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鼎 第三卷 龍門高千尺 第七十一章 喜事(下)
    「趙醫官,情況怎麼樣?」主院臥房床上,平躺著宋心悠,旁邊有醫官為其診脈。

    良久,趙醫官站起身來,早就等在一旁的老夫人,在兩名僕婦攙扶下走過去,對著趙醫官連聲發問。

    其他人雖未開口,顯亦是在等著答案。

    卻見這趙醫官面上帶笑,已不復之前嚴肅,衝著老夫人一拱手,道喜說著:「老夫人不必擔憂,夫人是喜脈,目前脈跳正常。」

    「喜脈?」雖然早有預感,聽到這話,還是有三人同時驚呼出聲。

    老夫人的反應最是純粹:「你是說……喜脈?」。

    趙醫官笑容滿面的說著:「正是,下官要先向老夫人道喜了。」

    「有喜了?這的確是喜事,祖宗庇護啊」聽聞此事,老夫人頓時大喜。

    兒子有後,又是嫡長孫,這消息又是在大軍得勝這種時傳出,令她一時之間,簡直是喜不自禁。

    「有喜了?」三人中,趙婉更是驚訝,目光落在床上宋心悠身上,趙婉眼中,有著隱藏不住的羨慕。

    論進府時間,她遠比宋心悠早上許多,可現在宋心悠已然有喜,而她的肚子卻毫無動靜,這讓趙婉羨慕之餘,又平添幾分黯然之色。

    相對於這二人的驚喜、羨慕、黯然情緒,素兒已經瞭然。

    「這力量是夫人肚中嬰孩帶來?這樣看來,此女這次所生之子,有些氣數」望著躺於床上宋心悠,素兒暗自思索著。

    要知,凡世諸多神靈,雖有法力,亦有限制。

    其中一條,便是不能干擾天璜貴胄。

    天璜貴胄生而尊貴,氣運往往與天下氣運相關,絲絲相連,動其一,便會影響全局。

    這些人未出生時,就有天命之氣庇護,非神靈能輕易加害,更非是幽靈之類能加身。

    現在看來,宋心悠肚中胎兒,便應屬此類天璜貴胄。

    上次知道李承業已死,素兒就幸虧了自己選擇,現在更是覺得潛龍就是王弘毅:「看來,是時候加快親近潛龍了。」

    素兒正在思索此事,老夫人已是笑不攏口的將趙醫官送走。

    「媳婦,你就安心養胎,這府中的事,交給李嫂與荷桂去做就可以了,婉兒與為娘,都會幫你,知道不?」

    「嗯,知道了,娘,心悠會好好將養身體,只是……給您添麻煩了。」宋心悠躺於塌上,有些虛弱的說著。

    老夫人忙止住她,說著:「媳婦,看你說的,這怎麼能叫麻煩呢?不麻煩,不麻煩……況且我這乖孫啊,一看就是有福氣,正趕在這時,能不帶著福氣嗎?你現在養胎便是一等一大事,其它皆是小事,切不可操勞……」

    站在一旁,望著老夫人慈愛的表情,趙婉偷偷撫摸小腹,有些黯然。

    因怕影響心悠養胎,老夫人重新掌家,日常請安之類,減少到一次,每日三餐,由專人打理,特別是特別請了醫官檢查著食物,以免出了問題。

    等老夫人出去,起身坐於窗前,宋心悠撫摸著小腹,暗中思量。

    早在半月前,她已經隱隱察覺到自己有喜,只是到了最近才確定。

    名門望族,妻妾互相爭鬥,殘害子嗣屢見不鮮。

    出身宋氏大族的她,對此非常清楚,雖然趙婉看上去不像這種女人,而且自己本來就掌著府中大權,但她還是第一時間保護自己和孩子。

    「寶寶,再過些時日,你父便可歸來」手置於小腹處,宋心悠瞇起鳳眸,想起凱旋歸來的將軍:「不知,他知道後,是否會高興呢?」

    突然之間,她想起了王潔庭,據說王潔庭昨天已經到了文陽府,冷冷清清的住入一府中,唯一值得慶賀的是,她原本帶著陪嫁丫鬟和婆子,並沒有殺,一起回來,因此也有著使喚的人。

    不然的話,只怕就算懷孕,也保不住,想到這裡,不由心中憐憫,喚著:「給姐姐送去一些保胎的……算了,送去二匹絲綢,一百兩銀子安家,從我的私房錢裡出。」

    如果送藥,說不定人家會怎麼樣懷疑呢,還是算了。

    「是,夫人。」就有人應著。

    此時的王弘毅正帶著軍隊,凱旋而歸。

    沿途,還是不時遇上荒廢的村落,王弘毅感慨著:「王柳二鎮相戰十數年,真是滿目瘡痍,到現在還沒有恢復。」

    「主公,現在大戰已經平息,大可恢復人煙,開墾荒地,並且現在軍政分開,大局已定了。」張攸之說著,心中卻暗想,這赫義還是有福氣。

    那一場撕心裂肺的哭喊後,王弘毅為之動容,本來高高舉起的板子,只得輕輕落下。

    只是廢了赫義管轄興山縣權力,卻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並且,張允信立刻稟告,說自己不善於民政,主動交出了東嵐縣,實際上張允信治政東嵐縣,情況還不錯。

