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客場比賽城市的駐隊酒店。
因為孟賢國攪局,安古屺正和隊友玩的紙牌遊戲早早就散了。抓了件外套安古屺逼著孟賢國去酒店內設的酒吧請客。酒吧一如往常的泛著昏黃的燈光,一切都浸在朦朧中。安古屺品嚐著賴來的昂貴紅酒,東張西望。不久,周圍有了點凌亂的掌聲,聚光燈打在舞台中央的一個女歌手身上。
「喂,你看!」孟賢國推了推身旁一臉無聊的安古屺,「那個女的頭髮是藍的?」當「藍頭髮」三個字蹦進大腦時,安古屺眼前立刻竄出一個影子,同時,他也用眼睛證實了這點。
站在台上的正是那個為心上人求得生日禮物,大病初癒的唐曉。她身後的鍵盤手——天樂,正是那個禮物的受用者。隨後,一首《紅豆》飄進聽客的耳朵。因為歌者的心境,讓聽歌的人也不知不覺醉心於那相思的哀愁中了。
「唱的不錯。」安古屺中肯的說,孟賢國也點點頭。「人也不錯的。」他又意味深長的補充了一句。「你認識?」孟賢國有點詫異。「談不上。」安古屺笑了,笑的輕描淡寫。
客場比賽過後,隊裡改變計劃,第三天才回到主隊城市。為了獎勵大家贏了比賽,教練決定給大家一個放鬆的機會,放了半天假。
晚上六點多,城市的街頭人來人往,人們都各顧各的來回穿梭,多少讓人聞到些陌生的味道。安古屺沒回家,就算回去了待不了多少時間還要在明天中午1點鐘前趕回隊裡。他把車停在超市門口準備進去挑點小吃回去和隊友湊熱鬧。為了不引人注意,他戴上墨鏡隨便挑了幾樣就向帳台走去。略略瞄了瞄結款隊伍,5號結帳台前的一個背影,是曾相識,不知不覺,他跟了過去。
5號台,唐曉臉上戴著一個可以遮住3/4臉龐的墨鏡,臉上其他沒蓋住的部分也少了以前的那份平和與安靜。情緒壓抑過分就會讓她的聲音顫抖:「小姐,我的錢包放在存管箱裡。你只要稍微等一下,我取回來就付帳。」
「不可以。」收銀員面無表情的回答。
「我說過我會付帳。難道你想讓我取回錢包再跑上三層樓重新選回這些東西?」她的聲音很小,話說的很快,很激動,手指不斷敲著收銀台。收銀機的顯示器也跟著湊熱鬧,一陣抖。
「請讓後面的顧客結算。」
「你什麼態度!」唐曉雙拳捶向電腦,咆哮的聲音轉眼炸開。現在,她硬是扯下了自己引為自豪的理智和忍耐力補在失態的理由上,她不知道自己正在膨脹。可在別人看來,她只是跟個不會做生意的人大動干戈。
安古屺第三次看見唐曉的情景略顯不正常。遲疑了一下,他還是一邊向前面的人道歉一邊擠到唐曉的身邊,面向收銀員:「多少錢?」
收銀員皺著眉頭:「四百三十八塊五毛。」
「加上這些。」安古屺將自己的東西也放在上面。
「四百九十六。」
唐曉沒給自己理由去想身邊為自己付帳的人是誰,她只關心是否可以順利的走出超市。安古屺認為自己掏錢的姿勢相當帥氣,而一旁的唐曉卻沒有一丁點欣賞他的意思,自顧自的將自己的東西放進袋子裡。他又瞄了一眼戴著墨鏡的唐曉,確定她沒有搭腔的意思。安古屺將自己少的可憐的東西裝好,站在一旁等著忙碌的唐曉。他認為她該拿不動才對,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唐曉很麻木的再次接受了別人的幫助,雖然自己拎的東西還是很重,不過她奔向取包箱的速度還滿快的。垂著頭按了密碼取回皮包,從錢夾裡抽出幾張鮮亮的票子抖在安古屺面前。安古屺個子高,她的手臂伸的很直,全身肌肉都緊張的有些滑稽。
