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陽府,地處蜀地南部,下轄本有七縣,現在只有五縣:開明、興山、東嵐、正定、汲水。
總戶口不到一萬五千戶,按原本朝廷的劃分條例,是小郡之地。
此時,李顯也正在啟程,趕到城門口五里處,同行的,還有五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甚至派了知府李剛,以顯隆重。
「大人,我們迎接的是王校尉大人?」一個隊正忍不住問著。
「這是大帥之命,你我遵從便是。」李顯有些不耐煩的說著:「不要多問。」
這陣可真是把他忙壞了,又要處理府中事務,又要籌備儀式諸多事宜,現在迎接著王守田,又是他去。
不過,能與這王守田多親近一番,倒也是別人求不來的機會。
他細細斟酌了一番,覺得這次出行,雖是辛苦,卻也不是半點好處沒有。
這樣想來,漸漸也就心情順了。
李剛年在三十左右,是李顯的族叔,身形高瘦,穿著知府的官袍,目光落在遠處。
六月底了,兩道河流交叉穿過文陽府,潺潺流過,灌溉兩岸良田,形出大片沃原,這裡氣候溫和,土壤肥沃,物產豐饒。
田野一片片,田野之間不及的地面上,長滿了牧草。
李顯說著:「看時辰,應該到了。」
李剛露出一絲笑意,淡淡說著:「大帥托付此子,此子必有過人之處,我們多等片刻也無妨。」
不過,這話才落,就見遠處的官道上隱隱漂浮著塵土,再過片刻,就可看清十餘騎向這邊緩緩行來。
「下官汲水縣令王守田,見過大人」從馬匹上,翻身下來一個年輕人,先行禮說著。
王守田是從七品,此人是正五品,理應該行禮,當然,如果王守田正式成為嗣子,那哪怕李剛官位再高,也要反過來向王守田行禮。
「您就是王守田王大人?真是年輕俊傑」李剛帶著笑意,連忙扶起:「不敢如此大禮,不敢如此大禮。」
王守田又和李顯相互拱手行禮,分別見過。
李剛仔細打量,只見王守田一身縣令官服,由於遠程趕來,神情有點疲憊,可是眉宇之間,英氣逼人,的確是青年才傑。
王守田也打量著,這見此人頂上雲氣凝聚,本來按照他的官位來說,應該是五品,是濃郁的金黃之氣,但是現在看來,卻是紅氣雲集,只有黃氣絲絲而生,顯然他真正的權威格局,只有從六品到六品之間。
想起大帥一年前,也是這樣,只是黃氣多些,就若有所思。
相互見禮後,李顯上前,臉上帶著笑,很是客氣的說著:「王大人,這次下官奉大帥之名,將一個消息來與大人知曉……」
停頓下,見此地並非講話之所,便說著:「還是到車內再說吧」
「……好便是前世時,李顯也未曾對自己這般小心翼翼過,於是王守田立刻證實了這個可能。
一行人上了二輛車子,只片刻工夫,心裡念頭便飛快閃過許多,這車子卻是開蓬的馬車,可以看見著外面的場景。
李顯在車上,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禮。
「李大人,你這是……」王守田忙微微側身,未完全受對方這一禮,心裡明白,嘴上卻問著。
「王大人,這次大帥急召你來,就是立你當嗣子,所以才派了李知府也來迎接……你到了府裡,就立刻見得大帥。」
隨後,便將這事,細細與王守田說了。
雖是早有預料,這一世,這事情依舊使王守田驚喜。
王守田只呆住片刻,便詢問起王遵之身體,對這事,卻不再多提了。
從事情說出,李顯便暗暗觀察對方反應,卻見對方只欣喜片刻,面上便恢復過來,暗暗稱奇。
他自是不知王守田前生今世之事,只道此子果然鎮定,有大將之風。
「王大人,這事已經向眾將發佈,您這幾天最好在府中休息,以免外出有事端,影響了二日後的典禮。」李顯忍不住提醒著。
王守田對他的提醒很有些感激,李顯前世投李承業,王守田對其一直心裡難免有些芥蒂存在。
可現在看來,人家前世那也不過是擇良木而棲之。
如今重來一回,自己情況已較前世大有改善,此人未必再會投了那李家。
於是,道謝說著:「多謝提醒,本該如此。」
大隊開出,在長街上經過,一陣陣馬蹄和車輪磨擦的聲音,引得了眾人紛紛張望,議論紛紛。
「這不是李知府大人嗎?」
「那二個是誰?」
「這是李顯大人,大帥身邊的人。」
