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林鎮定地站在那裡,看著朱娜從使者的喉嚨裡輕輕拔出匕首。已經有不少人已經間接死在韋林的命令下了,但是在如此近的距離內,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被謀殺。並且這個人剛才還是客人,這樣的事件讓韋林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平靜。
但是現在沒有時間胡思亂想了,韋林又看著還呆在那裡的斥候。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在朱娜動手的時候,那斥候分明有個聳肩的動作,看起來就是想要拔出匕首的。
不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斥候最後還是沒有反抗,也沒有阻止這一卑鄙的謀殺。當他感覺到韋林的目光時,突然跪了下來說道:「伯爵大人,我家世代都是巴雷特人。我的父親在退役後平靜地老死在了家中的床上,我的妻子在家族的作坊裡工作。我自從參軍以來,負傷七處。您的意志,就是我的使命。」
雖然他說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但是也總算一口氣說完了。饒是韋林心情沉重,這個時候也有點想笑的感覺。
他記得以前在看小說的時候,總是有些主角在未發跡時,成功地獲得了大人物的青睞,又或者是憑借自己的智慧,讓人刮目相看。
現在仔細想來,剛才這斥候的表現,其實就很有點某些主角的風範了。「不過我才是名正言順的主角啊。」韋林信心十足地想著,對著朱娜說道:「你看。我早就知道了,其實每個人都不簡單,只是以前沒有那個機會讓他們表現出來而已。」
這話聽不出來韋林的意圖,朱娜也就笑了笑。手裡拿著匕首,然後慢慢走到了斥候地側後方。那斥候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韋林都能夠清楚地看到他脖子後面的皮膚上出現了雞皮疙瘩。
「你為什麼不反抗呢?」這個時候,韋林反而像是不慌不忙的樣子問著,「就算是你無法打倒我,那你也可以逃跑地。」
那斥候頭也不敢抬地說道:「我實在是不敢……」韋林不耐煩地說道:「別說謊,否則會被狼吃掉的。反正也到了這樣的地步,說點真話吧。」
「我沒有把握逃掉的。更何況我所有的家人都在巴雷特。」那斥候看起來很是誠懇地說著,因為他臉對著地板,所以聲音有些甕聲甕氣的。
韋林揮了揮手,讓朱娜站到一邊道:「你剛才看到了,這位狄德羅公爵的使者是怎麼死的?」
那斥候一聽到這話,立刻全身都放鬆下來了,他地手一軟。又急忙撐了起來。仔細地看了看那使者,然後非常肯定地說道:「我剛才看到了,是下面王室軍射來的一支箭矢,剛好射中了這位使者的喉嚨了。」
「可是為什麼他的傷口看起來不像是箭傷呢?口子也太大了吧?」韋林像是要故意刁難般地問道。那斥候立刻說道:「那是當時我慌了手腳,想要把箭頭拔出來,所以看起來傷口大了點。」
韋林笑著對朱娜點了點頭,朱娜會意地在旁邊拿起一支箭。在這哨塔上面本來就是安排了弓箭手駐紮的,所以旁邊有些備用的箭矢。
朱娜將箭矢對著剛才弄出來的傷口插了進去,然後又猛地拔了出來。那箭頭上面地倒勾帶了一大團血肉出來。原先地傷口簡直就是一個大窟窿了。
「也許我們用不著這樣做的——如果情況向著好的那邊發展的話。」韋林思考著說道,「當然了,如果赫爾姆霍茨家族堅持要看屍體,那就還給他們。不過最好是用不到那一步,我希望王室軍不要讓我失望。」
