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王室軍迅速地組織起了防禦,但是這樣一來,每一面的士兵就少了些。單薄的陣型更容易被突破,並且現在他們的左翼馬上就要被潰兵衝撞。
若是個心狠手辣的統帥,這個時候就應該放箭了,只要殺掉跑在前面的一些人,那麼後面的自然就知道繞道了。即使仁慈一點的,也應該派人到陣外引導,將潰兵引開。
但是現在他們什麼也沒有做,與剛才當機立斷地防守左翼大相逕庭。韋林想了想就明白了,正是因為這些人都是各地的領主,想來是沒有一個強有力的統帥壓住他們。
這些聯合出兵的領主是什麼德行,韋林一清二楚。他們勝則一擁而上,敗則爭先恐後。那些危險點的任務,總是能躲就躲,彷彿自己的軍隊能夠保持著沒有自動逃亡,就已經了不起了。至於分配起那些追殺之類的任務,他們又精神十足了,說起來一個個都是無敵猛將。
想要他們團結一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當然總是有些雄才大略的統帥,能夠把那些同床異夢的傢伙弄到一起來。
不過韋林沒有這個本事,他自己也承認這一點。所以他才那麼堅決地進行改革,就是他不想自己今後領兵出征的時候,事先還要對領主們說明任務和可能的收益。戰鬥中再絞盡腦汁地思考如何平衡,要怎樣才能夠把領主們哄得心甘情願地去進攻。戰後還要忍受著一大堆人的唾沫橫飛,想方設法地讓每個人都對分贓滿意。
那樣實在太累了,韋林非常討厭那種不受控制的軍事力量。所以韋林在有了機會後。就著手收編領主們地軍隊。可惜的是,其他人沒有那樣的實力和機遇。甚至一些強力人物,也不認為一支只對自己忠誠的軍隊真的是那麼好。
因為那樣一來的話,就必須要考慮到每一個士兵的裝備訓練等問題了。國王們也是吝惜的,既然現有地制度可以保證他們不用怎麼操心,就可以召集起一支軍隊,那麼很多人也就懶得去改變了。
現在王室軍遇到的,就是這樣的問題。不管那邊是誰在下令。先前的防守,是針對大家的利益,領主們執行起命令來,當然是一絲不苟的。
但是如果要射殺潰兵,那就是大問題了。誰願意來當這個惡人?那些潰兵所屬地領主,也難免和這邊的人有些關係。
貴族間的聯盟。雖然無情無義,但是只要不是遇上太大的誘惑,大家都是不願意另尋新歡的。因為那樣做的成本太高,新盟友會警惕這一點,自己也需要更多的時間和金錢來進行磨合就算沒有那麼密切地關係,也沒有領主願意莫名其妙地就多個仇人。所以也許那邊地統帥下令了,但是卻沒有人執行。
聯盟軍隊的悲哀正在於此。如果統帥沒有帶自己的直屬部隊。或者是自己的直屬部隊不適合某個任務,那他就必須讓某個領主去執行。
顯然領主們是不會願意射殺潰兵的,假如統帥的直屬士兵是帶的騎兵,當然也不適合做這樣的事情。所以即使統帥下了命令,也無法得到執行。
那些潰兵爭先恐後地跑了過來,當他們看到了前面閃著寒光的矛尖,又停下了腳步企圖從旁邊跑過去。
但是這個時候地距離已經太近了,後面的人不知道前面的狀況,拚命地推搡著前面的人。所以大隊潰兵看起來只是頓了一下。然後依舊如同洶湧的潮水般向前衝去。
那些鋒利地矛尖就在面前,驚恐地潰兵被後面的人推著,不由自主地撞了上去。立刻就是鮮血噴湧出來,潰兵用手緊緊地抓著矛柄,就像是想要抓住自己正在流逝地生命一樣。
這場面看起來讓人毛骨悚然。如果他們用自己眷念生命的狂熱。來對付後面的敵人,也許就可以戰無不勝了。但是他們偏偏把敵人扔在身後逃跑了。諷刺的是,這樣往往會死得更快。
