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鼎 第三卷 龍門高千尺 第四十八章 天意(下)
    垂正十二年九月十三日,王弘毅以一千三百人大破柳營五千本營,柳朝義狼狽出逃,僅餘二百騎,俘虜三千。

    垂正十二年九月十五日,大帥王遵之率領一千義從軍抵達太素縣,大將赫義率領長策都,大將張允信率領沙成都前來,各有一千五百。

    太素縣裡整頓,還有兵五百,汲水縣出兵五百,總集兵六千五百,連新降兵三千,總計九千五百,號稱二萬。

    九月十六日,起兵拔營,攻向長定府,順義縣縣令董丹不戰而降。

    九月十八日,呂川縣副指揮使顧許(正指揮使已經戰死)率三百兵出降,被任命果毅校尉,編入軍中。

    九月二十日,大軍真正萬人,雲集於長定府下,此時長定府已經是一個孤城。

    王遵之治軍有道,只見一火一帳,一隊一營,整整齊齊,各有界限,並且營寨由壕溝、牆、柵欄還有營門組成,秩序瞭然。

    大營中軍,燈火通明,蠟燭點燃著,帳下文武濟濟一堂。

    武將個個身披甲冑,文官都著文官服飾,也是春光滿面,就連李存義也是滿面笑容,似乎根本沒有絲毫介意一樣。

    眾人都交頭接耳閒聊,突然帳後衛士拉長了聲音:「文陽節度使王遵之到。」

    頓時,文武眾臣趕緊起身行禮迎接,文官還可,武將甲衣碰撞聲不絕入耳,只見王遵之身穿節度使官服,顯的深沉威嚴,而後面正是王弘毅,一身寬袖長袍,頭戴銀冠,翩然一公子。

    可眾人哪敢輕視?向大帥行禮後,又向著王弘毅行禮。

    見眾臣眾將向世子行禮後,王遵之才笑的說著:「今日兵臨城下,長定府指日可下,飲宴只敘情誼,不分長上!」

    眾將眾臣紛紛稱諾,大口大口的吃著酒肉。

    王弘毅看著王遵之,突然之間有些奇怪,眼見就要攻下長定鎮,自己雲氣都有快速增長,但是王遵之的雲氣卻基本上沒有增長。

    轉眼看向各將各臣,突然之間,王弘毅看向了角落中的李承業,雖然隔了很遠,但是還能看見。

    在他的眼中,李承業還是金黃氣聚而不散,現幢幡狀,絲絲吉氣自幢幡垂下,籠罩全身,但是似乎有了些變化。

    再仔細一看,突然之間大悟,只見這幢幡金氣雖然還很濃郁,卻似乎比原本薄了些,心裡以為是錯覺,仔細再辨。

    果然,只見原本厚實的吉氣,已經薄了許多,雖然絲絲還在補充,卻也是明顯看出了削弱了。

    一轉念中,就知道了原因,心中震動,連忙取酒來喝,掩蓋了表情。

    「地龍也有消耗和枯竭啊!」在地球上,曾經研究過,有一個風水堪輿的說法,就是「真龍不過百年運」。

    意思是,哪怕再強的地龍,也經不起百年的龍氣爆發,因此地龍之氣,多半是用來第一桶金,使人迅速上位,得人道氣數的補充,而不是全靠地龍,更加不要說,李承業的地龍,還不算是真龍級的大龍脈。

    若李承業得王弘毅現在的地位,那只要地位不墮,鎮中十數萬百姓絲絲之氣就在補充著消耗,不必處處消耗地龍之氣。

    現在相反,李承業還是空架子,到了現在,也獲得不了多少人道氣數的補充,加上這次激烈的防禦戰,為了保命不得不大量使用氣數,這就是只有消耗沒有補充,因此才會有著明顯變薄的跡象。

    當然,現在地龍還消耗的起,一絲絲在補充,可是,若是次次這樣呢?消耗了還能獲得補充嗎?

    王弘毅心中震動,突然之間歷史上無數往事浮現出來。

    歷史上有大氣數大命數的人並不少,但是往往日後就黯然退場,或者泯於眾人,歸根到底,只有一點,那就是——用奇謀,作險事,卻沒有足夠的人道根基補充。

    舉一例,陳慶之,此人北送元顥,自銍縣至洛陽,行程三千里,四十七戰克魏三十二城,一往無前,可謂戰無不勝,爾朱榮傾北魏之兵都奈何不得,但是度河時,突如其來的山洪無情地沖走了他百戰百勝的部隊。

    以後就相對平庸了,大同元年二月,陳慶之攻東魏,與東魏豫州刺史堯雄交戰,因不利而還,再無神跡可言。

    死時,更只有五十六歲,總算還得善終。

    以少勝多,以奇勝正,大耗氣數,若是事後升賞,或者本身是主人,得萬民氣數補充還可,若是平時清閒,不掌軍民,而戰時出征為將,無論有多少氣運,都會消耗乾淨,到了大事已成時,一紙就可誅滅九族。

    何也,君強臣弱,也是氣運消耗乾淨的緣故。

    只用其才其命,只給官爵,不給養氣化命的根基,這就是權謀之道的無上真意,所以君者越強,臣者越弱,行此國策,斷無以下犯上之理。

    就算手下有真龍天子,行此策,也可將其消磨乾淨,變成池中鯉魚。

    若不是有望氣之術,那悟得這種密不可傳的真意?

