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安古屺的個人身份,他不可能完全按照醫生的方案進行治療。他在西安只呆了十幾天,俱樂部就來過幾次電話,希望他能回到隊伍裡面打聯賽。到了聯賽的關鍵時期,安古屺的位置沒有更優秀的人選,況且直到現在有關方面也沒調查出他真與「賭球」有關。
安古屺與唐曉商量出院的事,唐曉說要先問問他的主治醫。值得慶幸的是,大夫同意他出院,但說明一定「電話治療」才能保證治療效果。此時,唐曉才安下心。
就在前天,唐曉得知沫沫的孕期檢查結果——孩子很健康。她的孩子沒有因母體的事故頻發而有半點閃失。看來,他繼承了父親的健康體魄。事實上,一個幼小的生命來到這個世界後,漸漸長大,學會了講話,讀書,學做好事也學做壞事,學做好人也學做壞人,學會了與好人為友也學會了與壞人為伴……坎坎坷坷,恩恩怨怨……一直到死。沫沫現在就開始為他擔憂起來了,她說自己還是個孩子怎麼教孩子懂事?
唐曉覺得這真是件怪事,難道能問出這話的沫沫不是已經長大了?一個人總要長大的,活著就要為衣食住行勞神,四季不得安歇,還有那些愛啊,恨啊,愁啊的……一切其他生命不曾體驗過的東西。沫沫知道了為其他人擔心,知道了什麼是責任,這是個成人的徽章。只是她自己不曾瞭解罷了,可走過的路,溜走的時間,說過的話和辦過的事——每個痕跡都代表著她慢慢的反應。
這天上午,安古屺和唐曉一起辦好了出院手續,準備返回俱樂部。但他臨走時還是和主教練和俱樂部打了招呼,希望能先在家修養一陣再去比賽。俱樂部表示理解,畢竟事件的餘溫還在,他這個時候馬上上場對有關調查方也有「上眼藥」的嫌疑。
這個期間,「賭球事件」的另一個重要相關人——佘哲也相關報道的媒體打起了名譽權官司。唐曉背著安古屺去聽了旁聽,在她看來,如果佘哲贏了官司那麼安古屺也就清白了。審理過程是枯燥和乏味的,佘哲的律師與那家媒體的代理律師相比起來,優秀太多。況且,對方也真拿不出相關報道的證據——這個審理過程呈現一邊倒的架勢。
因為佘哲不同意庭外調節,法官做了擇日宣判的結果。
走出法院大廳,唐曉接了一個電話:「喂?」
「是我。」他以為她能猜出自己是誰,可等待是可笑的,「小婁。」
唐曉聽了只是愣住,什麼也不會講了。
「忙嗎?」那邊的聲音聽起來沙啞又蒼老,根本不像一個二十來歲孩子的聲音,「我很想見見你。」
唐曉長歎一口氣。雖沒見到真人,可就只是聲音也讓她滿眼的無奈和悲哀,「對不起。」
「別、別這麼說。」他也跟著歎氣,還有點著急,「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好吧。約個時間,我們應該見面好好談談……就今天吧。」
「……」
主動說了地點,唐曉掛了電話。一種無聲無息的不安圍繞住她,心底的落幕成了暗流,讓她連走路都變得遲鈍。
她的情緒直接影響到與廖小婁的見面。小婁瘦了不少,讓本來就很清瘦的他更加有稜有角的。他一直那麼可愛,和他說話態度從來不用矜持。任唐曉沉思也好、冷淡也罷,總是活生生的在她身邊。而現在,小婁眼裡有了苦惱,沒有安全感的處心積慮讓他徹夜難眠。
淺黃色的燈光柔曼的照著,映出廖小婁輪廓分明、充滿力度的面孔。唐曉就在他對面坐著,望著自己雙手握住的茶杯和裡面的那一灘死水。
二人在沉默時仍舊是一個人,於是——
「唐曉,我一直在找你。」小婁仍舊微笑著,口氣溫溫的,「去哪了?」
「我?」唐曉先是一緊,然後又馬上命令自己放鬆下來,「在照顧病人。」
廖小婁的臉馬上就要融化掉一樣,就那麼直勾勾的看著唐曉好一陣兒,「是安古屺嗎?」
唐曉不置可否,卻看了看表。
「有急事嗎?」小婁重新坐直了身子,就像在無意中一樣觸碰了一下唐曉的杯子,「茶都涼透了,要不要換一杯。」
「不、不用了。」唐曉愣住了,眼前的靈光一下子化為霧氣,眼看就要哭出聲了。他讓唐曉難受,廖小婁自己也發現了這一點:「唐曉……我是不是讓你很為難……唉……得了,你走吧。」他微笑著,扭過頭不去看唐曉,轉而望向一盞燈。
唐曉只能看見他側面臉上模糊的失落——一種哀切的苦悶。
雖然有過一點猶豫,但她還是站起身。當她真站直了身子要往外走的時候,廖小婁突然扭過頭,張了張口卻沒有聲音。然後——他只給了她一個充滿愛意的微笑。這笑簡直成了一塊吸滿愛的海綿,讓人無法抗拒更無法忘記。
唐曉看著他,只會這麼站著,動不了也走不了。
「唐曉,我有簽約公司了。他們答應我,會在年底給我出新專輯。」他靜靜的說,眼裡也有了一點光芒。
「是嗎?我真為你高興。」唐曉一直站著。
「我們的生活不會比任何人缺少什麼。」廖小婁努力的笑著,但他仍能感受到可怕的事正在發生。
唐曉聽見了,心也跟著縮成一團——再也無法鬆開了。她癱坐在椅子上,下唇無助的抖動著,目光中只有乞求。兩顆巨大的淚珠瞬間出現在她的眼眶裡,就在小婁發現它們的時候,他的笑容也降到冰點——凍僵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