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國王……國王受傷了!」信使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著。他一路上沒有停下,只是在經過補給點的時候換馬。他很幸運,沒有遇到敵人的攔截,也沒有因為馬匹失蹄而摔斷自己的脖子,而是平平安安地到達了目的地。
韋林這幾天來,一直都待在前線的城堡裡面,等待著最新的消息。前段時間的情況已經弄清楚了,的確是瑞恩斯坦公爵把那些領主組織起來了。
但是他們的突然撤退的原因,卻一直沒有弄清楚。韋林可以想像到,對方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不得不撤退的。
現在,他知道那是什麼了。「國王?我們的國王?費爾巴哈陛下?讓維吉亞異教徒放回來的那個?」這個消息太過於震撼,讓韋林不自覺地有些胡言亂語了。
侍從們扶起了信使,讓他半躺在地毯上,給他的嘴裡灌著葡萄酒。那信使聽到韋林發問,輕微地將頭一擺,讓開了嘴邊的酒壺道:「是的,大人,就是費爾巴哈陛下。」
「哦,你喝點酒吧。呵呵,不忙,不忙。」韋林虛情假義地說著,他在房間裡如同籠中困獸般來回走了幾步,忍不住又問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情?」
那信使乾裂開的嘴唇得到了滋潤,肚子裡也感覺有了些熱氣散發到全身,他低聲說道:「是狄德羅公爵,當時在陛下在前進的路上的時候,中了埋伏,被弩箭射傷了。雖然那些埋伏的人全部被殺,但是後來根據宮廷御醫檢查,那些箭矢上面有毒。」
「什麼毒?致命嗎?」韋林眼睛一亮,急匆匆地問道。雖然他對卡耳塔人在藥理學方面的造詣不敢恭維,但是現在也迫切地希望其中有一兩個天才。
但是信使的回答讓他有些失望,信使茫然搖了搖頭道:「具體的消息。我們還沒有打探出來。現在雖然陛下下令繼續進攻,但是那些軍隊已經停了下來,估計情況不容樂觀。」
韋林正要習慣性地鄙視一下,但是那信使又接著說道:「雖然陛下那邊封鎖了消息,但是當時陛下坐的馬匹也中了箭,卻沒有人理會。我們的人弄到了馬地屍體,分析認為應該是一種比較慢性的藥,雖然不一定會馬上致命,但是很難祛除掉。」
「好樣的。我就知道,我的人會知道辦法的。」韋林揚眉吐氣地大笑著說道,「能夠在別人沒有注意的地方尋找線索。已經是優秀的情報人員了。嘉獎!全部嘉獎!」
那信使謙恭地低下了頭,韋林讚許地看了他幾眼,心裡卻還是有些失望,為什麼這些傢伙就沒有能夠研製出來見效快。又致命的毒藥呢?想來他們也是在各種毒藥中比較,最後才找出這種來的。
在卡耳塔,真正致命地毒藥恐怕沒有那麼容易被製造出來,不是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夠發作,就是很容易被祛除。相比之下,這種雖然不怎麼致命,但是卻不好治療的毒藥,似乎更穩定些。
「傷腦筋啊,要殺就殺了嘛,現在弄了個要死不活地國王出來。讓我們這些人怎麼辦啊。」韋林憤怒地想著,「要是早知道這件事情,我就給他們支援幾個研究毒藥的人過去了。」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是韋林也知道,如此機密的事情。已涉及到了具體的操作,赫爾姆霍茨家族是絕對不會告訴別人地。就算是盟友也沒有這個資格,更何況,按照當時的情況,讓信使在路上奔馳往返。也太浪費時間了。
