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鼎 第二卷 縣中鯉魚戲 第二十二章 龍抬頭(下)
    船隻上,迎著寒風,繼續向前,二人對看無語。

    道士默默的想了想,說著:「天機莫測啊,不如我讓竹兒提前出山,跟隨潛龍左右。」

    說著,他拍了拍手,喊著:「竹兒!」

    「來了!」只見一個侍童上來,行禮:「拜見師父,師叔。」

    田紀向他仔細一瞧,只見雖然以童子打扮,但是也有十五六歲了,目如亮星,深邃徹明,只見他風度翩然,年紀雖小,其舉止言談已經有些氣像,只是身體和容貌上,有著一種柔弱,卻也知道此子有著不足之症,因問著:「師兄,這是你收的弟子?為何不用藥物調養?」

    道士苦笑了一聲,說著:「這就是周竹……此非人力能挽回。」

    周竹又上前一禮:「師父已經自幼照顧,自七歲跟著師父後,就配著方子,到今日未斷,若不是師父照料,我只怕早已經去了。」

    田紀不解,看向道士,道士見左右無人,也就低聲說著:「周竹天賦異秉,聰明智慧,是天降輔星之格。」

    「輔星之格?」田紀更是不解,星辰下凡之說,在這個世界上非常流行,但是煉氣士也多知道,往往是妄傳。

    「嘿,我已經說了,周竹天賦異秉,有輔星之格,不信,你看他腳底。」說著,就命周竹把鞋襪去掉。

    田紀看了上去,就倒吸一口涼氣:「星印?」

    伸手拿起腳掌一看,田紀眼神不由大亮,只見他右腳掌心上,清楚的現出一個黑點。

    「一星照命,不過卻受天妒,才有這不足之症,就算用師門丹藥服食,也無法根本上補益,雖然竹兒自小智慧通達,熟讀諸經,喜與長者交談,往往有獨到的見解,可所謂良才,但是只怕竹兒以後壽命不是很長。」

    一語未了,田紀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周竹就笑的說著:「師父,人生數十年,能遇明主,襄大事,垂青史,蔭妻子,平生所願也,安能以壽論之。」

    這話說出來,就已經不凡,田紀不由眼睛一亮,問著:「師兄想如何作?」

    「我等煉氣士既要扶助潛龍,又不可牽涉太深,按原本方略,是藉故讓周竹接近潛龍家人,先以小吏身份入住。」道士看了一眼周竹,又笑的說著:「周竹天賦異稟,聰明智慧,想來接近潛龍不難。」

    「……師兄,若是以前,這穩妥方法自然不錯,可現在演化,總使我心靈不安,有警兆,這方法太慢,不如我收周竹為義子,我在此地十數年,也有薄名,以我義子身份,大可立刻登堂入室,省了許多功夫。」田紀想了想,說著。

    「可這樣因果牽連,就大了,只怕難以全身而退,就算是竹兒,我也只教他讀書,止於養氣,不教煉氣修真之法!」

    「師弟我雖然不知詳情,也知師門這次花了很大代價,不僅僅真人被削仙業,日夜受其痛苦,師門氣數也消耗了不少,若是沒有波折也就罷了,若是有波折,這就是禍事,我身為門中弟子,受師門再造之恩,豈能惜身?若有因果,我來擔當就是。」田紀慷然說著。

    道士沉吟片刻,說著:「也罷,師弟有此決心,我豈能不允?周竹就交給你好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喧嘩。

    「何事如此喧嘩?」二人不由望去,問著。

    一個船工稟報:「先生,此時已經到了文陽府,有什麼事,我上去一問就知。」

    船工說著,就上去了,片刻後,就回來,說著:「長定鎮的大帥柳思明病死了,其子柳朝義繼位。」

    「柳思明死了?」二人都是震驚不已。

    柳思明善騎射,智敏過人,蜀中史龍節亂時,他初為史龍節隊正,斬朝廷知府朱希,晉陞為裨將。

    後來朝廷派大軍圍剿,遣精銳,柳思明遂降,最後又殺死其主史龍節,斬其首,奉獻給朝廷。

    因此得了蜀中一郡為鎮,其後招還散亡,治甲兵,自署文武將吏,私貢賦,和文陽鎮打了十數年,想不到今日死了。

    聽了這話,田紀的臉色更加陰沉了,揮手讓船工退下,一言不發地望著遠處。

    周竹卻反而眼睛一亮,笑著對田紀說:「師父師叔,不必發愁,這是大好機會。」

    「哦?你何以教我?」田紀不敢小看,問著。

    「長定文陽二鎮相互糾纏,已經十數年,柳思明一死,其子柳朝義雖然繼位,卻只怕很難節制手下驕橫之將。」周竹在長輩面前,也就從容說著。

    「文陽鎮大帥王遵之若是年輕十歲,就可一舉破之,但王遵之垂老也,死也不過今明二年的事,因此文陽也有著新舊更替。」

    「王遵之無子,侄子繼位終是差了一級,難以真正讓人心服,為了鞏固人心,二鎮繼承人都含有滅敵鎮以立威,坐穩大位的心思。」

    「可是牙將桀驁,主上年少,用了原本舊將,只怕立刻是顛覆之禍,這王守田繼位後,只能用新人平衡之。」周竹說到這裡,就住口不說,短短幾句,英風四流的神態已經表露無遺,讓田紀不禁大起憐愛心折之心。

