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永垂不朽(下)
淑妃張氏手裡抱著包裹,身上穿的是普通宮娥的衣服,偷偷溜出自己的宮殿,正準備先躲起來,趁亂逃出宮去,突聽後面有人冷冷的說:「你這是要到哪裡去?」
說話人帶著森然的冷意,這還沒什麼,對方的聲音,淑妃張氏是絕對不陌生。
一回頭,就見昔日枕邊人,此時正手提長劍,表情陰冷的盯著自己。
淑妃張氏駭的骨頭都酥了,撲通一聲,就癱坐在地上,口中呼:「陛下……」
「賤人……」魏越用劍尖點指著她,冷冷的說:「你這是要到哪裡去?」
「妾身,妾身……」淑妃張氏張了張嘴,不知道如何解釋。
「不知如何解釋?」魏越說:「賤人,朕自問平日裡待你不薄,如今城破,朕本想放你等出去,可誰想的到,你竟如此迫不及待,也罷!」
說著,上前兩步:「朕就先了結了你!」
說著,舉起長劍,向前一送,一劍就刺穿了淑妃張氏的胸口,淑妃張氏只來得及發出慘叫一聲,倒地不動了。
將劍上的血跡,在對方衣服上蹭了蹭,魏越再不看地上屍體一眼,繼續向裡走。
這一次,他已再無顧忌,手提著長劍,下一個地方,去的是貴妃的宮殿。
宮殿裡已是亂成一團,魏越根本就不去理會,直接在偏殿那裡找到了貴妃,同樣一劍送了對方下了黃泉。
接連殺了幾人,魏越的身上已是血跡斑斑,這時他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
站在宮殿裡,看著那些人畏懼他的模樣,魏越不由得心下越發的煩躁,大步走了出去。
這時,城池外面,楚軍的攻城動靜,已是越來越大了。
站在皇宮裡,已是能夠聽到遠處震耳的喊聲。
細聽就能聽清,那些楚軍喊的,無非是讓內城的人投降楚王,降者不殺。
「半世忙碌,終是一場空……」走回已顯空曠的外殿,這裡已被砸的幾乎沒了落腳之地,之前還在外面聽令的侍衛,這時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陣陣冷風,從殿外吹起來,彷彿帶著無限的陰冷。
「來人!」站在殿中,魏越大喊的說著。
半晌過去了,無人應聲。
「人都去哪裡了?來人!給朕準備紙墨!」還是無人,魏越頹然的站在空蕩蕩的宮殿裡,好一會,才輕輕的歎了口氣:「看來,都已是逃命去了。」
自知在這情況下,城破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魏越並不打算讓王弘毅收取自己的性命,即便是死,他好歹也做過幾日天子,有著自己的驕傲。
沒人給他幫忙,他就自己來。
玉璽在偏殿的一處地方放著,他準備寫完自己一生裡的最後一份旨意,將自己的一腔抱負,以及無奈和遺憾,都寫出來,現在想想,他實在是有些愧對魏氏一族,若是有可能,保全親族的一點點血脈,也算是最後的謝罪了。
想到這裡,他向著偏殿走去。
這時,又有一群人正在匆忙的尋找,其中有宮女,有內侍,神色間,都有些凝重。
「明明就在這裡啊……怎麼會沒有呢……」正在尋找的內侍不解的嘀咕著。
「阿房,實在不成,我們還是先逃走吧!楚軍馬上要攻進來了,到時候城破時,焉有我等的命在?」旁邊一個內侍勸著另一個宮女。
宮女年紀不大,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卻生的非常俏麗,在這群人裡,她的年紀算是最小的,可周圍的這幾個人,無不以她為主。
名叫阿房的宮女恨恨的說:「反正逃不逃都是一個死,到了這時,你們還怕些什麼?我告訴你們,我不僅要取了他的玉璽,還要取了他的狗命!我的爹娘在我入宮之後,就相繼去世,你們又何嘗是自願進來的?小柳子,小張子,你們兩個,本是好人家的少年,若非是官府強迫你們爹娘送了你們進來,如今,你們又該是何等的少年逍遙!便是逃出內城又如何?外城已是亂成一團,我等有家不能回,親人已喪,還有什麼可顧忌的?若是能在臨死前,手刃仇人,此生足矣!」
被她這麼一鼓動,其他幾個有些動搖的,這時候都點了點頭。
「阿房,你說的甚是,我們都聽你的!」正說著,外面傳來腳步聲,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紛紛躲到了隱蔽之處。
他們的腰間都別著剪子、菜刀之類的物件,這時,全部抄在了手中。
隨著一道身影出現在偏殿的門口處,這幾人看清之後,身上的氣息都有些紊亂了。
「噓……」見有人想直接衝出去,阿房無聲的攔住他們,搖了搖頭。
指指走過來的魏越,意思是先等著。
幾個人點點頭,繼續隱藏在角落裡。
直到魏越越走越近……
突然之間,阿房和其餘人彷彿商量好的一般,吶喊一聲,就撲了上去。
「去死吧!魏老賊!」一名內侍手持著菜刀,一刀就朝著魏越當頭剁下來。
魏越還真是沒想到,會有人在這裡要殺自己,驚怒之下,險些被這一菜刀砍到。
但他是大將軍出身,戎馬半生,反應迅速,這一下直接側身就躲了過去。
同時前後左右,好幾個柔弱女子,有持著剪刀,有持著燈桿,向著他扎過來。
魏越又豈是會有什麼憐香惜玉之人的人物?