「還有一個呢?」
「……我知道,這是王守田王知縣,上次就是他斬了陳翔,前幾天又斬了呂濟,奪取太素縣。」
「嘿,還真是了得。」
一組五十人組成的隊伍,徐徐開入面向節度使府的道路,沿途不時有著議論紛紛,而一些酒樓上,更有著一些人凝神觀看著。
此時的文陽府,表面看上去,一派祥和平靜。
內裡,卻是暗波流動。
城中靜心庵
「噹」悠揚的鐘聲,從庵內傳開來,這靜心庵原本是一家小廟,得了節度使夫人二十年的扶持,現在已經有數十間房舍,有五座大殿,佔地面積三十畝。
陣陣梵唄誦經之聲,悠悠揚揚傳來,傳遍寺院。
平台石階出入口,還有著僧兵守衛。
一處大殿,佛龕前放了一個大香爐,燃著的香木散發出絲絲香氣,瀰漫於整個空間。
一個貴婦人,正跪坐在佛前誦經。
這時,一老婦人從外面匆匆進來,一眼看到那貴婦,忙走過去。
「事情打探的如何了?」見這老婦人走到近前,貴婦低聲問著。
老婦人忙彎下腰,在貴婦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王遵之竟敢如此」聽完老婦人所說,貴婦面容上,頓時浮現出怒氣,她全身顫抖著,好一會,終是平靜下來。
臉上帶著冷笑,自言自語說著:「王遵之,你真是好狠的心,竟然真的要收個外人來繼承偌大家業,二十載夫妻情分,竟比不上一外人。既然你無情至此,也休怪我無情無義了。蘭嫂,命那幾人,今晚就行動。」
婦人垂下頭,低聲應著。
這老婦人出去後,貴婦又誦起經來,她的表情輕鬆許多,像是下了決心一般。
這老婦人,從庵堂出來,就直奔城中一地去了。
可剛走到半路上,就被人給攔住了。
「我是大帥夫人乳母,爾等誰敢攔我」見攔住自己,是一隊全副盔甲親兵,老婦人頓時有些戰慄,直接搬出夫人來壓對方。
不想對方往兩旁一閃,一青年男子走到她面前,淡淡說著:「大帥有請。」
這男子,老婦人自然認得,正是大帥駕前最受寵信的李顯,見他到此,便知事已敗露,頓時癱倒在地。
李顯朝左右一擺手,立刻有兩名士兵上前,架起她,將其塞入一輛事先準備的馬車。
這隊人馬很快撤了。
半日後,一份資料,擺放到了王遵之案前。
王遵之仔細看了,臉上現出自嘲苦笑。
「大人,這些人均已招供,您看……」
「將她籠絡之人,盡數除掉,至於她,你就不必管了。」王遵之這時,反而平靜的說著,語氣有著看空一切的淡漠。
顯不敢多問,退了出去。
待眾人都出去後,王遵之拿起了密報,忍不住咳嗽起來,這咳嗽不斷加重,直到手帕上滿是鮮血。
「暴斃嗎?一輩子的夫妻,何必到這地步呢?」咳嗽完畢,王遵之似乎已經咳出了最後一絲力氣,只有一絲苦笑浮現在臉上。
原想著這夫人只不過是為人驕橫,卻真未想到,她竟真的想動手,想讓王遵之暴斃。
這大位是從夫人父親手中傳承,再說又是府裡女主人,夫人手下自然有幾個敢於效死的人,夫人通過蘭嫂命那幾人今晚就行動,就是在藥裡混上一些東西。
這些藥不是毒,但是以現在王遵之的身體,卻大可能一夜暴斃。
若果真被其得逞,莫說這繼承之事將受影響,便是這鎮上眾將和李家,都立刻會動手,整個鎮裡就分崩離析。
如此多事之秋,這婦人居然惡毒如斯,她以為還是二十年前,還能掌握局面?
只怕她死無葬身之地。
原本就有心廢掉她,卻畢竟是一場夫妻,又痛失三子,再加上當初其父對自己有知遇提拔之恩,思來想去,這口氣王遵之終是忍下了。
但這件事,卻也讓他終於空空如也,再也沒有什麼可堅持了。
「來人,喚錢五娘來」
片刻後,一個中年女人前來,行禮。
「二日後,本鎮舉行嗣子典禮,不想夫人高興過度,中了風,過世了,實是可惜,本鎮很是痛心,安排日後合葬之禮。」說到這裡,王遵之又咳嗽起來:「……我的話,你明白了嗎?」
錢五娘身體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呆了片刻,她終於磕頭說著:「明白了……還請大人照顧我的孩子。」
「放心,你的夫君和孩子,都有賞賜,下去吧」王遵之浮現出無奈的神色,疲倦的揮了揮手。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