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午才是雨過天晴,晚上又有著雨,不斷有著雨絲落下來,淅淅瀝瀝打在了縣衙的屋簷下。
薛遠趕到太素縣,已經是入夜時分,還是從城門上吊上去,才到了縣衙,不一時就有親兵小跑出來,說著:「薛大人,請進」
薛遠來到縣衙裡二廳處,一眼看見王守田立在門口等候自己。
薛遠心中一熱,就上前行禮,王守田見他行禮,立刻下階,挽起薛遠說:「一路辛苦,到裡面說話吧」
到了裡面,就有人上茶,薛遠坐了,喝了口茶:「縣裡的情況,使者已經對我說了,我一路都在思量,主公的章程很不錯」
王守田心裡有些高興,說著:「外面還在辦理,你來了正好,我們首要是必須安撫百姓,免的給人嫁衣,民望得了,具體的縣治,可能插不上手了。」
見薛遠有些迷惑,王守田有些黯然,說著:「大帥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我這次打敗川中都,殺了呂濟,奪取太素縣,與公是改善我鎮的處境,壓縮長定鎮,與私就是建立威信,壓服眾將。」
「這次大勝後,如果我預料的不錯,大帥就要召我入府,立我為嗣子了,這太素縣,管不了。」
「主公,臣明白了,這太素縣管不了,也不能給別人收民心,因此救濟安定的事,必須我們來干」薛遠喃喃說著。
王守田笑的說著:「所以我急召你來,我深知你的本事,你在這段時間,給我開倉放糧,安撫百姓,特別是無地少地的流民,全部遷移到汲水縣去,當然,俘虜的家屬也同樣在遷移之列。」
「我就算當嗣子,這汲水縣還是我的根基。」
薛遠起身,行禮說著:「必不辜負主公期望,必得這縣民心,他日有其它縣令來,也不得救亡之功,只得守成之望。」
「大善,就是此意。」王守田大喜,說著,他微微看向著自己的金印。
金印並沒有改變,可這時,瀰漫的氣數,已經充滿,甚至漂浮在外面了,絲絲在消散之中。
唯一的變化,就是本命的白紅之氣,已經徹底變成赤紅,一根赤紅氣挺立著,駕御著眾氣,使眾氣漸漸轉紅。
王守田心中感慨,這次自己已經突破到了正七品,這次大勝,傳聞給大帥知道,大帥必有提拔,到時候正式氣運大盛,就可進一步威凜全鎮了。
這消息傳來的正是時候,這時,王遵之的身體又有些不好了。
雖未到那臥床的地步,卻咳了幾次血,這可嚇壞了府中軍醫,細細調養方好些了。
這一日下午,李顯從外面進來,這位節度使大人正倚窗而坐,微微咳著,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
自從滅了田家後,這位大人又先後貶了幾位官吏,如今文陽府上下官吏,都有些人心惶惶。
這李顯是王遵之親信下屬,倒還不懼:「大人,有軍情從汲水縣那邊傳來了。」
遵之頭也不回的說著。
顯拿著情報,聲音清朗的念來。
當念到王守田大勝,已奪取太素縣時,王遵之一臉驚訝的回過頭,忙叫停下。
「你是說,王守田已取下太素縣?」這事情,真是大出他的意料,讓他連咳都忘記了。
李顯笑的說著:「正是,恭喜大人,文陽府又多出一縣之地。」
「哈哈真不愧是我王家千里駒啊」確認此事後,王遵之大喜,忍不住大笑起來。
可這一激動,卻只覺得頭一昏,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大人」李顯連忙驚呼:「快喚醫生前來。」
一陣忙碌後,被抬到床上的王遵之,卻醒了過來,無力的擺著手:「我還沒有事」
「大帥,您的身體,現在還是無礙,只是這以後情緒上,卻要注意不能太過起伏了。」床榻前醫官小心翼翼的診過脈後,溫言勸著。
這人也是跟隨王遵之多年的老人,情意自是不比尋常醫官,若非如此,王遵之也不可能讓其給自己診脈。
聽的出,對方話裡多是關切安撫,王遵之身為病人,卻知自己這身體到底如何。
因此,只淡淡一笑,說著:「趙先生,我們相交三十年,你就少說這些話來寬慰我,我這身體,我自己知道,你也莫講些寬心話給我聽,去忙你的,我這裡你就不用理會了。」
