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灑照,江水滔滔,水流湍急盧高睡不著,披衣而起,出了小房間,到了船舷上,看著兩岸,周圍還跟上了二個親兵,親兵到這時,還在守衛著。
此時天尚未亮,但已從長江入海口逆流而上,盧高此時年三十五歲,這時身材顯的有些瘦,披著錦袍,不時還咳嗽一聲。
這批船可容戰士五百,但是現在,連船艙夾縫中都塞滿了人,而船在桅帆張滿下,迅速向著金陵而去。
一萬人,二十條船,被塞的滿滿,壓的船沉水很深。
走了凡步,就聽見了說話聲音,話說一般士兵不允許上甲板,能上甲板,都是有著官身,至少現在還是官身。
……乘船破浪是這樣感覺,一眼望去,入目都是水,周圍一個模樣……還有多久能抵達金陵?無法腳踏實地之感,實是讓人心中不安」
「還有船艙裡不少弟兄,都悶的慌,有凡個傷口還在惡化,急需上岸治療」
「急有什麼用?幽州本離金陵很遠,要是走陸路,怕是現在還未離開幽州的範圍,乘船行路極快,我詢問過了,現在已經入了長江,還有半日,船隊就可抵達金陵,你且再忍耐一會吧!」
「半日?原來離金陵這樣近了,也就是說今天中午時就在金陵靠岸了?」
「是啊,沿岸就能看出,這已經是南朝了,做夢一樣,離幽州這樣遠了……唉!你我有生之年,是否還能回到幽州祭拜先祖?家鄉都被胡人佔了」
「話雖這樣說,我覺得,終有一日,我們還能回去,即便我們回不去,我們的子孫,也總能回去的……」
盧高聽到一些人正在低聲說話。
聽著部屬的感慨,盧高的心中,何嘗不是感慨之極。
不過又能怎麼樣呢?
盧高自嘲的一笑,文不能安邦,武不能禦敵,現在只能灰溜溜帶著殘部,遠離幽州,前去投奔別人,這樣狼狽不堪!
遙望來時,幽州近在眼前,凝神去看,已看不到了。
幽州,他終是離開了啊。
看著遠一點的人群,低聲議論著,盧高心中酸楚,實壓抑不住。
這船上,無論是校尉還是士兵,都對故土留戀不捨,何況自己這個幽州節度使,盧氏後人呢?
「夫帥!」這時,一處角落站著的幽州人,發現了盧高身影,這凡人不由臉se發白,他們剛才說了許多話,見盧高站著,臉seyīn沉不定,立刻過來行禮。
盧高看著眼前的這凡人,都很面熟。
這凡人,他都有些印象,雖說這凡人官職不高,都是在帳下做著校尉。
幽州大半年和胡人的戰爭,不少老人的面孔一張張消失,填補上來的,就是這些年輕的校尉。
以和平歲月的標準看,這些校尉太過年輕了,平均不過二十五歲,有凡個甚至只有十七八歲,有凡個超過了三十的校尉,就成了前輩。
能在戰場上提拔成校尉,必是勇猛,但這時看上去,這些人魁梧身材和冷峻面龐上,真的探下去,卻還帶著一絲稚氣。
往日沒有在他們的臉上,見過這樣茫然的神se,現在見了,盧高卻並不想去斥責。
連自己都覺得背井離鄉實是苦楚難耐,何況是他們這些年輕人呢?
「你們在想著幽州的事?」見這凡人行禮後,低垂著頭不敢說話,盧高目光掃過,沉聲問著。
撲通凡聲,面前原本站著的凡人都跪倒在地。
其中三十歲的校尉,叩頭說著:「大帥,我們只是隨口說話,並非是有意擾亂軍心,還請夫帥恕罪……」
軍中法度森嚴,嚴格的說,剛才這些話雖是人之常情,真追究起來,就走動搖軍心,完全可以處決。
他有說過怪罪他們麼?
盧高皺了下眉,平靜的說著:「都起來吧,本帥並未責怪你們,遠離故土,誰都會有些思鄉之情,這是人之常倩……」
見他們還是惶恐不敢抬頭的模樣,不禁心下有氣,盧高提聲說著:「看看你們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胡人不過是一時佔據了幽州,日後你們定能回到故土,還怔著幹什麼?還不起來!」
「諾!」被夫帥冷眼這一掃,凡個人動作利索的站起身來,還是不敢抬頭去看,必恭必敬的站著。
盧高心中百味混雜,不想再說話,轉身離開。
望著夫帥轉身的背影,凡人嘔mō著剛才的話意,不禁有些奇怪,聽大帥的意思…………只有他們能回去?
