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下
一見面,陳浩天就和李風雲緊緊的擁抱了一下,陳浩天鬆開李風雲問道:「兄弟,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吧?端木怎麼樣了?」
李風雲笑著說:「還好吧,混飯吃嘛!別說我了,你和端木到底是怎麼了,剛才端木本來是醒了,可是後來我告訴她說通知了你過來,她就又昏過去了,現在正在搶救呢。」
陳浩天一聽端木的這個情況,臉倏地變色,大聲道:「那她現在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李風雲說:「應該是沒什麼大礙,不過浩天,你要老實跟我說,你和端木到底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導致你們十年的感情都付諸東流,她聽說你要來又激動得再次暈倒,還告訴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你?」
陳浩天默不作聲,許久許久,就這麼沉默著。李風雲有些不耐煩,又重新坐回到長凳上,點了一支煙,一個人悶頭抽了起來,他瞭解陳浩天,凡事只要是你問他他不說的話就一定是他自己理虧,所以不用問,李風雲也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良久,陳浩天靠了過來,推了推李風雲,李風雲看了看他,只見浩天手裡正拿著兩根香煙,浩天又看了李風雲一眼,晃了晃手裡的煙。李風雲伸手接過煙,看了他一眼,浩天又給李風雲點了火,兩個人就這樣悶頭抽著煙,誰也不理誰。
終於,陳浩天忍不住了,先打破了沉寂:「兄弟,端木和你說了什麼沒有?」
李風雲看了看陳浩天,說:「她沒說什麼,就是和我說你們分了,然後我說今天去找你罵你一頓,她卻叫我不要去找你,她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你了,後來我們就喝酒,都喝醉了,今天上午我醒來時,就發現她已經不省人事了,趕快打20,然後就叫酒吧的人把她給抬上車來到了這裡,就是這樣。」
陳浩天說了句:「哦,是這樣啊!」就再也沒作聲。
李風雲抽完煙,把煙頭狠狠的在腳底下踩滅,看了看陳浩天說:「浩天,你真的沒什麼和我說的?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你連我都不想說?」
陳浩天歎了口氣說:「唉,一言難盡哪!簡單的和你說吧,是這樣的,這個月初端木檢查出來懷孕了,她把這個消息告訴我,並且說了她想結婚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但是我出於很多現實方面的東西的考慮,就拒絕了她的這個要求,我們就因為這件事產生了意見分歧。後來我就勸她把孩子拿掉,她卻死活不肯,就因為這個我們在一起嘔了幾天氣,終於有一天晚飯後矛盾激化,她對我又撓又打,說什麼我是個鐵石心腸,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不要。我被她給鬧煩了,就順手推了她一把,可能是在部隊裡呆久了手又沒輕沒重的,這一把竟把她給推出去好遠,她摔在地上以後就一個勁的喊疼,我這才發現自己闖禍了,看著她疼成這個樣子,斗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流下來,我也慌了手腳,趕快打電話回連隊找了幾個戰士過來,一起把她抬到了衛生隊。在衛生隊,軍醫發現她大出血,就趕快請示用衛生車把她轉到了地方的醫院搶救,結果大人保住了,小孩卻沒了。我也因此被團裡以服役期間致使女友未婚先孕而報請記過處分,團政委的批復是該同志政治思想不純潔,立場不堅定,同意政治部門給予該同志記過處分一次,並建議做退伍處理。就這樣,再過幾天我就要退伍了,想想你們退伍的時候都是戴著大紅花,連隊敲鑼打鼓歡送的,可是我卻要一個人犯了錯誤灰溜溜的走,心裡就不是個滋味。不過,我覺得自己最對不起的就是端木,她也因此而對我恨之入骨,在醫院的這幾天裡,沒和我講一句話,每天都是用那種仇恨的眼光看著我。我知道,這次孩子沒了對她的打擊很大,所以也就沒在意她的舉動,心想也許過幾天就沒事了。可誰知她在入院的第七天,也就是昨天偷偷的離開了醫院,我昨天和連隊請假去醫院看她的時候,護士說她一早就已經辦理了出院手續,走了。我昨天像瘋了一樣到處亂轉,去她的單位,去她的宿舍,可是哪裡都沒有她的蹤影,直到晚上我才回連隊,我知道,她是故意躲著我的,這樣子的話,找也找不到的,再加上昨天又超了假,所以今天就沒打算再請假出來了。可是誰知道今天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說到這裡,陳浩天竟忍不住嗚咽起來,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李風雲聽到這裡,也跟著唏噓不已,李風雲感歎道:「兄弟,有的時候啊,也不能為了現實問題而虧待了自己的女人哪。既然你們彼此相愛,又在一起這麼多年了,就應該給她一個名分,名正言順的把你們的小寶貝生下來。女人其實什麼都不圖,就想找一個對她好的男人,和他結婚,為他生子。僅此而已,如果你連這點都做不到的話,你讓那個女人跟著你她心裡會好過嗎?」