「給你。」唐曉用了最能控制的聲調但還是很難聽,安古屺避開她的手將東西放在地上,很安心的把錢抽了出來,簡單數了一下,「五百塊,我應該找你……」,說著從褲兜裡掏零錢。
「不用了。」唐曉極不耐煩的應付著,搖搖快要炸開的腦袋,甩了下手,抱著東西向門外挪。安古屺現在不僅感慨於唐曉的無理更驚詫於自己的忍耐力。他斜眼看著擦肩而過的身影都不好意思不討厭可,鼻孔哼了一聲,手指繞著鑰匙走向停車場。
站在超市大門口的唐曉手裡拽著嘩啦嘩啦亂響包裝袋,掉出來的東西攤了一地,身邊還倒著一輛腳踏車。她糊摸了一把被軟弱的淚水腐蝕了的眼睛,只會木頭一樣的站著,像眼前這些東西不是她的似的。兩側走過的人們頂多好奇的看她一眼,其他如秋夜一樣冰冷,只讓人感到冰冷。
雖然隔著一層玻璃,但外邊的情景仍值得同情。「用幫忙嗎?」安古屺被那份擱置了的補償心再次拉攏回來,搖下車窗喊出這句話,可出了口又有點後悔。唐曉聽到了,抬起頭,摘下墨鏡,愣在那。一陣風吹過,只有她的頭發動了動。
「你的樣子是在告訴我,你在考慮我的建議還是其他什麼意思?」
唐曉望著安古屺的眼神還是茫然,然後只是稍微的點點頭,低下身子撿東西再慢騰騰的走到車門前望著裡面沒說一句話。安古屺把車門打開,從另一個門下車幫她把剩下的東西和腳踏車安排好。
一切都埋首於沉默中。
身邊人很有耐力的保持著安靜,靜得甚至讓安古屺感受不到有生命存在。沉默是金,但堆多了的金子也會讓人覺得壓氣。這種靜讓安古屺感到發自內心的不安,他立刻發動車子,馬達聲很容易添進整個空間,卻排擠不掉來自唐曉身上的沉重感。
安古屺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掃了唐曉一眼,一張蒼白的臉,這眼睛怎麼像死了似的,直直的,讓人懶得看。他回過頭想了想自己盡一個小時的行為怎麼都這麼沒滋沒味的,而且自己也一直沒聽見「感謝」之類的話,清了清喉嚨:「我開車了,去哪?」他目光重新返回前方,臉上多了自嘲的笑容。
「邊走邊說吧。」唐曉閉上眼睛,頭靠在坐墊上,整個人一下子垮下去……
不是很遠,安古屺把車停在路邊。還沒等人說話,唐曉自己就把腳踏車從車上扯了下來。安古屺看著她動彈,張了張嘴還是把狠話嚥了下去。最大限度的幫著拎了幾個袋子,安古屺跟著唐曉進了走廊。他慶幸自己還不算太找麻煩,她家在一樓。走廊的燈因為他們的聲響突然刺眼了起來,唐曉在皮包裡翻出鑰匙,擰了幾下,門開了一條縫。她一直低著頭好像說了兩個字「謝謝」。安古屺明白這代表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她沒有請自己進去的意思。他更願意相信就算自己進去了也未必能得到什麼好的款待。他笑了笑,聳了下肩膀表示自己並不在意,將東西放在門毯上。
安古屺開車門時聽到走廊裡悶出一聲很響的關門聲。他一邊撇嘴一邊搖頭,鑽進車裡。這個女人應該不壞但是很怪。路上,安古屺對這一切絲毫無想法。他沒覺得和唐曉之間會存在什麼誤會,就算有誤會他也不準備在意,因為那可是在兩個人交往的延長線上才會起作用的,而他們不會再見面,永遠不會。
一陣手機鈴聲響的很近卻不是自己的。一個多餘的手機就放在副駕駛座位上。誰的?問的真傻,他自己都這麼覺得。他皺著眉,聽著這手機不停的鬧著。沒辦法,為了讓它停下來,他把它貼向耳邊:「喂。」
