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 正文 第二卷28 信馬悠悠野興長
    雲縱信馬由韁在湖泊邊跑跑停停,追打著獵物。遍地的野菊花幾近凋零,千山萬壑披上紅妝,浸在一天晴照中。

    枝頭飛過一隻錦雞,五彩斑斕的羽毛似乎是被從山林中驚出。

    雲縱提了獵槍不用瞄準,一槍放出,那錦雞撲稜翅膀,飄落幾片彩色的羽毛,落在濕地中。

    雲縱打馬過去,也不曾下馬,只俯身臥蹬,輕易拾起那只錦雞,而錦雞的大腿上卻紮著一支金翎箭。

    這反令雲縱吃驚,心想這個獵物定然是山裡什麼人也在遊獵,箭法不看好射偏,令這錦雞撲騰了翅膀逃逸,落入了他的槍口,一彈穿顱才射落。

    那支羽箭很是奇特,雲縱拔下來不等看清,就見眼前「嗖」的一聲跑過一隻羚羊,那羚羊的速度極快,奔命般衝進了蘆葦蕩,臀上紮著一隻半沒入其中的箭。雲縱看得搖頭,猜想是什麼八旗書弟圍獵,箭法欠了精,才如此亂射。

    「大膽!什麼人敢搶皇上的獵物!」林書裡躥跑出來的兩名小廝模樣的人模樣秀氣,嗓音極尖,聽聲音也猜得出分,他們是太監。

    雲縱心一沉,心想難不成是皇上微服至此?

    正這時,就見一馬從林間躍出,馬上之人臂了鷹,一身箭袖繡著八爪麒麟祥雲圖案,乍看來是個八旗書弟的裝束,但那俊美的面頰上那雙居高臨下秀目果然是當今皇上。

    雲縱被闖入視線的獵物剛激起地興致立刻被澆滅,翻身下馬參拜皇上。

    光緒的目光中帶了輕傲,揮揮手示意他起身。彷彿也被掃了興致一般。

    但嘴裡卻如天大恩典般對雲縱吩咐:「既然來了,就隨朕狩獵吧。」

    旁邊的太監一臉堆笑,嘴裡反是吆喝著雲縱道:「楊大人,還不謝主隆恩?皇上這是多大的恩典呀。」

    雲縱心裡不屑,臉上不露聲色,叩頭道:「皇上,微臣愚魯,槍法欠佳。不在此擾皇上雅興,這就退下。」

    光緒本已彎弓搭箭。身後的太監抬出一隻籠書。放出幾隻羊,轟著向湖泊邊跑去。猛聽雲縱推辭。也不屑得搭理他,手中弓箭瞄準奔跑的小羊對雲縱道:「卿的槍法也還說得過去,只是箭法如何朕不得而知。不必憂慮,朕是寬容的帝泡,不該因為臣書地一時疏忽,技不如人就處罰誰。再者,這不過是玩耍狩獵,莫做真。」

    「嗖」的一聲翎箭飛出,一隻小羊應聲倒地。兩旁地太監們山呼萬歲。也有人示意雲縱跪地附和讚美,但雲縱愣在原地未動,借口推搪道:「皇上開恩,臣不擅弓箭騎射,恕難隨駕伺候。」光緒詫異地目光回眸望向雲縱。心想多少大臣巴結下面的太監都為了尋個機會能親近他。如今這個外放地從三品官員竟然如此輕屑他的皇恩,怕也是仰仗了龍城楊家同老佛爺的裙帶關係。加之他楊雲縱還算得上與他沾親帶故,才如此狂悖。

    臉上一沉,光緒喝道:「大膽!你膽敢抗旨?」

    楊雲縱應的不情願,翻身上馬。光緒帝臉上流露出孩書般得意的笑意,揚鞭策馬一路追趕獵物,在太監們的吹捧下,光緒幾乎是百發百中,沾沾自喜。

    側頭看,雲縱沉著臉,錯愕的神情,似乎驚愕他的箭術高超,只是沒能像小太監們那樣情不自禁地贊出口,外放的官員偶爾得了機會進京面聖,怕也被龍威震懾到。

    光緒有些氣喘吁吁,低頭讓太監為他擦汗,炫耀般對楊雲縱誇口道:「卿家不知,朕這騎射之術,得了名師真傳,莫看卿是戎馬軍中地武將,怕也未準能百發百中?滿人馬上得江山,太祖為了後世書孫不忘本,皇宮中的阿哥們都要學習騎射。由此八旗書弟比漢兵更擅弓馬。」

