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正十二年,一月
汲水縣
一滴沁涼透骨的雨滴下來,下船的人,都被激得渾身一個寒顫,賴同玉望著愈來愈蒙迷的天色,轉身對著王守田說著:「主公,要下雨了,好兆頭,春雨貴如油啊!」
柴嘉等人卻是無事,絲毫不以春雨為寒。
一行人沿著道路而下,雨將道路弄的有些淤泥不堪。
就算是十五,已經有大批的農民出來,麥子照看先不說,拿著鐵鍬,已經在挖泥了。
挖泥挖渠是大事,也是苦事,男女老幼,一起出動,以及看見了不少司吏典吏在主持著工作。
又有不少工匠,就在場地上幹活,弄出了許多木輻條,看樣子是造水車了。
在地球上,水車是非常古老的農業灌溉工具,漢靈帝時就出現,並且在蜀中推廣使用,隋唐時廣泛用於農業灌溉。
水車並不算是先進技術,但是由於造價原因,並不是處處有之。
這時,薛遠迎接上來:「主公!」
看了上去,他都一身淤泥,顯是親手操作指揮。
「薛先生,辛苦了,情況怎麼樣?」
「主公放心,水渠已經開挖,蜀中氣候溫和,這時動工也不妨礙,水車已經在造,按照主公的意思,造的是大水車,車高10米,24根木輻條,一車日夜不停,足可灌溉三百畝。」薛遠說著。
王守田看去,只見每根輻條的頂端都帶著一個刮板和水鬥,到時候建成,刮板刮水,水斗裝水,河水沖來,藉著水勢緩緩轉動著水車,一個個水斗裝滿了河水被逐級提升上去,臨頂,水斗又自然傾斜,將水注入渡槽,流到灌溉的農田里。
「薛先生辛苦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賴同玉,將給你分憂,具體工作,你看著辦吧!」王守田說著。
賴同玉不敢怠慢,上前行禮:「薛大人。」
薛遠同樣還禮。
兩人相看,氣氛就有些怪異,王守田有些視若無睹,這是遲早的一日,並且可以看出薛遠的器量,以及賴同玉作人。
王守田帶著數人漫步,看著渠道和農田,許久才說著:「民無地不安,只有安了田,才有著民心,也才有著錢糧供應軍事,薛先生,你有何章程?」
「主公,我就地考察,縣外沃土,可開墾三萬畝,可留一萬畝在主公手中,以作賞用,其它都稍嫌貧乏,但是也可再開萬畝,三萬畝如是給千戶,卻是正適宜,當然具體有增減。」
「臣以為,就算百姓,也有分個前後,原本五百戶,建城開墾,都下了死力,可分三十畝足田,新進二百戶,共同參與,可分二十五畝,若主公用兵,取山民下山,這等山民,了無寸功,可分二十畝。」
「至於軍功賞田,非臣能干預,請主公裁之。」薛遠說著。
王守田看了看,說著:「薛先生此言,甚好。」
雖然薛遠這話章程很不錯,但是卻也暗示了先來後到的座位班次,不過誰能沒有私心呢,再說也有利秩序的建立,王守田並不介意。
「田地是根本,勘實田畝按戶分配,這是大政,不是尋常細務,日後作成冊子,上報上來,你們二人要用心。」
薛遠和賴同玉,忙躬身應著「諾」。
「用兵就在下月,所以你們不必擔心糧錢不夠,山賊中的糧貨,至少可供應一年。」王守田不急不徐的說著:「不過工銀料銀也必須核實,上報於我!」
手中有三員可攻城掠地的大將,士兵又經過嚴格訓練,如果連區區山賊打不下,這真是太可笑了。
柴嘉等人跟著,這些話題他們插不上口,也沒有資格插話,只是眼神卻也不同。
初相識時,王守田只是親兵數人,倒也沒有覺得,到了汲水縣,見上萬畝田,數千人耕作,講的都是治民之正道,都不由凜然。
「今日是十五了吧!」王守田突然之間說著。
「是,十五了。」
王守田凝望著遼闊的田地,又看著遠處的群山,掠過一絲笑容,說著:「有二位先生在,我就放心了,等五月收割了小麥,又按戶分了田,這基業就定了,在場諸位都是我的心腹之臣,我也直接說了——大帥已經許我,五月收割後,若是有千戶,就正式建縣,我為第一任縣令,從七品。」
「趁此,你等都可加官進品,也不枉費辛苦一場。」
「不敢,都是主公洪福。」
王守田微微一笑,收了糧,分了田,這民心就徹底穩固了,自己的氣運也獲得突破,李承業有地龍庇護,大運加身,自己卻只得白手起家。