讓國王中了毒。一時間也就無法指揮軍隊進攻了。雖然國王本人一定會下達繼續進攻的命令,但是他對軍隊又沒有絕對的控制權。
他所集結起來的軍隊。基本上都是屬於各個領主的。那些人只是出於對王權的畏懼,和對利益的渴望,才任由費爾巴哈陛下驅使的。
但是這有一個前提,就是費爾巴哈必須要能夠鎮得住場面。現在他一受傷,不管有多重,只要不能夠出現在前線,眾人就難免有些想法了。
仔細想來,這也要怪費爾巴哈陛下自己,他已經習慣了穿著盔甲騎馬出現在最前線,大家所認可的,也正是這樣一個費爾巴哈。
現在他受地傷也許不太嚴重,但是只要他不能夠像以往一樣,大家就會把這件事情無限地擴大,進而影響到對他的評價。
赫爾姆霍茨家族由此避免了不必要的戰鬥,相信他們自己也知道,許多領主雖然跟隨著費爾巴哈陛下,但是並不能夠說明,他們不會在適當的時候,加入赫爾姆霍茨家族的陣營。
和這樣地領主作戰,實在是無聊得很。現在讓費爾巴哈陛下受傷,只是第一步。赫爾姆霍茨家族應該還有其他的計劃,但是無論如何,國王必須死。
其實在許多領主看起來,國王已經很討厭了。以前費爾巴哈陛下常年在外,攝政王戈爾茨留守卡耳塔的時候,大家討厭攝政王,懷念費爾巴哈陛下。
但是如果認真思考的話,就會發現,費爾巴哈陛下其實什麼都沒有做。他只是剛好符合了人民心目中,一個英雄的形象。這個英雄是和大家有很遠距離地,也正因此才具有獨特地魅力。
等到後來,攝政王戈爾茨死了以後,費爾巴哈陛下親自掌權。大家才突然發現,這位陛下,好像……也不怎麼樣嘛,甚至都比不上攝政王戈爾茨。
他對於經濟和政治一竅不通,軍事上又是窮兵黷武。大家沒有看到赫爾姆霍茨家族有任何造反的跡象,所有人都知道,當時是狄德羅公爵攻下了京城塞克斯。但是國王地回報是什麼?是勒令他們立刻退回領地,是步步緊逼,直到最後赫爾姆霍茨家族不得不反叛。
雖然王室有人聲稱,拉尼德絲公主的叛逆行為,其實是赫爾姆霍茨家族操縱的。但是這樣荒謬的謊言自然沒有騙過大家,既然是狄德羅公爵操縱了拉尼德絲公主。那為什麼公主又安然無恙地回來了?這完全不合邏輯嘛。
這就是大家知道的真相,卡耳塔原本只是有了攝政王戈爾茨和拉尼德絲公主相互攻伐,才弄得戰亂四起。後來好不容易一方兵敗身亡,另一方又回到了國王身邊。
卡耳塔需要休養生息,已經有連續幾年的春耕都被耽擱了。但是在大家都迫切需要和平的時候,費爾巴哈陛下卻倒行逆施,硬生生地逼反了狄德羅公爵!
這樣地國王,接下去不知道要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韋林還感覺有些遺憾,如果費爾巴哈陛下只是作為一名騎士。也許會成為眾人景仰的對象。但是他本來不該成為國王的,他明顯不專業啊。
雖然現在韋林地處南方,國王對這邊的控制力大減。但是少了這樣一個國王,應該是好處更多的。
有了國王,就代表著有了秩序。而韋林雖然在自己的控制區內需要秩序,但是在整個卡耳塔。他卻是討厭秩序的。
如果是按照原來是秩序,自己一個小小的男爵,又如何能夠成為南方地實際控制者?又如何能夠明目張膽地進攻北方,而不用擔心來自王室的怒火?
國王必須死,在他死了以後,卡耳塔進入混亂期以後,韋林才有更多的機會。就拿眼前地局面來說,雖然在國王死後,韋林無法利用王室牽制瑞恩斯坦公爵了。但是與此同時,會有更多的領主與瑞恩斯坦公爵為敵。
總的來說。頭頂上少個國王,至少對於韋林來說,是好處多於壞處的。現在地問題就是,韋林能夠為國王的死亡做些什麼?
