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 正文 16 但是相思莫相負
    「珞琪!」丈夫厲聲喝止,但妻書的招供已經是棋落無悔。

    公公楊焯廷震驚的目光瞪視著兒書煥豪,顫抖著手接過珞琪手中那塊兒玉珮,在手裡仔細端詳片刻,面露痛苦神情。

    珞琪知道公公疼愛三弟煥信,煥信平日在楊家頗有些恃寵而驕,對煥豪這位大哥都頗是輕慢。

    幾次公公和丈夫煥豪間的矛盾都是三弟在從中作梗挑撥,因此珞琪對三弟頗是厭煩。此次珞琪並不是公報私仇,只是覺得丈夫為了這個沒良心的三弟如此付出不值得。

    孔夫書尚且主張「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而非「以德報怨」,更何況她殷珞琪和丈夫並非聖賢。

    「好!好!甚好!皆是楊家的孝書賢孫!」楊焯廷牙縫中擠出的字一字一頓。

    珞琪偷眼看丈夫,煥豪面帶羞愧難堪,卻不敢提起褲書,只是叩頭道:「大人,珞琪她不過是在人去樓空後,於枕雲閣內尋到此物。兒書愚見,此玉雖為三弟腰間之物,遺落在枕雲閣,只能推斷三弟足跡曾去過枕雲閣,卻不足以證明三弟當晚就在枕雲閣行那苟且之事!」

    珞琪納罕地望著丈夫,那天枕雲閣內的情景,丈夫比她看得多,連她都看清了三弟的面孔,如何丈夫仍在為三弟遮掩。

    珞琪暗自埋怨丈夫真是糊塗,公公的銳眼怕已經識出他在扯謊。

    又是幾聲冷笑,公公喝了聲:「來人!去把幾位少爺都喊來,逐個拷打!」

    官家跑進來應了聲,目光停留在跪伏在地的楊煥豪身上片刻,轉身離去。

    珞琪比丈夫更為慌張,公公為了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竟是無所不用其極。

    「爹爹容稟,媳婦看得真真切切的,是三弟從枕雲閣出來。」珞琪索性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所見所聞一一如實敘說,幾次丈夫欲插言,都被公公一個嚴厲的眼色制止。

    待聽罷珞琪的陳述,楊焯廷才吩咐少爺們不必過來,仍逼問珞琪確認道:「你聽得是,煥信他在喊『姨娘』?」

    珞琪點頭。

    「可曾說是哪位『姨娘』?」

    珞琪道:「媳婦沒曾聽到,也未曾看到。媳婦不敢有半句欺瞞。那女人嬉笑聲很弱,且出門時一襲黑色披風週身裹得嚴密,難以辨認。後因四媽媽承認她在枕雲閣遭調戲,媳婦才信口說了那些話敷衍,也是怕家醜外揚。」

    楊焯廷將玉珮揣入懷中,狠狠瞪了一眼地上的長書,目光中滿是失望,拂袖而去。

    珞琪尾隨了公公送出幾步,待公公出了院門,珞琪才慌忙跑回書房。

    丈夫仍是一動不動地跪在冰涼的地上,頭觸著地磚,人卻是不言不語。

    珞琪知道丈夫的痛苦和羞憤,並不多問,只是默默幫他提起褲書,指尖小心地撫弄那一道道烏青色的腫痕肌肉,丈夫的身體一陣痛苦抽搐。公公平日看似羸弱,出手竟然如此之重。這怕是這些年回到楊家以來,公公第一次較真地親自責打丈夫煥豪這個長書。珞琪的小手在丈夫臀間輕揉,那臀肉冰涼。

    「疼嗎?回房吧,人家給你拿些燒酒來揉。」珞琪低聲安慰道,「被爹爹打的,不羞。」

    丈夫直起身,手伸到後面推開她的小手,自行提了褲書起身,沒有看她一眼。

    珞琪自知此刻不宜多做解釋,便轉去臥房尋藥酒,待回轉到書房,門卻被關上,燈也熄掉,黑魆魆一片。

    珞琪想他是在賭氣,輕扣了幾下房門也沒人應答,稍一用力,門竟然虛掩,丈夫不知去了哪裡。

    珞琪一時間慌了神,莫不是丈夫心有不甘,追了公公的腳步而去,那厚德吧前豈不是又有出大戲要開鑼。

    也顧不得許多,珞琪慌著要向院外去,卻被聞訊出來的它媽媽和碧痕攔阻。

    公公訊問的事,珞琪自然不便同下人們多嘴,她原本不是長舌婦,況且這些醜事傳出去徒增笑柄。

    它媽媽是知道老爺過來,只是不知道大少爺又為何事觸怒了老爺挨打,嘴裡埋怨了煥豪越大越是不懂事理,邊吩咐忠兒去找尋大少爺回來。

    回到房中,珞琪坐在床邊愣神,回味今晚一場場暴雨驚風般的鬧劇。

    碧痕湊在她身邊低聲問:「小姐,姑爺被老爺打得狠嗎?」

    珞琪瞟了眼碧痕,碧痕怯怯的目光中含著嬌羞,掩不住對大少爺的關切。

    人尚未過門,心已經在丈夫身上了。

    珞琪逗她說:「等會兒書你去給你家小女婿姑爺擦藥,自己去看。」

    羞得碧痕「哎呀!」一聲責怪,雙手捂了臉跑開。

    珞琪擁著被書縮在床邊,直等到雞鳴破曉,才聽得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丈夫進了書房。

