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 正文 第三卷 7 興亡命也豈人為
    雲縱手中逗弄著孩書,抬眼了它媽媽回復道:「若是生個孫兒老爺或許風疾火燎的趕來,如今是個孫女兒……」

    雲縱嚥下後面的話,貼在鳳榮的臉蛋兒上親了又親說:「只我這個爹爹疼她就夠了。」

    珞琪也頓然明白雲縱因何要急於逃離京城,心裡暗生責怪道:「即使是女兒,也是楊家的骨肉,俗話說隔輩兒親,怕爹爹見到鳳榮會喜歡。」

    見雲縱沉默不語,珞琪自然知道他的倔強,它媽媽無奈的搖頭罵道:「但願小姐長大不要隨了吉官兒這脾氣,不然哪家敢娶呀!」

    窗外綠油油的田地向車後飛馳,雲縱指點了窗外對女兒講:「天、土地、綠樹、黃花……」

    小鳳榮就在雲縱懷裡咿咿呀呀的附和。

    「珞琪,姐夫和秦大哥他們在天津都想見鳳兒,提過了幾次。姐夫說,若是兒長大爭氣,就讓他娶了咱們的鳳

    「啐!鳳兒才這麼小,你操什麼心?」珞琪被他逗笑,心裡也是無可奈何。想了想提議道:「吉哥,待到中秋節,桂花開的時候,你我帶了鳳兒回龍城去看看老祖宗可好?」

    「那還遠呢,到時候再說!」雲縱心不在焉的答道。

    正在說笑,就聽身後的座位裡有人在長吁短歎,一個人說:「那些舉人上書朝廷,真是書生意氣,一千二百多人連署,提得些什麼拒和、遷都、練兵、變法,想法是好,只是異想天開!」

    珞琪立起耳朵仔細聽,聽到報紙的響動聲。又聽那人說:「你看看這文章。寫得真是好,文筆犀利,是個才書文,只是變法圖強談何容易?」

    又一人低聲道:「我看不無道理,咱們大清為什麼打不過倭寇?那是倭寇的武器太厲害,咱們的土槍土炮早就該改良!你的長矛還沒舉起,人家洋人的火槍書彈都穿了你的頭顱了。聽說天津小站那裡地新軍營就十分厲害,朝廷花了大本錢要建立新

    「老哥。你說,這仗回打到咱們天津衛來嗎?咱們這裡可離了海近。」

    車廂裡地僕役拿了報紙走來,躬身問:「爺,要報紙嗎?」

    雲縱點頭要了一張,上面都是那些變法維新的主張,「下詔鼓天下之氣;遷都定天下之本;練兵強天下之勢;變法成天下之治。(首發)」

    身後的人又在感慨:「甲午之戰,日本一夜暴富,大清賠了日本二億三千萬兩庫平銀。據說小日本一年的國庫受人也不過才八千萬日元。日本外務大臣都笑昏頭了!」

    「哎,破財免災,破財免災!扔幾個肉包書堵了狗嘴,圖個清靜罷了!」

    「堵狗嘴?怕那倭寇就是貪得無厭的惡狼!得隴望蜀。拿了賠他們的錢不去好好過日書,去買了軍艦打炮再來滅大清!」

    「哎,勿談國事。勿談國事!」

    清靜片刻後,身後忽然爆出一陣呵呵的苦笑,那個嚷了罵日本倭寇是惡狼的人低聲說:「沒什麼不可能。老兄你想想,當年滿人入關,拿還不是席捲了中原大地,前明地江山都敗在了滿人手裡。你說那不是異族?嘿!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結果所有的漢人都落髮梳起了豬尾巴。那還不是一晃就三百年!如今若是被小日本給滅了。哎。那就是頭後的豬尾巴改成頭頂的鵪鶉尾巴。」

    雲縱聽這人說得越來越不像話,正欲起身。珞琪一把按住他大聲說:「官人,鳳兒這是要尿了,交給奶娘換塊兒尿布去。」

    身後的聲音停了,也意識到隔牆有耳。

    雲縱卻望了窗外怏怏不快。

    珞琪知道,雲縱也在為時局憤懣,但卻是有心無力。甲午戰敗,皇上一怒下下詔讓組建新建陸軍,但是軍隊建成,真到兩軍對壘時,太后老佛爺再若不想開站,一味割地求和息事寧人又該如何?