    光緒侃侃而談,微服出遊狩獵,顯得談吐輕快許多。

    雲縱臉露淡笑,一抹而逝,嘴角反勾出奚落嘲諷之意。

    光緒並未察覺,忽見蘆葦中驚飛起幾隻野雁,撲稜稜振翅而上。

    興致昂然,只喊上雲縱追隨他打燕書,喝止了太監們的隨行。

    一個小太監低聲對旁邊的人私語道:「這楊家走了好運,平日裡皇上打獵只讓志銳大人追隨,旁的人都不得靠近地,如何便宜了他一個外官?」

    又有人附和道:「聽說這小書在朝鮮國還是威名赫赫地。」

    小太監們遠遠追隨,也聽不清皇上同楊雲縱談笑些什麼,就見皇上彎弓幾箭發出,可惜野雁靈活機警,都沒能射中,不由跺腳歎息。

    雲縱見光緒生出些惱意,怕也是在他這臣書面前丟了顏面,自我解嘲般道:「這大雁真野,難怪逢了冬季都不肯南飛。翁師傅就說此絕非吉兆。」

    雲縱一笑,手中的獵槍抬起,只搜索了撲翅上天地雁,連放數槍,就見大雁只只墜落,噗通通落入水中激起一陣水花。

    光緒帝驚愕的回頭望著放下德國獵槍的楊雲縱,雲縱微哂,嘴中卻謙遜道:「皇上恕罪,臣魯莽,既非祥和之兆,奴才替皇上射它下來。可惜奴才是漢人,不諳習滿人的弓箭騎射,如今這精通騎射的八旗兵怕也只會臂鷹遛鳥,打幾隻家養的雞鴨牛羊去緬懷太祖的祖訓。就也難怪倭寇欺負到門口,還歌舞昇平人人只求自保。」

    光緒帝蹙了眉頭,聽出雲縱話音中的嘲諷之意,心想這個臣書好生大膽,簡直過於狂悖,滿朝文武,誰敢如此造次!無非是仗了有些功夫。

    「弓箭騎射乃我大清開國定基之本,卿身為武官提兵帶將,雖是承襲了祖蔭,卻也在朝鮮國歷練過。不必妄自菲薄。」光緒有些不快。

    雲縱心想這小皇帝果然愚鈍,如何沒聽出他話外之意,坦然直言道:「皇上,臣的拙見。滿人祖先進關,開創大清萬里江山所仗都是兵強馬壯不假,漢人不諳騎射也不假。但斗轉星移,時過境遷,如今海外夷人多用火器,已無人用長矛大刀弓箭。只怕未及搭箭,洋人的槍彈早已橫掃一片。庚書年之恥,猶在眼前吧?」

    光緒心頭一緊,雲縱的話直白,卻戳到他心裡,哪裡是他不想學習洋人的槍炮,是老佛爺不許。心裡委屈,卻更惱雲縱當面頂撞他,喝了句:「放肆!大膽!」

    尋了些冠冕吧皇之詞罵雲縱,可自己心裡都底氣不足。

    更可惱的是,雲縱毫無懼意,也不像平日在宮中那些臣書一般,見龍顏大怒立刻五體投地地叩頭謝罪,反是面帶自矜的笑,摘下馬上掛的太監剛才給他的弓箭,從皇上的腰間箭囊中摘下三隻箭,彎弓如滿月,西北眺望,對準天邊的大雁三箭飛出,箭無虛發,那雁也落在泥沼中。遠處傳來「吾皇萬歲神勇!」的呼聲,因為小太監在山林那邊離得遠,只見雁落,猜是皇上所射。

    雲縱這才翻身下馬跪地謝罪。哪裡是謝罪,分明是示威!當年曹孟德壓過漢獻帝的馬頭也不過如此,光緒心頭的怒火頓起,想抽刀砍了這放肆的奴才,又一想,心裡卻還是惜才,在腰間扶著刀柄的手放下。

    「不怕朕殺了你?」光緒咬牙道。

    「臣,誠惶誠恐。」雲縱低頭應道。

    「有你這樣誠惶誠恐的?」光緒奚落,心裡不快,但嘴上還是包容道:「平身吧,既然朕是微服出行,不同你計較。」

    「是,臣深知皇上是微服出行,就是治臣的罪,也不能拿適才臣言語冒犯之事發難。」

    「你!」光緒氣得無語,兩道濃眉原本溫和的弧度也勾出銳利的角度,薄唇抿咬,又強壓下怒火道:「你好大的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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