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官剛才一直在和其他人一樣,欣賞著塔克西斯騎士那只鸚鵡的表演,現在他又莊重地面對著包廂說道:「塔克西斯騎士的對手,是來自於指間大陸的艾伯特,他現在是卡耳塔的男爵。」
在號角聲中,一名騎士緩緩地進入賽場,他全身都是黑色的,當然這是說他的罩袍和馬衣。黑色的染料可不是便宜貨,所以在很多場合被認為是貴族的專用品,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現在的黑色染料實在太容易脫色了。
所以為了保持這種純正的黑色,通常就要在每次使用前再染一次色,才能保持住,否則就會淡下來,這會被其他貴族嘲笑的,還不如穿其他顏色的服裝了。
但是在艾伯特騎士這緩慢的步伐中,幾乎所有人都能夠感覺到,他之所以使用黑色,是因為這也是喪服的顏色。他的眉頭緊皺,眼中滿是憂傷,如果要對這位騎士有個稱號,那就一定是「哭喪著臉的騎士」。
在這沉悶的氣氛中,艾伯特緩慢而優雅地,向看台包廂裡的戈爾茨攝政王殿下、拉尼德絲公主殿下和狄德羅公爵致敬。
艾伯特是年輕的,即使現在愁容滿面,也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個英俊的小伙子。他那本該是有著陽光笑容的臉上,現在更多的是堅毅,是的,就是堅毅。是那種明知道困難重重,也敢於去面對的決然。
這樣的魅力,不知道讓多少看台上的貴婦人芳心大動,恨不得從各個方面好好安慰這個年輕人一番。讓這樣的年輕人消除掉眉梢眼角的憂愁,恢復健康爽朗的笑容,一定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艾伯特退到旁邊後,一個人走了上來,這個人看起來有點奇怪。既不是僱傭的吟遊詩人那樣穿得五顏六色,也不是扈從的那種粗魯,並且他看起來年齡太大了。他穿著簡樸的灰色衣服,淡然地站在那裡,就有著貴族家裡管家的那種帶著點矜持的謙卑。
這個人站在艾伯特的馬前,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做任何動作。觀眾們開始還有人漫不經心地說著話,沒過多久,就全部鴉雀無聲,靜靜地等著他說話了。
「在指間大陸的哈布斯,艾伯特騎士就出生在那裡,那裡是人間的仙境,那裡的人民無憂無慮。」這人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中帶有一種奇特的韻律,使得大家在剛看過塔克西斯騎士的吟遊詩人表演後,還能夠迅速地體會到這人話裡的寧靜,「可是邪惡的鄰居露出了獠牙,無辜者的家族被毀於一旦,只有管家帶著年幼的繼承人逃到了卡耳塔。」
聽到這裡,大家都明白了,這個人就是那管家,他繼續說道:「現在那孩子已經長大,他勇猛無比,騎士們都把他誇,他溫柔善良,小姐們也送來了手帕。艾伯特的心裡卻還在掙扎,這裡雖然生活幸福,卻不是祖先的家。」
這管家對著看台包廂深深地鞠躬道:「雖然已經被善良仁慈的卡耳塔所接納,但是正義的復仇不受時間的影響,若是能夠最終獲勝,請求王國允許我們,恢復在哈布斯的領地。」
觀眾們聽到了這些話,都不由得讚歎著說是今天果然不虛此行,沒想到只是在第一場比賽,就有這樣有趣的事情發生。他們爭論著那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哈布斯到底是在哪裡,還有這個英俊的騎士到底會不會因為他的情人而留下來之類的。
韋林卻沒有太投入其中,在他看來,春秋無義戰,這個世界正是如此。對於平民來講,有自己的方法來辨別到底那個統治者更好,但問題就在於,他們從來都沒有選擇的權力。
對此韋林無力改變,也無意改變,畢竟韋林自己就算是統治階級的人。他現在想的是,怎麼這個傢伙膽敢就這樣說出來了,恐怕是以前也試過去爭取別人的,但是應該都失敗了。一個男爵而已,如果沒有那麼多的錢來賄賂,說不定想去進王宮都沒有機會。現在也是孤注一擲,即使王室不感興趣,說不定某些野心勃勃的大貴族也希望進行一次投資。
對於王室的人來說,雖然對於這傢伙擅自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麼敏感的事情有些惱火,卻也在迅速計算著,到底可以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看這管家的意思,想必是希望王國給他們提供援助了,這也沒有什麼,但是投資必須得到回報。這哈布斯遠在指間大陸,實在不好控制,但是如果有了什麼辦法,把這裡牢牢地掌握起來,那麼王國擁有一塊飛地也是不錯的。
當然這其中涉及到的搜集情報、討價還價、陰謀暗算這些東西,至少都要在今天的比賽結束以後才能夠進行,現在,還是繼續比賽吧。
在雙方都介紹完畢以後,兩名騎士在馬上向對方微微鞠躬,舉起手中的騎槍敬禮。然後撥轉馬頭,向兩邊跑去,其他的人立刻都退到了場外,躲到了看台下面的木板後面。
在賽場的中央,被一個柵欄分隔了開來,使整個賽場成為狹窄的兩半。兩名騎士來到了這道柵欄的頂端,在各自的那方站好,就一起望向了看台那邊。
拉尼德絲公主殿下站了起來,她手裡拿著一條手絹,在左右看了看,確定雙方都準備好以後,她送開了手。
在賽場裡的所有人都盯著這條潔白的手絹,當它飄落於地的時候,兩名騎士將面甲放下,把原本舉著的騎槍放平,腳後跟向後踢。那鐵靴上的馬刺立刻扎進了馬腹的皮膚裡,戰馬負痛,猛地向前奔去,很快速度就達到了最高。
越來越近了,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盾牌舉了起來,護住了身體,腰略微向前弓了點,騎槍指向了正從左前方衝來的敵人。現在似乎都可以看到對方面甲裡眼睛的寒光,這麼多年的訓練,耗費了巨額資金,用鐵與血來澆灌的,只是為了這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