於東海寇的威脅暫時得到緩解,林縛使駐守西沙島的林家鄉勇由趙青山率領直接回江寧河口去;緝騎的傷亡太多,林縛使趙虎率百餘名守獄武卒直接到暨陽來加強顧悟塵的護衛力量,這幾天也在暨陽縣裡。暨陽縣安排來給顧悟塵、林縛等人居住的宅子,也都由趙虎率領武卒侍衛。
柳月兒此時不知去蹤,小蠻留在屋裡,除了照顧之外,也是防止旁人動不動就拿公務來干擾他靜心養傷。
這會兒樓下院子裡傳來一陣喧嘩,吵得院中枝頭的黃鸝鳥驚飛走,小蠻站起來探頭看向窗外,跟林縛說道:「好些人在院子門口不知道說些什麼,敖大叔正過去呢?」
過了片刻,敖滄海領了三人上樓來,林縛見三人都是暨陽一戰中出城助戰的暨陽民勇,想來外面人都是,敖滄海只領了三個代表上廂樓來,跟敖滄海說道:「我的腳行走不方便,你讓大家都上來坐,大家同生共死一場,我總不能拿架子讓大家在院子裡乾等」
「過來打擾大人養傷已經是萬萬不應該了,都是粗賤人,又不會說話,身上髒得很」三人忙說道,「我們就是念著大人的傷情,過來看看你。」
林縛要敖滄海將所有人都請上來,端來長條凳,二十多人擠擠挨挨的在廂樓裡拘束的坐下,柳月兒趕過來與小蠻一起給他們沏了茶。
顧悟塵明天要回江寧去,西沙島那邊暫時沒有什麼大威脅,林縛也將跟著回江寧養傷去,也許以後跟這些人再沒有相見的機會了,難得他們有心來探望,林縛要他柳月兒去準備幾桌晚宴,他要將大家留下吃晚飯。
隨意的跟大家嘮起家常,問起戰後暨陽縣對傷亡者的撫恤以及賞銀髮放情況。
要不是大量自告奮勇的鄉勇與臨時招募的民勇加入(甚至要當一部分人是縣大牢裡的囚犯,顧悟塵臨時特赦其罪並招募出城援戰),林縛也無法在城外堅守到最後。除了武衛與緝騎慘重傷亡外,這些沒經過什麼訓練但渾忘生死的民勇傷亡異常的慘重,先後戰死者超過六百人,受傷者更是不計其數。過來探望林縛的這二十多人,身上都還裹傷未癒。
準備好晚飯,林縛讓人在桌旁給他準備軟榻坐下,又讓敖滄海將武衛們都一起喊過來吃酒用餐。
隨林縛而來暨陽的武衛此戰犧牲十七人,林縛將他們的遺體先用船運去江寧安葬;重傷者二十一人,林縛將他們都送去西沙島治療,又將他們的家人接送去西沙島照應,有意將他們都安置在西沙島;受輕傷還能隨敖滄海留在林縛身邊的武衛只剩下八人。
林縛也顧不上腿傷,陪眾人喝了許多酒,中途顧嗣元與趙勤民過來,見這邊酒喝得熱鬧,沒有說什麼便離開了,林縛也沒有管他們。
這些個暨陽鄉勇心想顧嗣元、趙勤民過來興許有事找林縛,陸續喝光碗裡的酒不再讓添酒,林縛看出他們有心事,坐在軟榻上問道:「你們有什麼為難做不成的事情,說來給我聽,我幫你們去辦?」
這些暨陽鄉民聽到林縛這麼說,在大堂裡就都跪了下來,帶頭的說道:「我們這些個人,無依無靠,身份又輕賤,好些人都是給海盜害得家破人亡,想追隨大人,不知道開口,又怕沒什麼能耐給大人嫌棄」
「快快起來,滄海,你幫我將大家都扶起來,」林縛坐在軟榻上支起身子,讓敖滄海與諸武衛將眾人都扶起來,說道,「說起來是我愧對大家,」指著敖滄海及諸武衛,說道,「他們跟著我,風裡來雨裡去,吃了很多苦頭,還出生入死,吃不香的也喝不了辣的,規矩還重,說起來是我怕對不住大家」
「生死由命,只要是大人定的規矩,我們都能守,只求大人收留」
這會兒楊樸從外面走進來,見裡面跪了一地的人,笑著說道:「聽說這邊在喝酒,我還想趕過來喝兩杯。」
林縛要敖滄將及諸武衛將眾人都扶起來,跟楊樸說道:「這些人無依無靠的,信得過我,我明天帶他們回江寧去,趕著夜裡要知會暨陽縣一聲,我讓滄海去辦!楊叔找我有什麼事情?」
「主要還是喝酒,」楊樸笑道,「沒想到你們都已經喝完了。」
「那就再溫一壺,我陪楊叔接著喝。」林縛說道,剛才顧嗣元與趙勤民中途走進來,沒有說什麼話就走了,楊樸也過來了,應該是有什麼事情要說,林縛讓敖滄海帶著諸人先去安頓下來,先將這些人帶去江寧再做安排。
又讓柳月兒在廂樓上再準備兩樣小菜,趕著趙虎守值回來,林縛便將趙虎也喊過來,打開窗戶,就著窗戶明月,三人一起喝酒。
「趙虎入武卒也有大半年了,這次在崇州也立了功,回江寧後,升個驍騎副尉是綽綽有餘,」楊樸不跟林縛打馬虎眼,知道有什麼事情也瞞不過他,跟他直說道,「大人的意思是讓楊釋去東陽軍中鍛煉,又怕你那邊人手太緊了。」
「楊釋也應該獨擋一面了,」林縛說道,「獄島人手再緊缺,凡事也要以東陽方面為要。楊釋初去東陽沒有什麼底子,獄島上有些武卒是他用熟的,就讓他帶過去好了。」
相比較編制有四千人的東陽鄉勇控制權來,獄島的利益相對就小得多了,大概也是暨陽一戰,讓顧悟塵等人充分認識到直接控制一支精銳之師的重要性。
顧悟塵能用的人手很有限,旁人總不及楊釋這個家生子值得信任,此外楊釋也有領兵的才能,顧悟塵將楊釋調去東陽,林縛知道這也意味著東陽鄉勇的事務將沒有他插手的份了。
顧悟塵要是調他插手東陽鄉勇事務,林縛心想自己甚至還要找借口推托,畢竟今後的重心要放在長山島、西沙島以及獄島這條線上,但是顧悟塵如此明顯將自己排斥在外,林縛心裡多少有些覺得不舒坦。
林縛很好的將自己的情緒掩飾在醇香米酒裡。
緝騎此番傷亡非常的大,四百餘緝騎,最後隨林縛堅守到最後的才八十餘人,多次事實證明軍戶不堪用,顧悟塵便直接從這次在暨陽血戰中生存下來的民勇裡招募補充。
顧悟塵甚至不惜為此多耽擱了兩天,也難怪林縛留二十多暨陽民勇吃晚飯,顧嗣元、趙勤民看到了不說什麼就走,或許以為這邊跟他們爭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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