羅嚴克拉姆是一名醫生,他屬於巴雷特家族。這次是韋林子爵在得知國王受傷的消息後,特意派來的。
這些話都被侍衛傳了進去,因為國王的傷雖然在緩慢惡化,但是很明顯不應該繼續待在野外。他還經受得起旅行的顛簸,所以一直退回了京城塞克斯的王宮。這也導致了在前方的領主們消極怠工時。國王無法做出什麼具體的行動來。
羅嚴克拉姆有些失禮地打量著眼前的王宮。如果是其他人地話,多半是要被呵斥的。但是巴雷特家族的名聲一向很好。特別是對於侍衛們來說。他們之中至今還是流傳著,某侍衛因為巴結到了韋林,結果大發其財的傳說。
侍衛們和善地看著羅嚴克拉姆,當雙方視線相交的時候,甚至還會在臉上擠出些笑容來。在那傳話地侍衛返回後,大家也是笑嘻嘻的。
「進來吧,陛下同意了。」那侍衛也是和善地說著,他對著一些小領主的時候,都是不假辭色的,而羅嚴克拉姆和他的助手,可都是連爵位都沒有啊。
羅嚴克拉姆微笑著點頭,從那些看守王宮城門地士兵身邊經過時,沒有什麼舉動,這讓大家有一點點失望。但是沒有關係,從韋林身上他們就知道了,巴雷特家族地風格,就是有拖無欠。進門的時候不給,那多半就是出門地時候給,如果出門的時候也沒有給,那些下次遇上的時候,很有可能是雙倍補上。
那帶路的侍衛剛拐過一個彎,就感覺手上一沉,摸到了一塊布料。當然這並不是重點,而是那被包裹著的圓形金屬片,才是讓人神魂顛倒的東西。
侍衛大概估計了一下重量,就已經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羅嚴克拉姆小聲問道:「大人,當時陛下是怎麼說的?」
「哦,當時陛下倒是沒有說什麼,是拉尼德絲公主殿下剛好在旁邊。」順手把錢袋子揣進了懷裡,侍衛現在心情大好,急忙解釋道,「看陛下的意思,好像不大感興趣。但是公主殿下說了,巴雷特家族的醫生知曉指間大陸和維吉亞異教徒那邊的一些醫術,應該比普通的醫生強一些。即使沒有多大的用,也是韋林子爵的一片忠心,不好貿然回絕了。」
那侍衛說著,臉上的笑容曖昧起來道:「原先就聽說了,拉尼德絲公主殿下和韋林子爵關係一向很好,看起來果然是這樣。」
羅嚴克拉姆溫和地笑著,看起來就像是什麼都知道,但是什麼都不說的樣子。那侍衛也不追根問底,剛才是湊趣,說上幾句無妨。如果隨便什麼事情都要尋根問底,那麼總有一天,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眾人過了那幾道城門,又在外面被搜了身,才被放了進去。巴雷特家族的主堡,無論是壯麗,還是奢華,都不在王宮之下。所以羅嚴克拉姆一點也不緊張,他按照規矩行禮過後,微微低垂著頭,悄悄打量著周圍。在這房間裡面,靠牆壁放著一張大床。旁邊的香爐正冒出白煙,讓整個房間都被香味瀰漫。但是羅嚴克拉姆卻在冷笑,如果不是為了掩蓋肉體腐爛的味道,又何必用這麼重的香料?
國王半躺在床上,上半身被陰影籠罩,面目看不清楚。但是能夠感覺出來,他的精神似乎很好。在那床的兩邊,各有一名女人斜躺著,從服飾上看,應該就是瑪西婭王后,以及拉尼德絲公主了。
在房間裡面,還站著一些人,雖然不認識,但是從那氣度和服裝上看,都是些大貴族。羅嚴克拉姆連爵位都沒有,站在眾人之間,卻一點都不慌張。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羅嚴克拉姆突然想起了當時韋林子爵在送行的時候,古古怪怪地堅持一定要在一條河邊告別。當時韋林子爵還唱了一首歌,歌詞聽不懂,調子也很怪,然後韋林子爵就大笑得像個瘋子。
可憐的羅嚴克拉姆當然不知道,韋林的惡趣味發作了,當時唱的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