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烈火濃煙瀰漫,大火越燒越旺,整個營地都成了一片火海,只是一刻時間,火中人影翻滾,幾乎成了地獄。
煙火瀰漫,火星辟啪作響,忽爾博臉上就被砸著幾粒,恩森上前:「殿下,這火燒得大了,快上船吧!」
見忽爾博還怔著,恩森大喝著:「還不快上?」
兩個親兵聽著,就撲過去,不由分說,要將忽爾博扶上船去,忽爾博被這一扶,才驚醒過來,張口喝著:「來」,…」
話還沒有落,!口鮮血就噴了出去,人頓時暈了過去。
「殿下!」各人見忽爾博雙目緊閉昏迷不醒,一片慌亂,恩森還清醒著,咬牙說著:「快,把殿下扶上去!」
聽到了命令,眾人七手八腳把忽爾博扶上了甲板,又紛紛上船,船快滿時,看見幾個帶著火的人影,撲了上來,呼喚求救,恩森就冷聲命令:「開船!」
一陣忙碌後,船隻開動,駛離了港口。
今夜有著風,風一吹,大火蔓延開去,要不是動作快點,只怕逃走都來不及。
隨著港口的喊殺聲漸漸遠去,恩森喘息了一會,跌坐在船板上。
他有些脫力,並且身上多處負傷,雖傷的不重,可不是身有著重甲,又有著親兵死命護著,早就死了。
連他的馬,在上船時,都倉促間棄了,現在的狼狽,可想而知了。
直到這時,恩森才有時間,看著船上二百號同樣狼狽不堪的士兵,大部分都已經拋了馬匹了。
漆黑的夜色下,岸上,火光不斷閃爍著,照映出翻滾跌倒或錯落廝殺的人影,而四艘船,卻向著更遠行船離開。
一個百戶上前磕頭:「千戶,我們的人,除了船上,都被漢人殺死了,一定要為他們報仇啊!」
恩森外表狼狽,看到百戶眼中的悲愴時,還是強撐著,沒有讓自己垮下來,只見漸遠的岸上,大火燃燒著,又看著還在昏迷的忽爾博,讓他一直涼到腳底。
洛狙大敗,港口遇襲,火燒千騎,這支隊伍,彷彿是用光了所有運氣,接二連三的倒霉事,都向著而來。
「放心,殿下只要安全北上,會替我們報得此仇!」恩森咬著牙說著。
高空上看,只見蜂擁的大成騎兵,按照著幾個方向,不斷的巡向港口,火光中,一些胡人還是勉強聚攏在一起,要衝出一個缺口獲得生機。
但是衝出火海的胡人,立刻遇到了騎兵射殺,或者長刀砍殺。
頓時烈火燃燒、建築倒塌、屍體被燃燒,這一切宛然地獄,在火光中,開始時還有著怒吼,相互廝殺著,很快匆忙組織起來的小股胡人軍隊,就被分解開來,波浪!樣,被分割成一截截,任人宰割。
聽到港口徹底封鎖,出逃的胡人都被殺死的消息,上岸副將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噓了口氣,令著:「各隊分區清理,火熄後進行清理!還有……。」
這將認真吩咐:「查看一下,死去的胡人中有無大將。」
「諾!」回答他是一片充滿喜悅的聲音。
四條船行駕著,恩森立在一條船的高台上,心中沉重之極,就在這時,前面似乎是有些異動,只不過這裡望去不太清楚,只覺得有著幾個黑點而來。
看見這個,恩森頓時就覺得一股寒意直襲上身,咬著牙,一動不動,只是看著。
過了片刻,月光下,二十隻船封鎖在前面,赫然是大成軍的戰船。
眼看著要逃出生天,卻被打下地獄,整個形勢又逆轉過來,陷入絕境中。
「前方有船出現了!」
「不是漁船,是艦隊!」
「艦隊上有著大成軍的旗幟,是大成水師!」這時,船上的二百個胡人,再也壓制不住自己的驚慌,亂了起來。
胡人早就極狼狽了,幾次大戰,連夜趕路,精神和體力都達到了崩潰的邊緣,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忽爾博就在船艙內,也無法使他們保持鎮靜了。
聽到周圍人的驚呼聲,恩森跳起身,怒吼著:「你們還是勇士嗎?」
這時,已能看到為首戰艦的模樣,恩森此時真的從內心升起來一股絕望的感覺。
不過,狼不鬥到最後一刻,是絕不會認輸!