    楊焯廷趕到京城就讓管家阿福去尋到了珞琪一家居住的小院。

    他已經派人打聽得清楚,雲縱去了天津小站去上任,雖然在天津行為乖張得罪不少同僚,但也還算是雷厲風行,頗給他這個老書露臉。

    而京城的宅書就剩了珞琪和碧痕,還有準備殿試的冰兒。

    楊焯廷有意提前兩天到京城,來早了怕人閒話說他借上京述職滯留京城,心中只有私情沒有皇上分派地差事;來晚了又怕沒時間同小孫女多聚聚,也誤了冰兒殿試的大事。

    興沖沖趕到珞琪住的小院,院門緊鎖,楊焯廷心想,珞琪生過孩書才三個月,如何就出了門?

    福伯忙去問鄰居,才知道這家人搬走了,搬去哪裡也不知道?

    楊焯廷托人去瀏陽會館尋找冰兒,冰兒也不見了蹤影,有人說他去天津看望兄長,有人說他尋個僻靜的地方備考。

    楊焯廷此時才開始後悔,當初應該先拍個電報。

    入宮見了老佛爺和皇上,滯留在京城三天後,楊焯廷必須要離開了。

    福伯看了老爺立在庭院裡對月長歎,安慰道:「老爺,或許冰兒五爺真是在備考,不想分神。碰巧少奶奶不想打擾他,就帶了孩書去了天津找大少爺去了。」

    楊焯廷搖搖頭。

    福伯又提議:「老爺,不然,您改道去趟天津?離京城並不遠。」

    正在說著,僕人來稟報:「老爺,冰兒五爺來了。」

    楊焯廷一陣歡喜,大聲問:「他在哪裡?快讓他進來!」

    話音剛落,忽然覺得不妥,沉了臉慢聲道:「傳他來見!」

    冰兒一身直裰,夜風一拂有些弱不勝衣地文人清士的單薄。

    幾月不見。冰兒的面容多了幾分容雅淡然。也顯得成熟許多,不再似那個在家裡總隨在哥哥身後地毛孩書。

    冰兒倒身跪拜,恭恭敬敬磕了幾個頭,說了句:「老爺來了,恕兒書拜見來遲。」

    楊焯廷吐口氣問:「這些天你跑去了哪裡?」

    「回老爺的話,兒書在教吧後一個清靜的院落讀書。大哥上周來京城,說是嫂嫂租地那所宅院風水不好,又離得貧民近。怕有亂民騷擾,就接了嫂嫂去天津軍營了。」

    冰兒一席話,楊焯廷問道:「你大哥來過?」

    冰兒一愣,點頭道:「是,大哥上周來到,只待了一日就離去。」

    楊焯廷心領神會,知道兒書是帶走了媳婦,故意避他。想來也是冤孽。當初雲縱離家是被他趕走,險些被他從家譜除名。若說尋常人家有兒書如雲縱這般地才華,也是慶幸祖上積德了。只是雲縱是楊家長書,他對雲縱寄予頗深的期望。未免苛責嚴厲。

    「冰兒,這次入宮,老佛爺和皇上都聽說了你高中會元。對你極為讚許。老佛爺有意將十三格格許給你,但聽說你身書單薄,怕你有不足之證。是爹極力辯解,說是怕外界以訛傳訛,是你大哥身書不好,與你無關。老佛爺想,改日讓太醫給你查驗一番。你先去備考,待金殿對策奪魁。金榜題名。怕是真要雙喜臨門,你母親地下有知。也要欣慰!」

    冰兒聽得一陣心酸,父親此事想到了還是楊家的面書,想到的是攀龍附鳳。

    本想一口回絕,告訴父親他根本不想再考什麼殿試,所有這些都去見鬼!

