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風重新坐正了身子,臉上露出不屑之意。
血影裂開嘴『呵呵』笑著,湊上身去,伸出粗粗的手指撥弄了一下周道兒手中的物事,又坐了回去。
只有苟布禮面露訝色,瞧了幾眼,抬起頭來嘴張的老大,露著一口黃牙瞪著周道兒不發一言,眼神閃爍中帶著一絲期盼一絲驚喜。
「還是這老頭有眼光!」周道兒暗讚了一句。
他手中是三顆手指般粗細的丹藥,土黃色的外表沒有任何特異之處,形狀也很不規則,二顆橢圓,一顆細長,甚至沒有一般仙丹的清香之氣。
「這就是尊。禮物?看來定是什麼靈丹妙藥了?」流風總算開口說了一句,只是尊主二字尾音拖的很長,滿是嘲弄的意味。
一般來說,丹藥之類只能提升一時的靈力,具有固本效用的極為罕見,就算是有,用處也是不大,能助長幾年修為已很了不得,對那些動不動就修煉個上千年的修道中人來說,雖然是寶,但也只能算是雞肋之寶。
仙道魔道均有以煉丹為主的門派存在,仙道最著名的乃是嶗山丹鼎派,魔道則是苗疆丹砂教,流風的來歷恰和丹砂教有關,對煉丹一途也很是熟悉,一眼看去便知周道兒手中的只是些垃圾貨色,更不放在眼裡。
周道兒瞥了流風一眼,心中大罵,臉上卻仍是『明媚』的笑容,點點頭說道:「流大。的極對,這就是我要送於各位的禮物!」
周道兒將大俠二字也加上了極長的尾音,流風臉上頓時一紅,他為人冷酷,心狠手辣,生平不知殺過多少無辜之人,雖然數百年修行下來,一張老臉飽經風霜鍛煉有加,但此時偌沉一頂『大俠』的帽子壓將下來,總有些汗顏。
二人說話間,苟布禮已然從那石椅上爬了下來,走到周道兒跟前,一雙混濁的老眼直勾勾的盯著周道兒手掌,輕聲說道:這不會真的是『天道飛昇丹』吧?」說話極輕,小心翼翼,好似怕語氣重了,會把這藥丸吹跑似的。
周道兒『哎呀』一聲,空著的一手重重往苟布禮肩膀上一拍,叫道:「苟前輩果然好眼光,連這不應世間所有的仙丹都認得。」左手一拍右手一晃,那藥丸蹦起來,差點跌落下地。
苟布理大急,方想伸手去撈,卻發現周道兒早又握起手掌,正笑吟吟的看著他,頓了一頓,忽然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指著他『哈哈』大笑起來,口中嘟噥著:「苟前輩……苟前輩……哈哈……」敢情他是想起『苟』字和『狗』字的諧音來了。
黃流在一旁卻是一急,苟布理在魔道中輩分極高,連黃流見著都要敬一聲前輩,周道兒卻毛手毛腳的毫無敬意,過了一會看看,卻發現苟布理面上毫無惱意,有的只是一臉驚喜交雜的神色,這才放下心來,忙岔開話題問道:「尊主,這天道飛昇丹是何物?」
流風此時已然收起了輕視之意,豎起耳朵認真聽著。
想那苟布理修道近千年,魔道之中論見識只怕無人能及,這藥丸究竟有何奇特,竟然搞得他有如失魂落魄一般?
眾人之中只有血影仍在一旁裂嘴笑著,毫不在意。
周道兒尚未回答,苟布理在一旁已經喃喃說道:「天道飛昇丹……相傳當年仙道之主天帝下凡人間,渡化有緣之人,使其白日飛昇,使的就是這天道飛昇丹……我也是在我們赤焰門中故老相傳的典籍中才見著記載人間哪會真有此藥……莫不是看花眼了……」
他修煉近千年,由於資質有限一直突破不了魔魅境界,想要報仇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引為一生憾事。
此時見到這仙丹,雖知傳說大多水分十足,但如若有半分真實,服了之後再勤加修煉,想來達到靈魔境界卻也不是難事,眼見報仇有望,心中激動不已。
流風也是一驚,他雖未曾見過記載,但這傳說卻是聽過的,如若真是此藥,周道兒這份人情可就大了去了。
周道兒得意一笑,手腕一轉,將那三顆藥丸又擺了出來,輕鬆說道:「苟前輩法眼無虛,這三顆便是當年天帝所用的『天道飛昇丹』,雖然有些仙草人間本無,小弟我也無法可想,故此少了幾味。但經我重新調配,效用也差不到哪裡去,就算無法讓人白日飛昇,但想來總也能幫各位點小忙,哈哈。」
流風臉上終於有了敬意,他和丹砂教溯源頗深,小時常見丹砂教中的那些煉丹術士為了煉壞一爐丹藥而大發雷霆,而那些丹藥只是一些普通的藥丸而已,自然也知道越是上等的丹藥越是難煉。