    不過這就是聰明人,王弘毅大喜,賞銀三百兩。

    自此,二郡軍政已經分開,王弘毅心中歡喜,已經決定調賴同玉去興山縣當代理縣令,至於東嵐縣,一時還真沒有合適的人選。

    不過,際此深春時節,處處鮮花盛放,風光綺麗。

    這一帶原本氣候溫和,雨量充沛,又是古代,只見大片樹林覆蓋著丘陵和山坡,隱隱可見著各種各樣動物在其中出沒,充滿自然的野趣和生氣,使王弘毅心中大快。

    大軍蔓延前行,不遠處有座山,山不算很高,卻很是幽靜,半山處隱見一處民居,一道溪流蜿蜒流過,有一小橋跨河,連接山上的道路。

    王弘毅在高台上看見了,想不到竟有如此勝境,莫非是雅士?

    等再靠近一些,一陣簫音,從山上遠處傳來,王弘毅聞之動容,突然之間記起此人是誰了,感慨的說:「是盧愈啊」

    盧愈年輕時全文就隱居此山,讀書刻苦,但不願進仕,精於簫、棋、茶,並且三者之中,唯茶第一。

    記得當年,曾經和王弘毅一起說茶,王弘毅請教的說著:「為什麼你制的茶,這樣好喝呢?」

    盧愈笑的說著:「我得父蔭,家有薄田數百畝,溫飽不成問題,是故少時就喜歡茶,曾經幾乎傾家蕩產,購買天下數十種名茶。」

    「等到賞玩多時,年歲日長,卻覺得天下名茶,雖然各有特色,只是收藏的多了,有些繁雜無章,就依我的口味,加以整理,取其數種而愛之。」

    「人說我有茶道,能識茶之精華,實際上我只是依我口味,取其數種,然後自娛自樂,日積月累,知道怎麼樣炮製最香最純罷了。」

    當時的王弘毅,還不明白這話深意,現在回想出來,真是字字珠玉,已經從中提煉出了真道。

    地球歷史上,日本茶人千利休,融禪、詩、茶一體,但是真正被日本人推崇並且垂留數百年,就是千利休提出了「數寄」精神。

    所謂「數寄」,指的是喜歡到了極點,而出現的一種「昇華」,當喜歡到了極點的時候,便去除了糟粕,留下了精華,而精華的部分是非常簡單。

    這盧愈的思想就有些異曲同工,甚至更加精妙,盧愈明顯提出:「名茶與名花相同,各有顏色,愛者不同,賞者不一,唯依各人口味,喜而純之,是故茶不同,色不同,味不同,道卻相同。」

    這是凌駕於千利休之上,使茶道能百花齊放,又萬宗歸流的茶道,唯一可惜的是,兵變時,盧愈正在王弘毅的書房裡品茶作詩,一起被抓,王弘毅沒有被殺,盧愈卻當場被殺,時年不過三十三歲。

    這等人物,如果存活下來,就是有資格成為茶聖一樣的人物,惜其早死,未曾把這茶道發揚光大,現在想來,真是唏噓。

    當然,這世已經改變了歷史,這人就可保留下來,為文明增加燦爛的一頁。

    當然此時,大軍在行,不能為他改變行程,王弘毅只是看了一眼,記在心中,心想此地離文陽府,也不過數十里,等回軍後再來請教不遲。

    在路上,王弘毅為了威武,還是批胄帶甲,雖然乘著戰車,而且四月陽光並不灼烈,不過也是滿身大汗。

    「不過,這幾日,總覺得有事,難道是府城有事?」心裡的靈覺,令王弘毅眉頭微鎖,有些不開懷。

    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回文陽府,令屬下安排事宜,王弘毅已是先一步回府。

    因早得到大軍進城消息,老夫人早帶著人,在門口等候。

    王弘毅下馬後,先是在人群中搜尋熟悉身影,見母親安然立於隊伍前面,一顆心先落下來。

    可隨後見自己兩位妻子皆未在迎接隊伍之中,不由一驚。

    「母親,孩兒回來了。」此時卻不是問話的地方,王弘毅快走幾步來到母親面前,跪倒行禮。

    「好,好,我兒平安歸來便好。」老夫人含淚帶笑的將其拉起,上下打量一番,忽想起一事,頓時笑容滿面:「我兒,你不在這幾日,府中可出了件大事,具體何事,為娘卻不與你說,你若想知道,便自己去看。」

    聽母親忽地說出這番話,王弘毅先前不安倒是沒有了,困惑卻越發多了。

    小心探問幾句,老太太卻不說,讓王弘毅有些哭笑不得,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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