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亮以後,睡眠不足的韋林瞇著眼睛在馬上搖搖晃晃,扈從們不得不分兩個人出來,緊緊地靠在旁邊,在他東倒西歪的時候,能夠扶一把。不過這樣一來,速度就必須慢下來了,簡直就像是郊遊一樣。
所以當韋林朦朦朧朧地看到一隊騎兵奔過來的時候,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勳爵閣下,我們奉公爵大人的命令,前來迎接您,請跟我們來。」帶頭的騎士這樣對韋林說著,然後他手下的騎兵分成兩列,在扈從們的外圍緩緩而行。
韋林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待遇,按照公爵的高傲,肯把自己手下的騎士派出來迎接一個,本來應該還算是自己侍從的傢伙,已經是很有善意的表現了。
騎士們身著盛裝,鎧甲被打磨得閃閃發亮,頭盔上的頂飾顯然清理得很好,色澤明艷而柔順。不論是騎士頭盔上的火紅色馬尾,還是夥伴騎兵頭盔上的白色羽毛,都在風中優雅地擺動著。
他們的平時破舊的罩袍現在清洗得很乾淨,雖然還是看得出來有些舊,但卻有一種奇異的凝重感。那些騎士矛、盾牌和劍柄顯然在不久前都被擦拭過,金屬部分閃爍著寒光。
看著這樣鄭重其事的迎接隊伍,韋林雖然有那麼一點點得意,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但是心裡還是想著:「正所謂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咳咳,還是換個說法吧,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公爵擺了這麼個排場,到底是想做什麼呢?難道是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希望我投到他那邊去?」
這個會不會兒戲了一點,誰會被這麼一點面子上的東西感動而決定自己的將來?韋林認為,如果公爵真的想要自己投向他那邊,那就需要拿點切實的東西出來才行。但是會用什麼呢?不會是把女兒嫁過來吧?
韋林滿臉光輝地意淫了一陣子,還是忍痛否認掉了這個假設。畢竟韋林現在的身份是獨立的,他自己就是領主繼承人,所以絕對不可能成為公爵麾下的騎士。無論別人對此投資多少,最後最大的受益者必然還是韋林和他的巴雷特家族。
但是完全置之不理也不可能,憑借一人之力,就把哈伯爾尼亞攪得天翻地覆,斬殺蠻族王和大批酋長的功績,會被人傳誦很久的。如果能夠向大家表明,這個英雄是自己這邊的,那麼也會得到巨大的聲望。
冊封這個英雄為騎士,就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其實仔細想來,舉行這個儀式,也並不能說明就是投向了某一邊。但是大多數人卻都會這麼想,他們在提起英雄的時候,應該也總是會提起是誰冊封他為騎士的。
所以在把握這個度上,還是比較麻煩的,如果想要收買韋林,付出得太多,那實在的沒有必要,幾乎可以肯定會血本無歸的。但是如果付出太少,也太容易被另外兩人超過了,實在是不甘心。
韋林悄悄地把自己的「賣價」調整了一下,就心安理得地等著買家開價了,「不急不急,反正這就像招標一樣,總要等大家的標書到了再決定吧。」韋林這樣想著,直到他看見了前面的塔樓。
威塔塞克城堡就在前方,想一想,自己是在秋天離開的,城堡裡那些美麗的姑娘們不知道現在在哪裡。會不會在塔樓上眺望,或者還對此一無所知。
越過了那印象依舊深刻的吊橋和城牆,騎士們一直陪著韋林直到大廳門前。那些在城堡裡來往穿梭的僕人們,都好奇地打量著韋林,這些人本來都算是韋林的同事了,現在卻是一副觀看稀有動物的表情。
韋林看了看,沒有在其中發現關係特別好的朋友,抬頭向上看的時候,無論是城牆上,還是塔樓的窗戶旁,都沒有看見阿蒂妮的身影。
現在韋林可以身手敏捷地跳下馬來了,他進入大廳以後,意外地發現了公爵也在這裡。看樣子他是在處理公務,他的身邊圍著一群人,手裡拿著各種文件和帳簿。看到韋林走了進來,狄德羅公爵揮了揮手,人群如潮水般退下。
「你比我想像中的更堅強。」在盯著韋林看了一會兒後,狄德羅公爵出人意料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為什麼要說堅強而不是其他什麼呢?可以是勇敢,可以是幸運,或者是別的什麼,為什麼偏偏是堅強?韋林迷惑不解地想著,但還是迅速行禮後堅定地說道:「那是因為信念,所以無畏無懼。」
狄德羅公爵用一種很欣慰的目光看著韋林,然後說道:「我當初對你說過,希望你知道將要為何而戰,現在你知道答案了嗎?」
「是的,大人,我是為了自己而戰。」
「自己?」周圍的那些人們顧不得禮儀,簡直就是驚慌失措地交頭接耳起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樣一個英雄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就算是說些傳統卻永遠不會過時的話,也比這樣好啊。
任何一個人都知道在這樣的場合下,應該說些為了騎士的榮耀,王國的光輝,當然還有拍馬屁的為了狄德羅公爵的期望,獻慇勤的為了阿蒂妮小姐的微笑什麼的。雖然這些話誰都不會信,大家也都知道韋林說的是老實話,但他就是不該說出來了。
韋林站直了身體,直視著狄德羅公爵道:「我知道如果我失敗了,家族就會蒙受巨大的損失,甚至有可能爵位被某個我都沒見過的人繼承。我知道如果我失敗了,那些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就再也見不到我了。我還知道,如果我失敗了,那些關於騎士的夢想,就沒有一丁點可能實現了。」
「你的騎士夢想嗎?那是什麼樣子的?」狄德羅公爵不動聲色地問道。
韋林舒了口氣,緩緩地說道:「強敵當前,無畏無懼;果敢忠義,無愧眾神;耿正直言,寧死不誑;保護弱小,勿違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