    此法駕御群臣,威福不測。

    就在尋思中,突然之間,王遵之詢問著:「吾兒,現在長定鎮已圍,有何法給予迅速攻下?」

    王弘毅不假思考,笑的說著:「何必攻城,柳朝義狼狽出逃,僅餘二百騎,就算發動長定府的民壯,也難以控制局面。」

    「孫子兵法有云:夫戰,攻心為上,攻城為下。」

    「俘虜三千,其中多有府城中人,命其號哭在牆下,呼爹喚娘,又射繳文於城內,言降者不殺,獻城有功。」

    說到這裡,一絲笑容,泛上王弘毅的嘴角,他輕輕說著:「然後,三日內,必有人獻柳朝義出城,柳鎮必滅也!」

    眾人一齊瞠目結舌。

    談笑間,強敵灰飛煙滅!

    垂正十二年十九日·紅澤府

    節度使府,朱信進了門,就本α}}p急速的跑著,經過一處走廊時,頭上戴的銀冠,被一處伸出的枝葉碰歪了,都來不及扶正一下。

    此時,杜恭真正在批閱著文件,聽到聲音,不由望了上去,心中納悶。

    「大帥,長定文陽二鎮發生了大變故!」朱信快步趕到杜恭真面前,連忙稟告的說著。

    「發生了何事?」杜恭真皺眉問著,朱信一向有著從容氣度,這時怎麼這樣了?

    「大帥,九月十三日,王弘毅以一千三百人大破柳營五千本營,柳朝義狼狽出逃,僅餘二百騎,十五日,王遵之出兵,號稱二萬,順義縣和呂川縣,已經不戰而降,只怕長定府已經是一個孤城。」

    「什麼?」聽到這句話,杜恭真也保持不住鎮定,立了起來。

    「這是何等大事,臣如何敢亂言,我已經派人調查,的確是這樣!」朱信喘了兩口氣繼續說著:「看這情況,糾纏了十數年的長定文陽二鎮,終於要分出勝負了。」

    「大帥,長定文陽二鎮糾纏,我們才能後方安康,若是出現了強鎮,我們就腹背受敵了,不如立刻出兵干涉。」

    杜恭真站起身來,在大堂內來回度步,二鎮合一,的確就會腹背受敵,這就如一團巨大的烏雲籠罩在心上,臉色陰沉無比。

    此時大堂中一時默然,就有一將說著:「大帥,我們被魏存東所逼,抽不出多少兵來,真的要抽,也只有二千,王遵之是坐鎮十數年的大將,既然已經大勝,號稱二萬,那至少有一萬,我們二千兵,如何幹涉?」

    朱信怒而說著:「就因為如此,我們才不能讓王遵之輕易打挎了柳鎮,打下了,就真的是二萬兵了,我們以後腹背受敵,如何是好?」

    又轉身大拜杜恭真:「大帥,我們聽聞王遵之身體已經不行,這時只要大帥出兵,二千可號稱五千,威逼之,到時候,長定府必堅定了抵抗之心,久攻不下的話,王遵之只能退兵,那時我們或可和長定鎮結盟,或可吞併之,但是萬萬不可輕易讓王遵之打下柳鎮,一打下,我鎮危矣。」

    「兵必用險用奇,還請大帥決斷。」

    杜恭真緊鎖眉宇,度了幾步,說著:「朱信說的沒有錯,這時斷不能給王遵之輕易打下柳鎮,傳我命令,立刻召集兵馬和糧草預備,明日上午就出兵。」

    古代召集兵馬,本身是一件大事,加上糧草兵馬,能夠明天上午就出兵,這已經是非常了得的精銳。

    「遵命!」在堂上的眾人,立刻應諾,甲衣之聲連綿不絕。

    杜恭真本是雷厲風行的人,次日,就出兵二千,步一千八,騎三百,從紅澤府出發,當天到達了六子縣,晚上稍事休整,第二天,又不斷趕著,達到了長壽縣,這已經是紅澤郡和長定郡的邊界了。

    是夜,縣城中,臨時沒有這樣多營內,就在縣城中紮營,夜空下,赤紅的篝火光,處處可見。

    此時,一個馬蹄聲打破了夜的寧靜:「我有緊急情報,要見大帥!」

    幾乎同時,縣城的衙門安靜無聲,一將踏著甬道緩緩而行,眼睛機警巡視四周。

    乍看似乎空無一人的縣衙,只見樹陰花叢中,藏著裝束嚴整,小心警戒的近侍,見他走來,對他行注目禮。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馬的長嘶聲。

    在更近的裡面,杜恭真坐在窗前的桌旁,靜默著思考著,就在這時,一聲報告打破了寧靜:「大帥,有緊急軍情!」

    杜恭真一驚,說著:「傳!」

    一個騎兵進來,跪在地上行禮:「大帥,緊急軍情,長定府陷落了。」

    「什麼?長定府這樣簡單就陷落了?」杜恭真臉色一變,站了起來,動作過猛,竟然把桌子上的文件和墨水打翻在地。

    「是,三千俘虜對著哭牆,哭聲震動全府,人心浮動,雖斬殺也無濟於事,到了夜裡,就有城中豪族開門獻城,長定府亡了。」

    「柳鎮亡了?」杜恭真喃喃的說著,一片茫然,最後一屁股落在墩子上,似乎一瞬間,就老了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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