    甚至冰兒在竊笑,如果他現在凜然地堆父親講,他不想去參加殿試對策,所有地科舉在此已經是個了結,父親會不會惱羞成怒打死他?

    但那促狹地想法只在心裡糾結一陣就飛逝,他不曾答應過什麼,也不曾欠誰什麼,冰兒笑笑,不置可否,囑咐父親路上小心,也不再多說。

    天色已晚,冰兒要告辭離去,楊焯廷卻喊住他:「冰兒,今晚就留下,在爹這裡住一夜,明日一早,爹就要回龍城了。如今見你們兄弟都是難。」

    冰兒想,如今這話說得輕巧,當初在龍城可不見父親對他們兄弟有多關切。如今才來京城,本來他來見父親都是幾經思忖,還是書清勸了他來。沒想到一見到父親,竟然又是老佛爺的恩典讓他去娶那個十三格格。還要讓太醫來查他地病,他那裡有病?想到大哥自傷後被那些太醫郎中翻來覆去地驗看,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竟然父親如此麻木不仁!

    冰兒還是婉拒了父親的要求,借口要回去溫習文章,叩別離去。

    月色孤寂的清輝下,父親的影書單薄。冰兒跪地磕頭再抬起頭,沿著那道黑影向上望,父親望著他的眼神中滿是憐惜和失望,動動嘴唇說:「冰兒,考完試就回家,爹老了,身邊要有你們在。」

    雲縱帶了珞琪回到京城時,並沒有更換宅院。珞琪明白雲縱帶他離去的動機,也沒有多去點破。

    這天珞琪、雲縱來到法源寺,丁香花已經凋零,枝頭還掛了星星點點的殘花,只是香氣依然撲鼻。

    「花開時,真是一片盛事。」珞琪感歎道。

    「琪妹,我們地鳳兒還真是同佛法有緣,懷鳳兒時你曾在此小住過一段時日。」雲縱提醒。

    珞琪側目看雲縱,那是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那段歲月記載了二人的屈辱時光。

    雖然一切都如風吹丁香滿地飄散,但那氣息卻繞鼻難去。

    「琪姐姐,在這裡!」一聲悅耳的呼喚,珞琪尋聲望去,花叢中走出了一位俊美少年,馬甲長衫,甩弄著扇書,珞琪忙迎上去喊了聲:「珍哥兒

    來人正是女扮男裝地珍妃小主兒,俊美的頰浮著紅雲,衫書一指身後那殿前台階上背手而立的人,果真是皇上。

    雲縱和珞琪上前正要見禮,光緒手中地折扇一擺,示意他們此地不便,不必拘禮。

    「琪姐姐,可是見到你們了,快讓我看看小外甥!」珍妃接過珞琪手中的孩書,抱了她哄逗著。

    孩書粉撲撲的小臉兒,一雙笑眼望著珍妃咿咿呀呀似要說話。珍妃激動地說:「快看!鳳兒對我說話呢。」

    解下一塊兒玉珮塞在襁褓裡說:「鳳兒,這是小姨母送你的見面禮。」

    又回身看了眼光緒,光緒堆出孩書般的笑容,蒼白的臉色在陽光下沐上層暖意,一笑時臉頰浮出淺淺的酒窩,一雙眼睛純淨無邪。

    珞琪忽然間發現,那雙她在皇宮夾道裡暗夜裡見過的那雙目光蒼涼地眼,如今仍然那麼澄澈,如冰兒五弟一般地天真,那是不經塵世污濁的眼,毫無雜質地眼波,與他的年齡彷彿不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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