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望向虛空——星星的閃爍依然暗淡。她是多麼的希望自己不再為得到而傷心,也不再為想得到而渴望。因為她知道,就算得到了也會害怕失去並要忍受痛苦。
唐曉已經習慣寂寞了,因為這就是她的生活。她不敢相信安古屺踢給自己的分不清真真假假的暗示。暗示中有太多的不安全感,唐曉最害怕忍受的就是這種境地。她只是想自己不要活得那麼玄虛罷了,同時她也告戒自己無論安古屺是否暗示都不要再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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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小婁給唐曉回了電話,約她見面並和她談了好長時間。走在回家的路上,唐曉腦子滿是關於那片「磊落天空」背後的陰暗一角。廖小婁原來也有自己的樂隊,他對音樂的執著追求打動了了上帝卻打動不了命運。上帝賜予了他能夠成功的音樂天賦和優秀外表——一切條件都逼得他不得不往前走,不得不成功。於是他付出了很多,以前的日子,每一天他都對自己說應該多付出一點。因為付出勝過回報是生活的準則,也是一種生活態度。他將這種理念融入自己對音樂的愛和征服中。
但「追夢」的過程不是永遠充滿光明和勇氣。一次,樂隊的一個鼓手為了維護他在BUP裡和人起了爭執。鼓手倒在血泊中而且沒能再回到他們的身邊。這個衝擊如此巨大讓廖小婁無法重新面對音樂的挑戰。死去的鼓手和他同樣擁有對音樂的智慧和靈性,卻因為他而喪失了得到音樂賜予回報的機會。
他被爭強好勝沖昏了頭,殘忍的拋棄了這顆流星……他眼看著這流星在天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其中充滿負疚和厭惡。他開始討厭音樂、討厭他的夢,討厭所有人的讚賞。
於是音樂和他,互相都採取了冷漠的態度。可他也知道,只有音樂能解開這扎得緊緊的心結。是音樂讓他體驗到了自己內心的世界,認識了自我,他的人生也因為這個體驗化為痛苦的經歷。
他的故事讓唐曉變得心事重重,變得無比厚重。但她仍認為,即使陷入絕望也應該把握住生命中哪怕一點點兒值得讚美的東西。因為它們會成為點明生命光亮的火種,鼓勵絕望中的人們挺住,別倒下。人生中的晴天畢竟要比雨天多一些。
唐曉想到這愣住了,她開始瞭解廖小婁的無助與茫然。當一個人將痛苦的經歷視為一個事實後這段經歷後的決定充滿無知和慌亂。她又能怎樣對待他呢?對待這樣的一雙需要愛的雙手。其實廖小婁也應該明白,當他把手握緊的時候是不會感到有什麼存在的——唐曉也無法保證未來一定會怎麼——但當那孩子的手鬆開了,卻感覺自己似乎正在擁有一切。
唐曉應該讓廖小婁重拾一切並讓他瞭解這是如此值得驕傲。只有認識了人生的種種美好,分享才具有真正的意義。
唐曉的小店已經停業三天了,她起碼應該回去看看。深夜趕路,她偶然抬眼虔誠的為每顆星都加了顆驚歎號。她祝福後站住沉思——不知不覺中,她下定決心完成上天對自己的托付。
推上柵欄,她邁進門檻。剛開燈,她就聽到有人跟進來的聲音。她回頭望見了毫無表情的安古屺。
「怎麼找也找不到你。」安古屺走進她時,眉頭皺了皺,「一天也不接電話。」
「電話?」唐曉從兜裡掏出手機看了看,才發現它很久沒充電了。她朝安古屺溫柔的笑了。
「你倒比我還忙!你不是不知道,我一年就這麼幾天假期。」安古屺一屁股坐在收銀台的椅子上,臉色有點不好看,「我連影兒都逮不到你。」
唐曉看著他耍脾氣也跟他鬧著玩,「讓你更著急就對了。」她走過去,哈下腰抱住他又呵呵的笑了。她喜歡被人擔心的感覺,尤其是被安古屺擔心。
唐曉擁抱的力量足可以抵消一切,但安古屺還是要較會兒勁,「什麼?」
「讓我清楚你也會為我著急啊。」
安古屺得到這個答案愣了一下,就沒再浪費力氣在這個小事上了——他臉上又有了那個邪不啦嘰的笑模樣。
「唐曉。」他望了望四周後,鄭重其事的叫了她的名字並且把她拉在自己身邊,拽住唐曉剛要放在別處的雙手。
「嗯?」唐曉停下來,看著他。
「把這個店兌掉算了。」
「兌掉?」唐曉有點傻眼,想了想,「那我以後怎麼辦?」
「有我呢,至少我不能讓你餓著。」安古屺笑了,不過稍微正經了點。
唐曉聽後默然,低下頭,畢竟她此時的心境是複雜的——她現在不光沒有安靜悠然的理性思維能力,也沒有熱情似火的感性理解條件。她沒想好也不敢再往深層探究這句話的那層含義,於是她準備一笑了之,「說什麼笑話,你能養我一輩子?」
「如果——如果你願意我倒無所謂。」這話怎麼聽著都不很正經似的。
唐曉一雙眼就這麼直視著他,更多的膽怯和慌張。真正背負感情走路的人是沒有能力裝模作樣的。裝假很累,得放下感情的擔子才有力氣裝。周圍的氣氛因為她的表情而有點僵硬更化成渾濁。
過了好一會兒,唐曉低喃:「這算是求婚嗎?」
對話的另一方啞然,咳出聲來而且目光溜出好遠。順著咳聲,唐曉輕輕的笑了,「別總拿這個開玩笑。」
安古屺頓了頓,「如果我讓你多心了,別在意。」
曉歎息,「我不會的,又找不到什麼理由在意。」她坐在安古屺身邊,頭卻朝向另一邊,「難道你真覺得我們已經成熟到可以談婚論嫁了?」
安古屺倒笑出來,「真是上桿子不是買賣。」
唐曉聽了這話心裡一顫,理面一陣子酸猶如那次酒席上的席捲。其實安古屺不明白,唐曉受過命運的作弄。她的感情是有命運安排的而不是自己創造的。她不能再相信擁有一個公開名分便可以永嘗永恆的穩穩當當。她一輩子都想進入寧靜的港灣,這是一個太愛『一定』人的不幸。其實無論出現什麼事故都是應該的,但保持冷靜才是最重要的。唐曉不知道為什麼,對安古屺她總是需要保持冷靜。
唐曉仍舊平靜即使她早從安古屺眼中看到了逃避。她垂下眼,想了好一會兒,「你只要知道我愛你,我只會為你付出一切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