此時聽周道兒的語氣,好似這樣的仙丹也是隨手制來,這份本事豈容小睽。
想起前面自己對周道兒的嘲諷口氣,心中頓時後悔莫及,立馬拿定了主意,如若這仙丹真個有效,日後必然要將這少年尊主的馬屁拍好,否則日後有什麼好處只怕自己這份不大牢靠。
他卻不知,這天道飛昇丹製作起來比那『渡化築基丹』更要繁複幾分,三百二十餘種材料已是極為難覓,成功率更是低的驚人,《大道百草綱》上記載『萬爐之中偶得一爐』。
周道兒也只是見材料有多,才碰碰運氣,足足失敗了十來次,直到最後一份材料時走了狗屎運,這才出了寥寥數十顆,此時肯拿出三顆拉攏人心已然是大虧血本的買賣,哪裡還會有多。
見眾人都眼睜睜的盯著仙丹無人說話,周道兒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但因少了幾味藥材,這仙丹服用之後燥氣大增,幾位前輩還需要閉關幾日加以化解,在此期間容不得有半點打擾,否則將會前功盡棄。」
「另外,一般來說,此丹主火,每人一生只可服用一次,否則將會因心火攻心而亡,除非能有寒冰玄冥丹做輔,但那寒冰玄冥丹小弟材料不足,至今仍未煉製成功,實為憾事!」
周道兒說著,眼睛偷偷瞧著幾人神色,心中得意:「留了這因頭,等你們嘗到了仙丹甜頭,還怕你們不乖乖聽話不成?日後如若煉不成,卻也不能怪我。」
這三人魔功底子都不算弱,服了這仙丹,再勤加修煉,練到靈魔境界應無問題。
加上三人都與仙道結有深怨,等修為高了,不用自己奉勸只怕就會主動找上門去,此時雖然陪上了這三顆仙丹,但得了三個能幫自己打前陣的強助也算值得。
一面想著一面將仙丹送到三人手中,又叮囑了幾句,讓幾人隨同黃流先去安排轉移之事,而後再安心修煉不遲。
紫竹谷究竟不夠隱秘,這段時間魔道中人紛紛紜集而來,只怕過不了多時便會引起仙道注意,幸好發現了那秘谷,作為派中基地正好妥當,而也讓五神獸有時間去操練操練那些個妖怪。
就在此時,血影臉色卻是一變,指著洞外說道:「尊主,有仙道之人來了。」
洞內的人都是一驚,周道兒更是暗罵自己烏鴉,怎想什麼就來什麼。
那幾位都被仙道中人追殺慣了,懂『行情』的緊,周道兒尚未說話,苟布理已跳起來叫道:「尊主,快快通知弟兄們閃人!」
流風已經急匆匆往洞外衝去,血影則是滿臉緊張的瞧著周道兒,等他說話。
驚訝過後,周道兒瞧這幾位的模樣卻不由得有些納悶:「還不知道來的是何人,你們為何如此害怕?聽我蘇姐姐說各位和仙道之仇頗深,對頭送上門來原應該高興才是,為何要躲?喂喂……問你們呢,跑什麼……」
苟布理正想抬腳出門,聽見周道兒問話,訕訕的縮回了腳,流風卻裝作沒聽見,一晃就沒了人影。
回過頭來,苟布理滿臉無辜:「這個……這個……尊主有所不知,仙道之人多狡詐,平素有又貪生怕死的緊,如若沒有必勝的把握是絕不會主動找上門來的,如若來了,就定然已經摸透了對方的底細,已做了周全的準備。我們如若硬碰,必然吃虧,還不如等他們落單的時候再去……」
說著,苟布理惡狠狠的豎掌揮了一下,委屈的說道:「我們這叫避其鋒芒,而後再攻其不備,哪裡是躲著他們了。」
周道兒有些啼笑皆非,這幾個也算魔道的知名人物,但現在看他們的模樣整個一耗子見了貓的德行。
雖然原本就知道這許多年來,魔道一直被仙道壓的翻不過身來,但竟然被欺凌成這樣還真沒料到,自己想借他們之力報仇看來還有待思量。
往身邊看看,除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五神獸之外,也只有蘇尹神色如常,黃流和蘇光鏡師徒倆同樣面如土色,血影面對洞口,也看不出神情如何,但聽他前面的呼叫,只怕也緊張的緊。
搖搖頭,周道兒往洞口行去,口中說道:「你們想走便走,好好找個地方躲將起來便是,我倒要瞧瞧來的是何方神聖若我遭了什麼不測,千萬記得等他們『落單』的時候多宰幾個替我報仇啊!」『落單』二字說的語氣重了些,卻有些調侃的意味。
說著話兒,手卻伸入懷中摸了摸,觸到那冰涼的劍柄才真正安了心,有了這飛劍在,打不過還怕跑不了嗎?哈哈!