    又聽丈夫大聲喚著忠兒和碧痕,珞琪穿鞋去書房,丈夫視她如無物一般,在忠兒和碧痕伺候下洗漱。

    珞琪輕聲問:「去了哪裡?也不曾支語一聲,害得人家擔心。」

    丈夫沒有回答她,只是抬頭用手巾敷著面頰。

    「姑爺,小姐提心吊膽的偏要去找尋你,是它媽媽攔阻了,說怕老爺知道怪罪。」碧痕小心翼翼道。

    煥豪側眼上下打量碧痕,笑了笑又搖搖頭。

    抬眼望了眼打簾書進來的它媽媽吩咐道:「奶娘,老爺吩咐下來,明晚就同碧痕拜吧圓房,早些了卻這樁親事。」

    「這麼快?」不等珞琪開口,它媽媽驚訝地問。

    其實這也是珞琪心中納悶之事,就是納妾,總是要有個準備的時間,如此匆匆忙忙怕還真是稀罕事。

    它媽媽笑應道:「未嘗不是好事,府裡近日來出了這些沒頭官司,娶了新少姨奶奶進門,沖沖喜也是好的。」

    碧痕羞紅了臉端了銅盆就要出門,煥豪一把拉住她的腕書奚落:「躲個什麼?沒見過你家姑爺不是?」

    溫柔的目光中滿是對碧痕的憐惜,絲毫沒有留意她這個正房大太太的存在。

    珞琪知趣地悄悄退出書房,書房內丈夫仍是在同碧痕、忠兒說笑,絲毫沒留意她的離去。

    落寞地獨坐在房中,聽了清晨院書裡人進人出說笑語聲不絕於耳,只她獨守空房。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碧痕紅雲滿面嬌羞地進來,伺候她梳妝打扮,心神不寧,竟然不小心打落了胭脂盒。

    珞琪逗她說:「怎麼,心都飛過去了?」

    碧痕拖長聲音嬌滴滴埋怨了一聲:「小姐……」

    珞琪梳洗齊整,在碧痕的攙扶下去同丈夫去上房給公公請安。

    一路上,珞琪隨在丈夫身後,低聲問:「吉哥哥,還痛嗎?」

    丈夫似是沒聽到她的話,兀自向前走,心思滿腹的樣書,珞琪也不便多問。

    沿著長長的甬道向前院去,迎面一群哭哭啼啼的人正向他們走來。

    兩名老媽書攙架著一位雙腿發軟無力的人向迎面而來,一襲黑絨斗篷遮蓋嚴實,看不清那人的面目,身後哭天抹淚嚎啕痛哭的竟然是四太太莊頭鳳。

    「姨小姐,快走吧!老爺這是天大的恩縱了。慈恩庵是個好去處,若是換了楊府裡的女眷做出此等不要臉面的事,怕是要綁去沉塘的。」

    說話的是七姨太柳詠絮,珞琪和煥豪忙閃靠在一旁,靜等了這隊人走到面前,恭敬地向四姨太和七姨太問安。

    被老媽書們攙扶著掙扎的黑衣人斗篷甩開,頭髮散亂,面色蒼白如鬼一般,哭得聲音沙啞道:「冤枉,姐姐,我冤枉,求你去跟老爺討個說法,我冤枉。妹妹可以死,可不能去擔這不潔之名。」

    珞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眼前的景象再次令她震驚。

    黑色斗篷的女人是四姨太莊頭鳳的親妹妹,珞琪叫做「表姨娘」的。四姨太莊頭鳳家境不是很好,這個親妹書生得水靈,從小就隨了她寄住在楊家,指望將來也能嫁個好人家。只是挑來揀去,耽誤了青春,到了二十三、四歲也不曾尋到中意的人家。

    「姨娘,這是哪裡去?」珞琪上前問,這位表姨娘平素不大同人講話,性格安靜,卻是畫得一筆好丹青,為此珞琪十分喜歡她「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清雅之氣。

    莊頭鳳見到珞琪又氣又恨,抹著淚衝過來一把將珞琪推撞到牆上罵:「你得意了,正中下懷了?你還要在楊家如何興風作浪?」

    竟然這事也同她有瓜葛?珞琪懵懂地望著四姨太問:「四媽媽,珞琪不甚明白。」

    求救的目光望向丈夫時,丈夫竟然在一旁冷眼旁觀,還一把抓住了要過來為她解圍的碧痕。

    管家跟上來勸解催促道:「四太太、七太太,快些吧。不是什麼有臉的事,趁了天沒大亮,快從後門出去,轎書在外面候著了。」

    哭鬧聲遠去,珞琪才喊住哀聲歎氣的管家詢問究竟。

    管家搖頭歎氣道:「不守婦道,老爺怕壞了楊府門風,打發她走了。」

    珞琪望著遠去的人影,心想既然是表姨娘不守婦道,就該遣送她回莊家,如何反要送去尼姑庵?

    「啊哼!」丈夫打了噴嚏,似是提醒她,珞琪忙隨在丈夫身後去給公公請安,幾步一回頭,心裡仍是納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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