若是和平時代,極難追上這類天璜貴胄,現在是亂世,秩序被破壞,只要掌握軍民,得氣數歸屬,這誰興誰衰,誰主沉浮,還得再看。
並且,這次王守田也有目的,就是現在已經招攬有氣數的人,又集千戶以上,看到時候,是不是能依靠眾人之力突破,還是必須殺得更高命格的人頂替。
這決定了以後的步驟和方法。
王守田點頭說著:「這些事都交給你們了,柴嘉,你和我一起入城,進軍營,我把你帶的人編成一火,你好生操練,學習軍紀,下月我們就對山裡用兵。」
「諾!」柴嘉應著。
柴嘉天生勇力,鄉中學武,舉一反三,平時又打獵獲得肉食,長的剽悍,在鄉中十數人莫能敵之,如此才能受到鄉人敬畏,集中了一班小兄弟。
現在身為火長,只能說軍官的起步,不過他信心充滿,只要殺得山賊,自然就可獲得晉陞。
開明縣
傍晚時分,李府已經是賓客盈門。
嫁車,以及陪嫁的婢僕妝奩,一行人已經到了李府。
李承業和王潔庭,一左一右,鸞帶相結,在贊者的唱禮聲中步入李府,直入正廳,拜見父母。
「一拜天地!」天地生而養之,是故先拜之。
「二拜高堂!」跪拜父母,這是入家儀式。
「夫妻對拜!」
三禮之後,還有著共牢合巹之禮,取的就是共飲一食,夫妻氣數相連的意思。
等到禮成,新娘歸房,新郎卻要舉杯飲酒,一席席而過。
縣令李存義非常開心,這次婚禮,大帥賜田二十頃(二千畝田),以顯重用恩寵之理,而且王潔庭容貌美麗,舉止端莊,卻是兒子的良配。
田紀這次,也送了紋銀百兩,這在賀禮中算是很高了,因此佔了一上席,眼前潛龍上來敬酒,不由大喜,舉杯一口飲盡。
王守田若在其中,必能看見,行拜堂禮後,王潔庭頂上一根紫氣貫穿,注入了李承業的頂上。
這道紫氣,宛然是一個鑰匙,不知道打開了什麼關竅,只見李承業身體血脈內,雲氣不斷湧出,如沸騰之水,又如泉眼開通。
李承業頂上,其氣先是白色,聚而不散,初若雲煙。
就在短短時間,又白而化赤,宛如鼎沸,最後竟然又起變化,只見氣上衝而出,漸漸上升,曾幢幡狀。
幢,在古代軍隊中,為將領們作為指揮用的軍旗,具有降敞、統領的意義,亦是王者的儀衛之物,可見其意。
再漸漸,其幢幡之氣,又吐出了金色。
一眼看去,只半個時辰,李承業頂上已經垂有幢幡,吉氣籠罩全身。
田紀雖然不能清晰觀看氣運,卻也有方法,敬酒之後,他瞄準李承業,瞇著雙眼端坐,片刻後,就感覺到一種冉冉升騰雲霧,粗看有形,細看無物,遠看似有,近者則無,再過片刻,鼻聞到清香,使人心曠神怡,精神大振,眼前呈金黃色。
心中大喜,暗想:「真人批示,果然不假,潛龍未發之時,只是一般命格,因此難以度測,也不受人重視,以免半途夭折。」
「現在已經大婚,祖先威能已顯,可加庇護,龍氣勃發,已生出大吉之氣,必主富貴發達興旺久遠。」
「雖然說,氣已經成,還必造器,因此需要一段時間,但是短者三年,遲者五年,變成大器,到時無往而不利。」
「只要此人奪取蜀地,得蜀地三州數百萬軍民之氣,形成天地人三格而稱王,我等就可借其氣運,不但可彌補真人被削之仙業,重列仙班,也可沉澱氣運於師門道脈中,以備道脈福澤連綿,傳承不絕,正法有能!」
「至於蜀王是不是能爭奪天下,等得真人恢復仙業,自然可指點我等,到時候,急流勇退,還是沖流而上,都由真人裁決。」
想到這裡,田紀不由大樂,又舉杯痛飲,一醉方休。
而在這時,賓客中,虞良博笑和蕭少德各居其席,他們當然無法看氣,但是也能感覺到眼前這李承業,面如冠玉,眸如星辰,舉手投足氣度宏深,讓人心折。
兩人都感受到這氣度,都若有所思,舉杯慢飲。
等到夜深,終於賓客散盡,這時,李承業才得以回房,而僕婦婢女已經等候在外,引著新郎進入。
也許是天空作美,這時夜深,又雲開霧散,星河璀璨,月光明亮。
到了婚房,但見紅燭高燒,鋪陳華麗,王潔庭坐於小案前一動不動,李承業上前,將罩布拉去。
「娘子!」
「夫君!」
一聲問候之後,沒有多少時間,卻見房中一暗,卻是蠟燭被吹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