如同是潮水拍擊著堤壩,但是這些「潮水」是被後面的強迫撞上去的。一個個士兵驚駭地看著越來越近的矛尖,卻無能為力。
大家都能夠看到最前面的潰兵那絕望不甘的表情,他們張開了雙臂,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來固定住自己。他們通常是緊緊地抓住了旁邊某個人的胳膊,但是那個人也會反過來抓住自己旁邊的,這樣就組成了一道人牆。
但是他周圍的人,和後面的人,都在被更後面的潰兵推擠著向前。不管他們如何努力,總是敵不過後面不明真相的潰兵。
一個又一個士兵被穿到了長矛上面,長矛手甚至都沒有動。那些人是被後面的人推到矛尖上的,最前面的人倒下去了,然後又是後面的人。
有些長矛兵不忍地偏了偏矛尖,潰兵們立刻抓住這個空隙擠了進來。幾乎只是一瞬間,潰兵就衝到了長矛兵的面前。
他們推擠著,甚至用拳頭敲打著一切敢於攔阻他們的人。全然不顧剛才也許就是這些人的猶豫,讓他們揀回一條命。
那些人猙獰的樣子,就像是傳說中的那些食人族。是的,因為人太多了,有的潰兵被後面的人推擠著,連手臂都無法揮動,便用牙齒去咬面前的士兵。鼻子、臉頰、脖子,一切能夠咬到的地方,都有可能被一張滴著口水,噴著白沫、散發出惡臭,露出發黃牙齒的大嘴光顧。
一些長矛兵吃不住痛了,扔下長矛後退。潰兵們沖缺口擠進去,只是一個小口子,馬上就迅速擴大。防線就立刻崩潰了。
有些長矛兵果斷地阻止了潰兵靠近,但遺憾的是,領主們優柔寡斷地,沒有能夠下定決心屠殺一些潰兵。所以即使一些長矛穿透了潰兵的胸膛,但是因為長矛用起來不是那麼靈活,其他地人也可以乘機衝過來。
如果是在兩軍對壘的時候,大家都會小心地保持陣型的完整。如果對面的敵人出現了一個缺口,長矛兵們多半是沒有太強烈的進攻慾望的。
但是現在大量的長矛被卡在了潰兵的肋骨之間。即使馬上抽出來了,又要立刻插入另一名驚慌失措地潰兵胸膛裡,或者是臉上。
如果不能夠用矛尖對著敵人,那麼長矛還不如一根棍子好用。王室軍的長矛陣就這樣被突破了,甚至都沒有能夠把潰兵攔阻上太長時間。
領主們倒是中規中矩地在長矛兵後面安排了劍士,他們起到的作用比長矛兵強多了。雙手劍和寬刃劍揮舞起來的時候。殘肢斷臂和鮮血飛得到處都是。劍士的作用本來就是要突破敵人的緊密陣列,在進攻城堡地時候,如果進攻方弄出了一個缺口,也應該是讓劍士上前爭奪,一直堅持到後續大部隊上來。
並且劍士和長矛兵不是一樣的,他們的士氣要高得多,也更樂意去戰鬥。現在屠殺起潰兵來。也沒有多少心理負擔。
所以潰兵在這裡被攔了下來。前面的人就像是被推進了一個巨大的磨盤一樣。不管進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出來了就看不出本來面目了。
殘破不全的屍體只能夠嚇住在前面地潰兵,那些正瘋狂推擠著前面人地潰兵,反正又看不見,當然還是繼續向前衝了。
當然那持續不斷的屠殺所帶來的恐慌,也影響到了潰兵。當然後面是有威脅的,不過現在前面也有了威脅,自然就會讓潰兵猶豫一下了。
領主們在決定攔下潰兵的時候猶豫不決,所以造成了長矛兵的攔截很快被衝破。在他們後面的劍士因為看到了那悲慘的場面。所以就要堅決多了。
如果情況繼續這樣下去,那麼潰兵也許就會在劍士的體力耗盡以前,就自己冷靜下來了。那雖然不是最好地結果,但是也不是最壞的。