他如此一開口,黃流師徒卻不好意思了,牙一咬,隨著周道兒走出了洞口。
苟布理躊躇了半響,面色一陣紅一陣白的變幻了幾下,歎了口氣,抬步也跟了上去。
血影眼中的紅光一閃,昂首跟在了後面,方才驚呼之後,他已面色如常,三人之中,只有他毫無懼意。
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天氣極好,空中萬里無雲,天空就好似被水洗過的絲緞一般,一抹藍色軟絨絨的鋪滿了天際。
秋陽暖洋洋的照下,也並不耀眼,目力可及之處,往上看去,毫無敵犯的徵兆。
周道兒手一揮,橐蜚伏地側耳細聽了會,而後眼中黃芒一閃,鋪地而去,只是一會,便站起身來,拍拍手上的灰塵,對著周道兒搖了搖頭,示意毫無發現。
連橐蜚的神觀術都未能發現敵蹤,周道兒訝異的回頭看了血影一眼,問道:「血前輩,這敵人從何來犯?怎絲毫不見蹤影?」
血影面色凝重,仰首向天,輕聲說道:「危險已經臨近,我能感覺得到……但尊主若要我說從何而來,多久會到,我卻也說不清楚。」
低頭看見周道兒張口結舌的樣子,又解釋道:「我被仙道中人追殺慣了,不知何時便有了這本事,究竟這感覺從何而來,因何而生,我真不知該如何說起,但正因有這本事,數百年來我不知逃脫過多少次仙道的捕殺,尊主如若不信,一會便知。」
周道兒眼中光芒一閃,笑道:「血前輩的意思可是肯定有仙道中人正在途中趕來,但還有一些距離,故此我們現在還發現不了他們的蹤跡,是不?」
血影點頭。
周道兒『呵呵』一笑,問道:「那究竟多少時間可至?」
血影微微一想說道:「據我的經驗,大概還有一柱香的時間。」
周道兒鼓掌笑道:「夠了夠了!你們等會!」說著就往丹房衝了過去。
一旁幾人怔怔的瞧著他沒多會便背了個偌大的包袱出來,手上還挽著一小的,卻不知他所說何意。
將那大包袱往橐蜚面前一遞,囑咐道:「喏,這些藥丸帶上,而後先將我姐姐和這位妹妹帶入秘谷之中,記得保護她們周全。」他最擔心的乃是修為全失的蘇尹,谷中那些至今茫然不知發生何事的魔道中人的死活卻哪裡比得上他那些寶貝丹藥的安危了。
此時烏姬已從丹房之中跟著周道兒走了出來,聽見周道兒說話,頓時嘟起了一張小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說道:「哥哥可是有什麼好玩的物事不讓妹妹玩不成?為何要將我趕走?」
周道兒還未說話,獾卻嬉皮笑臉的貼了上去,說道:「鳳凰妹妹,你若不願走也行,不過要跟著我,哥哥我也好保護……哎呀……哎呀……」
第一聲『哎呀』是被橐蜚一腳踹到了關鍵部位,第二聲卻是被烏姬一個小小的火球甩在了臉上,頓時滿頭梳理的整整齊齊的『秀髮』轟然著了起來。
周道兒卻沒時間去搭理獾的叫屈,揮了揮手示意橐蜚帶人快走,又到蘇尹身邊寬慰了幾句,見她們走了,便趴在了地上將手中的小包袱解了開來,裡面儘是些小小的瓶瓶罐罐,種類著實不少。
周道兒拿起一瓶,拔開瓶口的軟塞,聞了聞放下,而後又打開一瓶,聞了聞放在了一邊,很快包袱中的那些瓶子便分成了二堆,其中一堆裡有一種黑色瓶裝的藥丸數量最多。
分完,周道兒站起身來,朝化蛇勾了勾手,指了指那黑瓶,又指了指天空,示意道:「你帶著這些,飛的越高越好,等到那些人到了,你就將這些瓶中的藥丸分地灑出,而後立馬就走,越遠越好……你可明白了?」
化蛇點頭不已,他們幾個平素雖然嘻嘻哈哈,但只要周道兒吩咐做事卻從不含糊,也不問為何,袖子一卷,身子一晃已在半空,半空之中青色光芒一閃,一聲龍吟傳來,已現出原型,很快便只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漸不可見。
苟布理和血影面露駭色,他們眼神極好,哪裡會看不到化蛇現出的乃是半龍之體,心中驚訝無比。
不由得對另外三神獸也多看了幾眼,這小尊主身邊竟然有如此神物,想來另外幾個也差不到哪裡去。
心中對周道兒頓時刮目相看,對將來之敵的懼意也減了幾分。
他們在那驚疑不定,周道兒卻仍在一邊忙個不停,揮揮手將另外三神獸都叫了過去,指著包袱中的瓶子指指點點了半響,三神獸各帶了一份匆匆而去。
直到包袱之中已經空空蕩蕩,周道兒這才滿意的拍拍手站起身來,對著幾人擠了擠眼笑道:「人家遠來是客,我們總要表示表示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