更何況,對方又是來殺自己的人,手中的長劍,朝著她們幾下削砍,這幾個宮女頓時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幾人眼見著偷襲沒有成功,轉身想逃,結果被魏越追上去,一劍結果一個。
頓時,地上已是橫屍一片,魏越的身上,也有幾處受了傷,這讓他站在那裡喘息了好一會。
左右看看,果然再沒有人躲著了,他這才蹣跚著,來到剛才被人翻找過的箱前,拉開一個暗門,從裡面取出了錦盒一個。
打了開來,頓時現出了羊脂一般潤澤的玉璽,這是傳承了數朝的玉璽,上面有著——受命於天。
近似癡迷的用手撫摸著玉璽,魏越絲毫沒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後,一個倒在血泊中的宮女,正咬著唇,緩慢的爬起來。
她秀美的臉頰上,浮現出無限的怨毒,恨意已讓她忘卻了身上的疼痛和不斷消逝的生命。
手裡的剪刀,被她牢牢的握著,魏越正半跪在地上撫摸著玉璽,這讓她有些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手裡的箭刀,更是對準魏越的後背,心臟的位置,幾乎用近了全身的力氣,猛地紮了進去。
魏越正觀看著玉璽,正欲起身的時候,後背突然一陣劇痛,與此同時,幾乎讓他窒息的感覺從胸口那裡傳來。
身後,一個溫熱的身體,已經緊緊貼到了他的背上,只不過,對方吐氣如蘭的話語裡,卻含著堪比毒蛇汁液的怨毒。
「魏賊,去死吧!」
意識漸漸沉下去,魏越聽到的最後一句話,讓他心裡突然生出一種無比荒謬的感覺。
自己縱橫天下,翻雲覆雨,最後竟死於奴婢之手……
權臣一世又最後篡位的魏越,終於倒了下去。
看過對方死去,宮女阿房的臉上浮現出欣然之色,頭一歪,也倒在了地上,就在這時,殿中陰風大作,隱隱有著無數的人影,以及咆哮的聲音。
片刻後,高業和旬枸轉了出來。
旬枸冷笑,又舒了口氣,魏越被宮人所殺,卻非他下手。
「快,把這屍體放到棺內。」旬枸喝著。
幾個內侍都應著,把屍體拉到了棺內,當屍體放入棺內,合了上去時,整個巨棺震動了一下,片刻,一種隱隱龍吟在棺內出現。
這是一種極惡毒的方法,根據命格不同,屍體煉成不同的殭屍。
當然,旬枸並不想煉所謂的害人的殭屍,卻只想利用其中的龍氣和天命。
有著龍脈氣運的真龍和蛟龍,只要屍體沒有腐化,或者沒有入土,上天就以為還存在,這本是鎮壓國運的偏門方法,以壓制新的天子出現。
但是魏越當然算不上天子,也無法達到這效果,只是只見巨棺突然之間,產生一股吸引力,皇宮內無數的怨氣和怨靈,頓時發出慘叫,紛紛被吸入。
只是片刻,濃郁的怨氣就凝聚在棺內,與龍氣一起,形成一條黑色蛟龍。
黑色蛟龍一出現,旬枸不敢怠慢,立刻默念神咒,只聽「轟」的一聲,假如有人打開棺一看,就會看見魏越屍體一處焦黑,彷彿受了雷劫一樣。
旬枸不由哈哈大笑,知道自己成功了,現在魏越就成了他的替死殭屍,接下了他應該受到的天譴。
不由說著:「大將軍,你現在化為殭屍,卻是永垂不朽了。」
說著,感覺到全身一輕鬆,神清氣爽,他取了玉璽,又說著:「快,放火,就說宮人殺了皇帝又放火。」
內城開城迎接,旬枸率隊出降,楚軍搜查皇宮,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
楚王的敵人,篡了大燕朝廷的天子,居然燒成了焦屍,據當場的人報告,死在了一個宮女的手中,這樣的一個人,不是死於自盡,不是死於戰場,不是死在敵人面前,而是在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死在了一個奴婢的剪刀之下?
英雄死於婦人,這是怎樣一種諷刺!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