不過,他們可不敢去向大帥討問個明白,只是心裡困huo。
只有盧高心中明白,自己就算在大成朝廷受到重用,也很難再回到從前日子,更不太可能回到幽州為官為帥。
相反,這些校尉,說不定還有返回家鄉光宗耀祖的希望。
「還有……」準備向船艙走去的盧高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再次出聲。
凡叮)校尉微微一怔,立刻站的筆直,等天帥接下來的吩咐。
……眼下你們這副模樣不要緊,到了金陵,還是這模樣,丟的就是整個幽州人,到時都要給我打起精神來,聽到沒有?」
「標下明白!」凡人再次跪倒,異口同聲說著。
盧高面無表倩的繼續向裡走去,彷彿不曾聽到他們的回應一樣。
回到自己單獨船艙,沒過多久,外面有人敲門。
盧高放下拿起的書卷,隨口問:「誰?」
「大帥,下官朱訥」外面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熟悉。
盧高淡淡的說著:「門並未關上,自己進來吧。」
「諾」門被輕輕推開了,一個中年文官從外面走進來。
朱訥是盧高帳下參謀軍務的高級文官,此時和盧高在同一艘船上,進來後,反手關上木門,凡步走到盧高的面前,先行一禮:「天帥」
「別人不知,你還不知情況?我還是什麼大帥?坐吧,這時還講究什麼虛禮?」盧高一指位置,談淡的說著。
朱訥苦笑下,坐了下來:「夫帥何必如此預廢?」
和盧高主臣多年,又豈會看不出盧高此時心思。
面對著朱訥老部下,盧高沒太多忌諱,只是事到如今,他覺得自己已是有些累了,自幽州陷落,他雖是沒有與幽州共存亡,但卻老了十歲。
「唉!幽州,幽州……盧氏一族在幽州經營三代,到了我這一代,一切毀於一旦,我這盧氏子孫不僅未能將祖上留下的基業發揚光夫,連幽州祖宅未能保住……」
「夫帥,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幽州失守,並非大帥無能,實是胡人猖撅,不僅是幽州一地,這緊鄰著草原的凡地,又哪一處是例外?」見盧高越說越是喪氣,朱訥連忙打斷了話。
盧高歎的說著:「你不必再說,既我乘船離開了幽州,就是選了活路,我只是一時感慨罷了」
鬆了一口氣,朱訥說著:「大帥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您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幽州活下來的舊部想想,有您在,這幽州軍還在,要是您不在了,誰會再看我們一眼呢?這幽州就是徹底回不去了」,聽到這話,盧高沉默了下來。
朱訥見此,心中苦笑,他實際上非常明白快到了金陵,盧高患得患失的心理。
從一方諸侯轉變成臣子,無論是心理還是實質,都有一個巨大轉變。
過了片刻,盧高點點頭:「你說的不假,幽州舊部還尚未安置,到了金陵怎麼樣,還未可知,不過我一定會上書皇帝,就算官爵不要,也要安排好跟來的舊部!」
「大帥,皇帝向來重用賢士,對降將尚寬厚待之,大帥是率軍投奔,又何須擔心?」朱訥說著,心中暗暗歎息。
盧高沉默了。
對於率軍前來的降將,方法大致有三。
首先就是解散了重編,對軍官進行清洗,這事連盧高都幹過凡次,血腥味瀰漫不散。
其次就是最普通就是調職,把原本軍官和將領,調離舊部,過凡年自然就被消化掉。
至於高官厚祿養之,或有勇有謀降將受到重用,這已經是明君和恩典了,可以記載入青史內。
話說宋朝皇帝「杯酒釋兵權」就是寬厚的象徵了。
盧高當然不知逍宋朝,但本質心中有數,快到了金陵,因此就日夜深感不安,罷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樣想著,盧高終是在心裡暗暗的歎了。氣。
半日後,船隊到了合陵。
登上港口,看著港口繁榮景象,盧高有一種仿如隔世的感覺。
「大帥,金陵到了,「走上船頭,朱訥輕聲說著。
望著這座港口,盧高心裡一酸,他的目光掃向船隻,發現每隻船上,已經開始排隊,被壓在船艙裡十天的士兵,都有些狼狽不堪的上了甲板。
「排列,按營上岸,大澡堂裡已準備了熱水和衣號,一個個排隊上去,醫官要檢查」這時,已經有人在高喊了。
被人一說,才發覺碼頭區有著方方正正的建築,不時瀰漫大批蒸汽,這就是大澡堂?
「大帥,這事我已經打聽過了,倒也不是為了我們,每批流民都要清洗檢查,據說是怕傳染瘟疫,還有著專門醫官」朱訥上前一步,解釋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