那斥候也心中明白。韋林這個意思。就是說萬一赫爾姆霍茨家族沒有動搖根本,那麼自然這就算是一條借口。大家還是不會翻臉。如果王室軍能夠把狄德羅公爵解決掉,那麼應該也沒有人會來關心一個使者是如何死的了。
「至於你嘛……當個斥候實在浪費了。」韋林看著斥候說道,「先跟在我身邊做個扈從把,等這邊的事情結束了,再看看是不是要把你提升為斥候隊長什麼的。」
那斥候感激涕零地連連點頭,他知道韋林這樣說,那就是真的不會馬上殺自己滅口了。雖然韋林還是不放心,以至於要把斥候留在身邊,也就是要在逼不得已的時候,好迅速處置,但是這也可以說是一個機會。
許多人削尖了腦袋,就是想著到上位者地身邊去引起注意。這斥候如果能夠努力表現自己,若是剛好對了韋林的胃口,那就算是因禍得福了。
韋林沉吟著問道:「你回來的時候,還有誰知道?」那斥候想了想道:「我們是分開行動的,因為這件事情很緊急。所以我們的隊長說打探到了情報地,可以不通過他,自己回來報告。我那一組人當時被衝散了,我在瞭解到情報後就回來了。也許還有其他人知道了詳細情報,但是我瞭解地這些,沒有告訴任何人。」
「那就好,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聽到任何關於狄德羅公爵那邊的消息,真是讓人心急啊。」韋林歎息著說道。
這話斥候就不敢接嘴了,他知道是韋林在提醒自己,他剛才什麼都沒有聽到。不過想了想,這斥候還是小心翼翼地說道:「再過一會兒,肯定還有其他地斥候回來稟報的「沒關係的,我可以……」韋林漫不經心地說著,突然改變了主意道:「等等,還是小心一點好。」
在哨塔的下面,人們警惕地看著周圍。雖然是在營地裡面,但是依舊保持了警戒。韋林剛從哨塔上爬下來。他的扈從就圍了上去。
那使者地隨從也在其中,他迷惑地看著朱娜和斥候都跟在了後面,但是自己的主人卻沒有動靜。終於他忍不住站到了韋林的面前,欲言又止。
韋林沉痛地拍了拍那隨從的肩膀道:「你地主人。是一位可敬的人,只是……命運似乎並沒有垂青於他。」
這不祥的話語讓那隨從臉色發白地問道:「伯爵大人,出什麼事情了?」「剛才我們在上面的時候,眺望著遠處的敵人在潰退。但是沒有想到的是,下面有一個王室軍的弓箭手,發了一箭,剛好正中他的咽喉。你地主人當時也許是疼昏了頭吧,還沒有等我們救護他。竟然自己就把箭矢拔了出來,所以當時就……」韋林悲痛地說道,「悲劇啊!」
看著那隨從失魂落魄的樣子,韋林吩咐幾名扈從爬上去把屍體抬下來。哨塔比較高,韋林要求他們不得褻瀆死者的遺體,所以就不能夠直接扔下來了。
幾條繩子被帶了上去,然後穿過了那使者的腋下捆好。他被直著放了下來。然後迅速地轉移到擔架上面。當然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救護了。那使者喉嚨上面的血肉讓人感覺到觸目驚心。那隨從一下子就坐倒在地,呆呆地一言不發。
韋林將那隨從扶了起來道:「我的朋友,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狄德羅公爵大人會為他報仇地。活著地人要繼續活下去,所以請振作起來吧。」
那隨從依舊是雙目無神地看著韋林,這個樣子真是讓人同情。韋林讓人把他帶到一邊去休息,對扈從們說道:「準備一下,我要去看看王室軍的動向。」
這個命令真是不顧自身安危,但是扈從們也只有服從。沒有過多久。韋林就離開了營地,出現在了外面。
當然那個方向並不是往狄德羅公爵那邊去的,而是另一邊,就是剛才來進攻韋林的那個方向。韋林已經派了些人去驅趕著他們潰退,現在去看看戰果如何。也是順理成章的。
當然最重要的。就是躲開稍後會回來的斥候。如果有證據表明韋林見死不救,那麼問題就大了。
能夠留下一個斥候。就已經是韋林看著那人還算是可造之材,也不想節外生枝才例外的。如果說回來了好幾個斥候報告,韋林卻沒有什麼反應,那阿蒂妮小姐說不定會立刻投降王室,只要求剿滅韋林。
