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啊！——」李風雲悶吼了一聲，從夢中驚醒，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看了看周圍，原來是做了一個夢，他夢見小倩滿臉是血的站在他的面前，不停的哭泣，用一種憂鬱的眼神望著李風雲，李風雲試圖去抱她，可是她又哭著跑開了，李風雲去追她，可是誰知她竟然縱身一躍，從樓頂上跳了下去，那個樓就是他們抓住陳浩天的那棟樓……
看了看表，應該是下午一點鐘，李風雲起床後吃了點東西，可是食物進了嘴裡就如同嚼蠟，他竟然一點胃口都沒有，他總是覺得自己對不起小倩，思前想後，他決定去看小倩最後一面。
他很快就和宋超取得了聯繫，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鑒於李風雲在這個案子中所做出的貢獻，宋超請示，公安局同意破例讓他在宋超的陪同下去殮房看小倩。
李風雲很快就來到了公安局，和宋超一道去了殮房。在殮房，李風雲看到了安靜的躺在停屍床上的小倩，一看到小倩，李風雲懷著悲痛的心情慢慢的蹲了下來，宋超站在幾步開外默默的注視著他。
李風雲有些激動，淚水已經奪框而出，他就這樣伏在小倩的屍體上哭著，起先是低聲嗚咽，繼而變成了失聲痛哭，哭了好久，才慢慢平靜下來，他低聲哽咽道：「小倩，是我不好，我叫你去跟蹤他。是我害了你，你能原諒我嗎？你看到了嗎？浩天已經伏法，他已經知道自己錯了，法律會還你一個公道的，你一路走好啊！我知道你喜歡我，是我不好，辜負了你，要是我接受了你，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也就不會碰到她，我對不起你……」
李風雲在小倩的屍體旁這樣哭哭說說，說到傷心處竟哭得幾乎抽了過去，他是覺得自己愧對小倩，是他把她給害死了，而且還是一個自己辜負了的女人，在他的心裡，欠小倩的債永遠也無法償還了，而且也永遠都償還不清。他知道，自己欠下的債太多了，那些都是他永遠都無法償還的。
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宋超在一旁看著李風雲這樣，也不禁為之動容，他走過去扶著李風雲說：「風雲，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人死不能復生，你也節哀吧，我想你這個朋友如果泉下有知的話是不會怪你的。」
李風雲被宋超扶起來，斷斷續續的說：「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宋超輕聲感歎道：「風雲，世事難料，你就別再責怪自己了。這個結果是我們誰都不願看到的。你和這個女孩到底是什麼關係啊？其實我早就覺得你們的關係好像不一般，只是一直都不敢問。」
李風雲聽他這麼問，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後說：「她其實以前是一個坐台小姐，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讓我認識了她，她和我在一起交往了一段時間之後，說自己不想再做這行了，她想做一個好人，於是我就把她給介紹到了任何的酒店打工，後來她告訴我她發現自己喜歡上了我，可是我卻無法接受她的愛，於是她就把這份愛放在了心裡。」頓了頓李風雲又繼續說道：「一直到死。」
宋超聽李風雲這麼說就也感慨道：「是啊！其實人生就是這麼多變，生命本就無常。兄弟，過去的事就過去吧，你也不要太在意，想開點。」
李風雲默默的點了點頭。
宋超又拍了拍李風雲的肩膀說：「好了，我還要回去忙呢，我們走吧。」
李風雲回過頭來說：「等等，讓我最後再看她一眼。」說完，就走到小倩的屍體旁，盯著她那平靜的已經被屍體美容師打扮過的漂亮面容足足有兩分鐘，又向她的遺體深深的鞠了一躬之後才戀戀不捨的和宋超一起離開了殮房。
從殮房出來，宋超問李風云：「你去哪裡？」
李風雲說：「你呢？」
宋超笑了笑說：「我還能去哪裡？去看他們的審訊有沒有開始啊！浩天今天早上一被押回局裡就說要睡覺，雖然這是個大要案，要及時審理以防主要犯罪嫌疑人逃跑，但是我們也是要講人權的，所以也只能依著他讓他睡了，正好趁著這個工夫，我和張隊也忙裡偷閒也睡了一下，你打電話來的時候我也是剛睡醒沒多一會兒，現在我也要去忙我的了。」
李風雲聽他這麼講就說：「那好吧。你去忙，我也回酒店去了。」
和宋超分手後，李風雲腦海裡還是不斷的閃現著小倩的面容，他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不去想這些事，駕車回到酒店。一進門就看到端木若蘭正面容憔悴的坐在大廳裡，現在正是下午，還沒有什麼食客，她就這樣像個活雕塑般坐在那裡，李風雲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努力使自己擠出了一絲笑容，走過去輕聲的問道：「端木，睡醒了？」
端木若蘭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又低下頭去。
李風雲又接著問道：「吃過飯了嗎？」
端木若蘭點了點頭，還是沒有說話，李風雲看著她這樣心疼的說：「端木，你不要這樣了好不好？你這個樣子我看了心理也很難受。」
端木若蘭這才又抬起頭來看了看他說：「風雲，你剛才去哪裡了？」
李風雲說：「去看小倩了，我去見她最後一面。」
端木若蘭點了點頭，又不再說話。
李風雲看著她這樣，知道她在這一夜裡受的刺激太大了，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可是又不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這樣，就對她說：「端木，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我有話要對你說。」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起身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裡，李風雲看著端木若蘭跟著自己走了進來，才把門給關上，然後給端木若蘭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她的面前。