陳浩天又給李風雲點了一根煙,自己也點了一根邊吸邊說:「兄弟,你以為我不想啊?可是現實卻不允許我這樣子做。真的,你知道我的計劃嗎?她現在所在的酒店有這麼一個措施:為了鼓勵酒店員工的幹勁,在那裡工作超過十年的老員工買房、落深圳戶口,由酒店給他們首付,然後自己再按揭付款,但是前提是必須是單身。」
李風雲不禁好奇的問:「單身?為什麼?理由是什麼?」
陳浩天聳了聳肩說:「理由,沒有理由,就是這麼個規定。如果非要找個理由的話我想那就是特意把條件設苛刻一點,這樣符合條件的人就比較少了。再有一點就是單身的人就沒有那麼都家庭的事和負擔,可以全心全意的工作,酒店採取這個措施一是可以鼓勵員工的幹勁,二是可以減少員工跳槽的概率,三是可以使酒店員工的結婚率降低。員工就可以更好的為他們賣命了。」
李風雲歎為觀止的說:「天底下還有這樣的老總,真是頭一次聽說。那麼,他的這個規定和你有什麼關係呢?你們不要他的那套房子不就行了?」
陳浩天看了看李風雲,又把目光投向正在給端木治療的急救室陰沉的說:「其實房子是小事,是可以不要,但是我真正的目的不是要那套房子,而是有了這套房子之後附加的那個深圳戶口。」
李風雲錯愕的『哦』了一聲。
陳浩天又接著說:「你也知道,這個深圳戶口對於我們來說在部隊服役的人有多重要,如果家屬是深圳戶口的話,我們轉業的時候就能跟著老婆走轉到深圳了,可如果不是的話,就必須回原籍,這對於我來說是生命的一個轉折點,我怎麼能夠為了一時的衝動而毀掉自己的前途呢?所以我就和她商量,她再有兩年就可以申請住房和戶口了,而我呢,今年再轉一期就還有四年時間。我想等她把深圳戶口辦好之後就結婚,她當時也是答應的好好的,可誰知這個小傢伙來的時候她還是放棄了和我當初商量好的,堅決要結婚。唉,到頭來,人算不如天算,這個小傢伙意外的一來一走,搞得我是滿盤皆輸啊!」說到這裡,陳浩天不住的扼腕歎息。
李風雲搖頭道:「兄弟,聽我說句肺腑之言。人哪,功利心不要太重了,你知道嗎?當初我剛退伍那幾年,我為什麼不在家裡找工作而跑到深圳來打工啊?我就是為了章小月放棄了一切,包括我在氐中可能會分配的一份優越的工作,我當時為了一個還不是我的女人的人都能放棄一切,可是你現在卻不能為了你自己的女人和未來的孩子放棄那麼一點點,你不覺得你太自私了麼?」
陳浩天無語,一聲不坑的抽著煙。
李風雲又接著說:「女人都是有母愛的,這是天性。無可厚非,現在我覺得你真的應該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了。不是做兄弟的不幫你,你的所作所為,讓一個女人寒心,讓一個女人沒有安全感,她能不和你分手嗎?再說,你這次對她的傷害又那麼深,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對於她來說都是一種沉重的打擊。你試想一下,一個胎死腹中的女人會對你這個奪去她腹中生命的人怎麼樣?她和你說分手是可以說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所以,我現在完全可以理解她為什麼會聽說你要來看她而再次昏倒了。我想,你們可能很難能再回到從前了,至於能不能再力挽狂瀾,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正說著,醫生從急救室裡出來,一看到一地的煙頭就說:「醫院是不准吸煙的,你們在這裡抽了這麼多煙,趕快掐掉。」
陳浩天和李風雲一聽趕快把煙踩滅走過去,陳浩天說:「醫生,病人現在怎麼樣?」
醫生看了他一眼說:「你也是病人家屬啊!病人現在很虛弱,是不是你們剛才說了什麼話讓她受了刺激?不然,怎麼沒兩分鐘又昏過去了。」
李風雲點了點頭說:「她現在情緒是有點不穩定。」
醫生聽了之後又說道:「現在人是醒了,可是連話都說不出,呆會兒先把她推進病房去,讓她好好休息,可千萬別再刺激她了,再這麼折騰下去,我怕病人的身體會承受不了。」說完,醫生就走了。
李風雲看了陳浩天一眼說:「怎麼樣?你還要進去見她嗎?」
陳浩天說:「雖然我知道沒必要,但是我還是想進去看看她。」
李風雲笑著搖了搖頭說:「賊心不死,你呀,還是先閃算了,等過幾天你退伍了,她身體好一點了,情緒也穩定下來之後,你再來看她吧。那個時候既不用擔心她又被氣昏過去,也不怕部隊不批假了。這幾天有我在這裡照顧她你就放心好了。這次決不會再讓她跑了。」
陳浩天還想再說什麼,李風雲看了看急救室,趕快邊推他邊說:「好了,你趕快走吧,呆會護士把她給推出來看到你的話,有什麼後果我可不負責。」
陳浩天邊往走廊外走邊回頭說:「兄弟,被你搞得我跟瘟神一樣了,還能見一面就有什麼後果。」
李風雲摟著他的肩膀邊走邊說:「反正你先走就沒錯了,要是不相信你就儘管留在這裡,我走。」
說完,李風雲真的鬆開陳浩天,一個人大步向前邁去。這下倒輪到陳浩天急了,他趕忙拉住李風雲說:「兄弟,還是我走吧。你要是不留下來的話我可真是沒辦法招架她。我走,等我把退伍的事全辦妥當了、脫下這身軍裝之後再來吧。」
說著說著就走到樓道的轉角了,陳浩天站在拐角說:「行了,兄弟,你快回去照顧她吧,我走了。今天能在這裡見到你,我真的做夢都沒有想到。還有,還要感謝你對端木的照顧,這幾天你就再費點心吧。好嗎?」
李風雲拍了一下陳浩天的肩膀說:「是兄弟就不要講出這樣的話,這些都是我作為一個兄弟所應該做的。你快回去吧。別想太多。」
陳浩天用力的點了點頭,伸出右手和李風雲用力的握了一下,就向樓下走去。
李風雲目送著他離去之後,也轉身向端木的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