說完,揮揮手,打發他的同時,不忘叮囑了一句:「出去後,莫要多說」
這就是老人才有的待遇,若是普通醫官,不會叮囑,但是若是說漏了嘴,自然就是斬首的命運了。
趙醫官歎口氣,只得應了。
一旁的李顯見了,忙將趙醫官送出去。
回來後,面現擔憂之色,勸的說著:「大人,您這身體還是要靜靜調養幾日。」
「我這身體我自然曉得,你把剛才密報取過來,我想再看一遍。」想到剛才那事,王遵之忙吩咐的說著。
見此,李顯只得暗暗歎一口氣,將密報取來,交到王遵之手上。
仔細將上面內容又看了兩遍,王遵之這面色上,又好了幾分,他用手帕咳著,喜說:「此子果然不負我之期望啊」
見王遵之咳出的血跡,李顯面上不變色,心裡卻是驚駭和酸澀混淆著。
大帥,只怕時日不多了。
李承業的李家,對他曾暗示過幾次,似是有交好之意。
可想到見到的汲水縣情況,王守田卻也是相當不錯,大帥又對其有意栽培,這事還真是要仔細度量了。
倒也不是李顯不忠,若是大帥在,他絕對不可能背棄,但是大帥一去,如果繼承者無能,在這亂世,誰也不會把家族賭上陪葬。
王遵之放下密報,說著:「李顯」
聲音雖輕,卻把李顯嚇了一跳,忙應著:「大帥,您有何吩咐?」
「你立刻傳令,讓王守田進府,並且召集眾將眾臣,我準備三日後,就正式收此子為嗣子」
「諾」李顯忙低頭應下了,心裡卻是一鬆
大帥終是殺戮決斷,一發覺身體不對,立刻要收王守田為嗣子,以確定君臣名分,不會突然之間暴斃而導致亂局。
王遵之默默的想著,見李顯要出去,又說著:「慢」
李顯停了下來。
王遵之想了想,問著:「現在田家那幼兒,還沒有尋到?」
「是,還沒有」李顯心中一突,回答的說著。
「知道了,你傳我命令,開明縣知縣李存義治政寬厚,甚得人心,本鎮甚重之,特轉為太素縣縣令,縣衙眾官可隨之」
「李承業年少有為,特賜正九品營正之職,歸屬太素縣。」
「燕山都宣武校尉陸忠成和錢信,各率其衛,駐紮太素縣,以防長定鎮襲擊。」
「任命王彥為開明縣縣令。」
「以上任命,立時生效,不過嗣子大典後,再各上任。」
王遵之一連發出四道任命,頓時使李顯心中凜然,什麼心思都熄滅了。
前世王守田剛愎自用,少年不曉事,未經過風雨,即位時底下人便多有不服,李存義盤踞開明縣,而李承業舉兵掌握兵權,打下汲水縣,再打下太素縣。
這可所謂軍政都完備了。
由於李承業在禮法上,也是大帥的女婿,大帥當年也是女婿繼位,有先例,因此舉兵成事。
李顯隱隱感覺到,其實大帥心裡,對田紀兒子的下落,是心中有數。
這個時代,上位者不需要證據,他認為是,這就是,當然以大帥豐富的鬥爭和戰爭經驗,很少錯判。
大帥其實期待李家交出田紀幼兒,以證明李家的忠誠,至於田紀幼兒,倒也不是什麼特殊人物,可殺可不殺。
但是等了數日,這次李承業沒有交出田家小兒,使大帥頓時起了警惕。
李家擁有人望是一個客觀事實,在以前,大帥認為李家不掌兵權,有人望也是好事,可輔助王守田,少主年輕,需要重臣才能鎮壓的住。
現在心情和角度不同,這一看,就覺得李家有些盤根錯節,積蓄人望,心思莫測了。
並且現在的王守田,先打下了汲水縣,再打下太素縣,名望並不比李承業弱多少,這就使歷史發生了巨大變化。
大帥立刻準備舉行嗣子典禮,確定君臣大禮的名分,並且這一連串任命,卻將李家從開明縣連根拔起,去了太素縣。
現在太素縣是前線,以一縣之力抵禦一鎮之兵,這壓力可想而知,必會逼出李家的真正底細和實力。
若是再隱藏實力,就可能抵抗不住,一旦敗了,問罪就可理直氣壯,就算守住了,這底牌全露,日後也有打算。
大帥為了嗣子,可真是毫不手軟啊
而且,這樣的話,文陽府、開明縣、正定縣、汲水縣連成一片,都受直轄,主君的實力大增,已經佔了全鎮一半以上。
這次王守田接手的處境,比前世好上了許多倍。
李顯也看出了這點。
在決定大局時,即便只有細微差別,便可決定勝負,而現在這些,已經不是細微區別,是巨大的差異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