「你是誰?」裡面傳出來的那男人語氣並不比電話主人好的了多少。
「我……」安古屺單手放在方向盤上準備解釋句什麼。
「得了,別管是誰,告訴唐曉回來唱歌!那是她的工作!」啪!然後是嘟嘟聲。安古屺晦氣的罵了一句,把電話摔在座位上。想想自己剩下的四分之一的歸途,還是掉轉了方向,但願他還記得路。
唐曉終於有了歸屬感,回家了。她脫下鞋子,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放好。抬起腰安靜的端詳著屋裡熟識的一切。她的目光是陌生的或是因為太熟悉而變得有些陳舊。什麼都是老樣子,她用力吸進一口氣,呼吸也變得容易多了。看夠了,她心滿意足的坐在地毯上,嘴角掛起緋塵的微笑,腦子裡卻空曠得和這間潔淨的屋子一樣。
她多麼愛乾淨啊,什麼都是一塵不染的。她也是溫柔的,善良的雖然不是最漂亮的。但是難道女人不是因為「可愛」才可愛的嗎?在這裡,唐曉終於可以放鬆細胞讓腦子開始思考問題,她想起天樂,想起身邊的人可以任意踐踏自己的感情,他們把自己碾碎,直到她對自己的評價惡劣到最低點。她伸手把燈拉開,通亮的燈光溫暖著她的臉。她的生活是多麼的按部就班,多麼的穩穩當當,一切都成為了充滿確定感的習慣。她曾是多麼的心滿意足,對什麼都感覺良好,擁有一切的萬無一失之感。而現在這些都成為了他們在感情上虐待自己的理由,這一切並沒有因為她是個敏感、脆弱、可憐的人就放過她了。她從天樂眼中看到自己滿是缺點,甚至是連累。殘餘的理智告訴她冷靜下來,聽他的理由,問他的想法。然而一切的理由和想法都是一場道德的反覆無常。感情上無法挽回的平衡,使自己的生活變成了一個荒唐的謊言。她的憤怒沖毀了哀求的願望,它少有的爆發了。啪!她耳邊又響起那個耳光的聲音,聲音真實得讓她渾身一激靈。她不相信的看著自己的右手,似乎還能感覺到那種炙熱後的餘溫。
坐在沙發上,十指交叉重新緊緊鎖住自己的膝蓋,她的臉因為悲傷而絕望。手指一勾,買回來的東西都倒了出來。它們嘩啦一下堆在面前,各色的袋子顏色鮮亮的耀著眼睛。她每樣都擺弄了幾下,停了停,一樣一樣扯開袋子將裡面的東西掏出來速度越來越快地塞進嘴裡。她吞下一切,用力向下嚥著都沒有咀嚼的碎片,毫無味道的傾倒下去。她被一陣的滿足感弄的眩暈卻哭了,眼淚一串一串滾出來,沒給自己留一點迴旋的餘地。
敲了幾聲門,沒人答應,門裡門外一樣肅靜。安古屺看了看手中的電話,扭頭又看了看緊閉的大門。他臉上的確掛著一副厭惡的表情,回過身又使勁扣了扣,恨不得趕快把這個瘋電話還給她的瘋主人。還好裡面終於有了響動,很亂。他等著有人開門,很不耐煩的跺腳。
開門的聲音很刺耳。
唐曉用肩膀頂住門支著身體以免雙腿會癱軟下去。她的頭髮代替了墨鏡的效果,安古屺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的電話忘在我那了。」他把電話遞了過去,卻了看見唐曉好不容易露出來的額頭和蒼白的嘴唇。唐曉無力的點點頭,抬起發抖的手,接到電話的那一刻身體也很爽快的傾斜下去,便毫無意識了——她昏了過去,在安古屺絲毫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色情、非法、抄襲,我要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