在這樣的戰場條件下,來報告地斥候想要尋找韋林,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
韋林找準了方向,就帶著人急急地趕路。當他們找到了自己的部隊時,已經到了王室軍的營地外面。
王室軍的營地雖然比不上巴雷特家族地烏龜殼,但是也有著壕溝和圍牆。光靠著韋林先前派來地這點軍隊,還是攻不下來的。
但是他們也沒有撤退,而是遠遠地看住了營地地幾個門,竟然像是把裡面十餘倍的敵人包圍起來了一樣。
看到這樣的場景,韋林忍不住放聲大笑。他一直認為自己的軍隊在氣質上還是差了點,雖然裝備不錯,但是卻沒有那種老兵的勇氣。
現在看起來,終於有點驕兵悍將的味道了。雖然是因為弱不像話的王室軍,他們才變成這個樣子,但是也足夠讓人高興了。
韋林的到來,讓他的士兵們更是士氣高漲。但是韋林依舊小心地沒有在王室軍面前露面,他擔心萬一營地裡面有人突然熱血沸騰,想要對自己來個斬首行動,那實在是很無趣的一件事情。
不過韋林還是裝模作樣地詢問了這裡的情況,東扯西拉了一大陣,然後又遠遠地繞著營地跑,用望遠鏡觀察裡面的狀態。
可以看出來,現在被圍困的王室軍的確是士氣低落。如果是在平地上,恐怕他們就已經潰退了。
但是幸好這裡有個營地,當他們退到了營地後,就重整了起來,至少完全了防禦。在那圍牆後面,已經站滿了弓弩手。可以想像到的是,敵人的其他兵種,也已經準備就緒了。
韋林其實能夠理解他們,在遭到了打擊後,發現自己被一小群人圍住了,首先想到的不是恥辱,而是疑問。他們會思考,為什麼敵人敢於用那麼少一點人就守在外面。
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敵人有埋伏,這幾乎不用什麼智慧,就可以想像到。所以無論韋林的士兵辱罵挑釁,或者是懈怠地下馬休息,都瞞不過領主們那雪亮的眼睛。
他們認準了一條,就是防守總比進攻佔優勢。自己這麼多人守著,總是要比衝出去然後傻乎乎地中埋伏好吧。
韋林慢悠悠地繞著王室軍的營地觀察著,當然做戲要做足。他還是不時地拿起望遠鏡觀察一番,或者是做低頭沉思狀。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有斥候找了過來。韋林看著那人焦急的臉色和乾裂的嘴唇,立刻將自己的酒壺遞了過去,威嚴地命令道:「不要慌,先喝幾口再說。」
旁人無不感動,那斥候更是淚流滿面。韋林卻只是惡意地希望那人在疾奔之下,又突然喝酒,說不定會當場暈過去,那就又可以拖延一陣了。
顯然,那人的身體素質還是比較好的。這斥候急忙喝了幾口酒,馬上說道:「大人,我剛才從那邊回來。哈伯爾尼亞人和瑞恩斯坦公爵勾結,狄德羅公爵全軍潰逃。我回來之前,已經沒有看到他的旗幟了,到處都是敵人。」
這個消息……韋林的臉上出現了恰到好處的悲憤、震驚、不敢置信等等情緒。看著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誰也不敢說話。
最後還是朱娜擔心戲演得過了頭,輕輕地推了推韋林的胳膊道:「爵爺,請下命令吧,情況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我們也許還可以做點什麼。」
韋林如夢初醒地說道:「你說得對,現在是我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他對著旁邊的扈從命令道:「你去通知這裡的人,繼續包圍,然後在天黑的時候回營地。」
然後韋林對著大家說道:「跟我來,讓我們去挽救卡耳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