但是當時領主們在匆忙調集士兵來防守自己左翼的時候,無意中留下了一個大空隙。就在他們與狄德羅公爵軍對峙的那些士兵。和攔截潰兵的這兩條防線中間。有一大塊空地,沒有任何人防守。
潰兵發現前進地路受阻。就很自然地向兩邊散開。向另一邊跑遠了地還沒有什麼,對著空地這邊跑的人,就不可避免地衝撞向了那些正面對著狄德羅公爵軍地士兵們。
他們正緊張地觀察著狄德羅公爵軍的動靜,但是卻被後面的人沖得東倒西歪。陣型一下子就散亂起來,在他們做出應對的動作之前,狄德羅公爵軍終於行動了。
一開始就是騎兵,沒有用長矛手來定住正面,沒有用劍士先行突擊。狄德羅公爵直接出動了準備好了的騎士,他們帶著自己的扈從,高舉著旗幟飛奔而來。
所謂長矛陣克制騎兵的定律,指的是在正常情況下。必須要長矛陣型完整而緊密,士兵至少要有頂住一次衝擊的勇氣。周圍還必須要有其他兵種的配合使得騎兵無法迂迴,否則還是死路一條。
現在面對著狄德羅公爵這邊的人,都在被從後面和側面的潰兵衝擊著。陣型已經散亂不堪了,自然是無法抗拒騎兵的突擊。
更何況狄德羅公爵的騎兵繞了個小小的弧線,他們是順著潰兵的方向,從側翼插入王室軍的防線中。
就如同是牧羊犬一樣,騎兵們小心地控制著潰兵,驅趕著他們去衝擊王室軍的防線。一隊騎士利用戰馬的衝擊力,撞進人群大砍大殺後,又輕巧地策馬跑開。
在王室軍整頓好自己的隊列前,另一隊騎士又貼著潰兵衝了過來,更多的士兵被撞倒,被砍殺。
不需要更多次的攻擊了,那些嚴陣以待的士兵,也成為了潰兵。他們驚恐地大喊大叫,被人群攜裹著向某個地方跑去。
韋林歎息著,放下了望遠鏡。到現在已經不需要再看了,這一戰已經注定了結局。如果王室軍能夠把潰兵攔截下來,那還有一戰之力。說不定還可以敗而不亂,最後盡可能多地保存戰鬥力。
但是現在他們在這裡最後一點軍隊也在搖搖欲墜了,想必馬上就是全軍大潰逃了。這邊的人解決完了,那麼下一步就是按協議解決監視著韋林的軍隊了。
本來韋林心中還有些忐忑,現在更是覺得前途多坎坷。王室軍竟然沒有能夠給狄德羅公爵軍造成太大的殺傷,那事情可不大妙。
特別是對於韋林這樣有異心的人來講,如果強過自己的人不能夠兩敗俱傷,那就麻煩了。其結果還不如讓他們一開始就不要衝突呢,因為勝利者會越來越強,直到其他人根本無法撼動其地位。
雖然現在看來,韋林沒有選擇錯盟友。但是如果這樣繼續下去,南方就別指望能夠保持獨立了。除非韋林能夠下定決心和狄德羅公爵對抗到底,但是那並不容易。
韋林命令道:「收拾東西吧,我們該去準備了。」他的臉色並不好,幾名扈從低著頭不敢看他,但是卻沒有動。
「怎麼了?」韋林揚眉喝問道。朱娜小聲道:「你還站在毯子上面呢,人家怎麼收拾?」韋林低頭一看,苦笑道:「我這是怎麼了?脾氣倒是越來越大了。」
韋林走到了一邊,和顏悅色地對著那幾名扈從道:「對不起了,我有了煩心事,不該如此對你們的。」那幾名扈從立刻躬身,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滿臉激動地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只是迅速地收拾著東西,還不停地對著韋林鞠躬。
「好了,無論結果多麼糟糕,我總是不能夠放過這個機會的。」韋林自嘲地笑道,「在狄德羅公爵手下打工,總比站錯隊了要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