    「用新人,就是潛龍機會了,這真是天機演化,真人批示,如今才懂。」說到這裡,道士就自然可以接下去,感慨的說著,讓田紀眼睛發亮。

    田紀頓時說著:「原來如此,果然,潛龍龍氣才發,就影響時局,創造了騰飛之運,看來潛龍之勢,不是人力可擋。」

    當下心中大快。

    道士笑了笑,說著:「既然如此,我就不和你同行了。」

    田紀也不挽留,從懷中取出幾錠銀子,輕輕推到道士面前說著:「師兄,既然如此,下了船我們就不便同行,這點銀子請你帶上,聊作花費!」

    這道士也不推辭,取過來,望著周竹說著:「周竹,你就跟著師叔,以後見機行事。」

    說完,又對著田紀說著:「師兄,臨別在即,我有一言相贈,你雖然是煉氣士,但也滲透著太多儒家氣息,涉世太深,只怕未來有劫難啊!」

    說完,轉身出了船艙,沿著木板,跳上河岸,片刻後,就消失在碼頭中。

    文陽府,節度使府

    一月梅花香氣已盡,二月卻是杏花時節。

    花園裡種有梅、杏、桃、薔薇等,開春每月都有鮮花盛開,花團錦簇,配合著高聳參天的巨木,令人流連忘返。

    書房窗口外的小徑,杏樹枝條交疏,花終於開了,燦燦的掛滿了枝頭,顏色深淺不一,粉的嬌美、白的純潔,淡淡的杏香就從窗口透了進去。

    王遵之正在休息,喝茶,聽聞消息,一聲輕響,一個杯子就摔在地上,裂成二半,他說著:「什麼?柳思明死了?」

    心情一激動,他忍不住咳嗽起來,片刻後,他停止咳嗽,瞑目沉思,十數年的記憶,就不斷閃現。

    王遵之和柳思明,鬥了十數年,相知甚深。

    可以說,這二人都是豪傑,若不是二鎮相隔太近,只有一鎮可存活,不得不進行糾纏戰鬥的話,也許二人都已經獲得巨大發展。

    十數年來,七次動兵,龍爭虎鬥,用盡權謀,卻只因為雙方都是厲害,都無寸進,讓鮮血白白浪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王遵之慢慢睜開眼睛,站起來,打開窗戶,凝視窗外,一動不動。

    窗外寂然無聲,不知何時,又突然下起了雨來,細雨濛濛,雨水落在杏花上,停留片刻,最後晶瑩滑落,雨中的杏花顯得更顯的動人,一陣風吹過,幾多花瓣隨雨飄落,望著這飄飄灑灑的杏花雨,王遵之苦澀又喜悅的笑了。

    「思明兄,我就以茶代酒,祭你一杯,這十幾年來,我們兩虎相爭,各用奇謀,卻不得寸進,外人看來我們都是平庸之將,可我們自己知道,我們心懷謀略大志,卻局限在一個池塘中啊!」

    「嘿嘿,賴公,你真是了得,被貶蜀地,仍舊使我和柳思明同鎮一塊,非殺出血路,不然無法安心擴張,使我和他雖有才略,十數年束手。」

    賴頤,字季真,聖林元年進士,生性曠達豪放,風流瀟灑,忠誠體國,為時人所傾慕,歷經縣令、太常博士、禮部侍郎、秘書監等職。

    後上書皇帝言弊,皇帝大怒,貶於蜀地,但是仍為蜀人所敬重。

    「不過,賴公你沒有想到吧,你的嫡孫賴同玉,卻現在為吾兒臣屬,為他效力,我得知之後都是詫異——這造化之奇,運數變幻,真是天機莫測啊!」

    「還有,思明兄,我一直擔憂,我死了,田兒區區一小兒,怎麼能對付你這等大將,現在你卻先死了,哈哈哈哈。」王遵之發出了低低的笑聲。

    笑著笑著,笑聲低沉了下來,房間裡一片寧靜:「哎,天下又死了一個人傑,大將之名,你是當之無愧呀,看來這天下,是年輕人的天下了,我比你幸運的是,我還活著,我要讓田兒順當的繼承大位!」

    說著,拍了拍手。

    一個文吏應聲而入,行禮:「大帥,你有何吩咐?」

    「從今天起,全鎮三日內禁音樂,以此悼念柳大帥。」王遵之慢慢地的吩咐的說著。

    「遵命!」文吏低頭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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