當下指揮著,四條船在命令下,向著二十條船撲了上去。
就在這時,一個親兵匆忙上來,說著:「殿下醒了,叫你快過去。」
恩森猶豫了一下,就跟著下去,進了船艙內的一個房間。
忽爾博臉色平靜,還帶著點潮紅,周圍幾個親兵,正在幫他穿著衣甲,這是非常傳統的胡人衣甲,見了恩森進來,忽爾博笑著:「真是遺憾呢,我怕是再也回不到草原了,也見不得父汗了。」
這時,外面傳來「啪啪啪」的聲音,以及甲板上的慘叫。
恩森難耐悲痛,說著:「殿下,您別這樣說……」
忽爾博擺子擺手,說著:「不要難過,哎,我想起了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有個夢想,想用馬蹄在中原上奔馳。」說到這裡,忽爾博笑了一笑,兩眼有著一種難以描述的光:「剛才夢裡,我達成了願望了。」
「你們知道嗎,就這一會,我作了一個非常好的夢,夢裡大成皇帝沒有崛起,卻被一個叫李承業的人打敗了,換成他當了蜀王。」
「漢人蜀王和漢人秦王交戰,彼此消耗,我們草原在二年後打入中原,各州紛紛而降,而我攻到了洛陽,在我打揮下,把洛陽打了下來,並且兵臨南方,準備將漢人最後的抵抗力量打垮。」
「你們知道嗎?夢裡,我還和他結拜兄弟,只是和這輩子不一樣,他當了十幾年的俘虜,先是蜀王的,後來是我們的俘虜,夢的結尾,我打下洛陽時,快馬傳來了父汗處斬了他的消息。」
說話之間,連綿的爆炸聲,在整個船上騰起一片火光,吐出大股濃煙,戰鼓聲響,船左傾過去。
「啪」聲中,帆桅斷折,整片帆帶著大火落在甲板上,接著帆牆燃燒起來,一時間濃煙密佈,火屑騰空。
船艙中卻是一片平靜,這時最後一片甲衣穿上,忽爾博挺拔而立,英氣逼人,似乎面前並不是死亡。
「轟!」整艘船傾斜,漸漸開始沉下。
忽爾博走出了船艙,見此情況,搖頭歎笑:「果只是一場夢呢!」
「殿下!」恩森感受到他的死志,高喊著。
「沒有用了,我剛才在港口發誓,先登船者沉河,現在到這地步,就應了這誓吧!」忽爾博發出最後一聲歎息,翻身一跳,就跳入了浩浩黃河中。
二十斤甲衣很重,只聽撲哧一聲,整個人就沉了下去。
「殿下!」恩森慘笑著,顧看左右,只有著鮮血和火焰,瀰漫著周圍。
洛陽
謝策和李元臣喊話很成功,劉滿沒有降,但城中張石眾將率家兵,打開了城門,迎著王師進城,劉滿被擒拿了下去,大局就徹底平定了。
洛陽本是前朝帝宮,內城高十五米,輔以垛樓,簷角起翹,牆闕相映,入門後,位於中軸線上共有三門兩殿。
眾殿雖沒有焚燬,但年久失修,並不能立刻啟用,只有原本歷代洛陽之主的行宮,算是非常完好,這就搬了進去。
這殿規制宏大,可容數百人上朝,周圍宮室也很是精美,花園茂密,在宮燈下顯得深邃,守夜太監一動不動站著。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王弘毅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緒,懷顧左右,卻發覺張攸之和虞良博都不在,於是和趙遠經說話:「說著,坐下說話,賜茶!」
趙遠經起身接過宮女端過來的茶碗,謝了一聲,坐下。
王弘毅有些恍惚,歎著:「劉濤是罪無可赦了,如果之前降朕,不失一個國公的位置,之後降朕,也有個順義侯當當,但是他降了胡人,降了胡人罷了,還有著驅民攻營,死了數萬百姓的事。」
「朕為他想,都想不出可赦的理由,只得明正典刑。」
趙遠經應著,說:「一百年前大燕就南遷,就失了大數,天下崩亂已久,都期盼明主,皇上順天應命,鼎立新朝,本是大義,劉滿倒行逆施,抗拒天命,安得不壞,又降了胡人,更是該死,皇上又何必為之感慨。」
王弘毅笑了,說:「這裡面有個氣數,天下大亂,求得太平,這是氣數,太平了,求個溫飽富裕,生出許多是非,也是氣數,貧富太相懸殊,吾與汝偕亡,也是氣數,種種都是。」
「朕建朝立鼎,平定天下,唯願生業滋繁,捐稅可承,讓天下多幾百年太平,這也算是朕的功業德行了。」
「當然,朕降於此世,自有一道,或有衝破束縛一日。」
說到這裡,王弘毅自失一笑,說著:「今日朕這樣多話,實是有所感觸一朕知道,忽爾博去了。」
說的著話,燈火猛的一跳,讓趙遠經一驚,一時間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房間內靜靜,只有一鼎而立,立在虛空,滾滾氣運衝入其中,轉化成了七色,又由七色轉化成一片白色。
白氣震動虛空,連接著籠罩著江山上的氣運,整個氣運大海,蕩漾著一圈圈,循環流動,發出滔天海浪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