李風雲盯著她看了一陣才說：「端木，發生了這種事是誰也不希望看到的，可是事實上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誰都沒有辦法再去挽救了。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看了很痛心，你知道嗎？振作一點好嗎？」
端木若蘭搖了搖頭。
李風雲急道：「你還要讓我怎麼說才能不再去想這件事啊？」
端木若蘭淡淡的說：「風雲，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李風雲說：「你不就是還在為浩天傷心嗎？」
端木若蘭又搖了搖頭，李風雲覺得奇怪，就問道：「那是為了什麼？」
端木若蘭低聲說：「我不是早就和你說了嗎？我對他早就沒感覺了，但是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他發生了這樣的事我也感到很失望。但是，我現在不是在為他傷心，我對他只有同情，我是在為小倩傷心呢。」
此言一出，大大的出乎了李風雲的意料，他萬萬沒想到，端木若蘭竟然沒有為自己昔日的戀人傷心，而是在為一個被他殺害的女孩難過。
端木若蘭又緩緩說道：「小倩其實是個很不錯的女孩，我和她雖然接觸不多，但是我們聊得還算是投機，其實我早就知道她喜歡你。」
李風雲聽她這麼說，不禁好奇的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端木若蘭苦笑著說：「那還用問嗎？我無意中和她說起你開了一家酒店的那天，就已經看出來她喜歡你了，要不然她也不會纏著我讓我帶她去參加你的開業慶典，更不會在開業慶典完畢後連飯都沒吃就匆匆離去了。」
李風雲也點了點頭說：「是啊！你說的沒錯，要不是我也不會害得她連命都搭上了。是我對不起她。」說到這裡，李風雲也不禁再次傷心起來。
端木若蘭看著李風雲這個樣子，知道自己也無意中戳到了他的痛處，就換了個話題：「那你去看小倩有浩天的消息嗎？」
李風雲搖搖頭說：「沒有，阿超說他一回去就開始睡覺，可能要等他醒了之後才能開始審訊。」
端木若蘭歎了口氣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可是他卻偏偏往死路上走，還害死了這麼多人。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我現在都替自己這些年在他的身上付出了這麼多感到不值。我最擔心的還是他的父母，兩位老人家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兒子現在這個樣子都不知道會哭成什麼樣。他們一把年紀了，以後沒人養活不說，現在還要送自己唯一的兒子上路。以前，都是我經常給他們匯點錢才給他們維持到了今天。」說到這裡，端木若蘭的眼淚又再次湧出。
李風雲見狀趕忙遞了紙巾過去，端木若蘭邊擦眼淚邊哽咽道：「你知道嗎？和他分手以來，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他爸媽，他們對我那麼好，家庭條件又那麼差，我真的一直都想抽個時間去看看他們，可是又怕碰到他尷尬，再說也不知道我們分手了他爸媽會怎麼看我呢，所以我就一次次的打消了自己心裡的這個念頭。現在，我真的好想陪著他們，叫他們不要那麼傷心。」
聽端木若蘭這麼說，李風雲也感慨的說：「是啊！白髮人送黑髮人，本就是人生的一大悲哀。兩位老人又一把年紀了，以後的生活都成了問題。你說的這個問題很現實，浩天現在是遲早的事，我想我們是要開始考慮考慮浩天的身後事了。」
端木若蘭說：「我想好了，我家還有弟弟、妹妹，如果浩天真的不在了，我就去給他們當女兒，不是衝著浩天，而是衝著我和二老多年的感情。」
李風雲聽端木若蘭這麼說，也點頭道：「你能這麼以德報怨，這麼想、這麼做，真是令人敬佩。浩天能有你這麼一個曾經的戀人也算是他今生的福氣了，只是他自己沒有這個福氣和你一起共享天倫罷了。」
端木若蘭搖了搖頭說：「風雲，你錯了，他不是沒有這個福氣，而是自己不懂得珍惜。」
李風雲聽她這麼說也不禁感歎道：「是啊！人生就是這樣，有些人永遠都得不到，有些人卻永遠都不懂得去珍惜。」說著，他就又不禁聯想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想要是小月懂得珍惜的話自己也會像端木對待浩天一樣的對待她，可惜她不懂得珍惜他們這麼艱辛才換來的一份情，使得他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而自己卻又不懂得珍惜小倩對自己的付出，才使得小倩的生命走到了盡頭，雖然李風雲知道這是宿命，是誰也逃不開的，但是他還是在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深深的愧疚……
「你在想什麼呢？風雲。」端木若蘭的問話打斷了李風雲的思緒，他回過神來之後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就說道：「我在回味你剛才說的話，那你要是想去看看浩天的父母的話，什麼時候想回去我放你假回去，順便也替我帶點錢過去問候一聲，好嗎？」
端木若蘭點了點頭說：「好的，我想過一陣子再說，我想等等看浩天還想不想再見他們一面，要是想見我就回去幫他把二老接過來，也算是我這個朋友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李風雲點了點頭說：「好的，端木，你想得挺周到的，就按你說的辦好了。」
端木若蘭看了看表，差不多是晚上開始來客人吃飯的時候了，就起身對李風雲說：「那好，現在下面應該開始忙了，我去上班去了。」
李風雲說：「你行嗎？要不要再休息幾天，我安排人幫你換班。」
端木若蘭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行的。剛才的心情不太好，和你聊了一會兒就好多了，真的。」
李風雲說：「那好，那你去吧，要是有什麼事再和我說。」
端木若蘭點了點頭說：「那，風雲，我先下去忙了。」
李風雲沖端木若蘭點了點頭，看著她關上門之後，自己也陷入無邊的思緒中去了……
點擊察看圖片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