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貴族們有很多依舊信仰古老的奧林匹斯神教,對他們來說,父神教既沒有象酒神節、維納斯節那樣「有趣」的活動,也不能為他們帶來財富。他們用冷淡而矜持的目光審視著來傳教的父神教神甫,慷慨地給予了父神教在貴族中傳教的權利。但是如果神甫想在「意志不堅定也更容易受到誘惑」的平民和農奴中傳教,會受到很多的限制。作為一個島國,卡耳塔要主動抵制某種外來宗教是很容易的。
當然父神教也帶來了好處,主要就是可以得到聖戰的紅利。由於指間大陸的國家大多信仰父神教,他們長期和自己的異教徒鄰居作戰,迫切需要同一信仰的盟友加入。卡耳塔宣佈自己的國教是父神教,就可以加入這個團伙,千里迢迢地去搶劫了。沿途的父神教國家必須提供補給,搶到的戰利品又大部分歸自己,所以大家對此的積極性都很高。否則的話,保守的卡耳塔人甚至都不會允許父神教神甫上岸。
「我們的祖先也曾經用硬麵包做盤子,現在都換成了黃金和白銀的了。我們的祖先也曾經直接用手抓取食物,現在女眷們開始用刀叉了。對了,還有我們一直喜歡吃的美味內臟,天知道今後會變成什麼樣,說不定某一天我們的後輩都不再吃這種食物呢。」公雞先生結束了發言,對自己的記憶力讚美不已,又抓起了一塊燉得很爛的肥腸嚼起來。
韋林站在門口,聽著這些話,想起在某個世界裡,談論祖先如何如何是個有趣的話題。某些人喜歡見人就炫耀自己「祖上也曾經闊過。」某些人卻喜歡見人就哭訴「祖上從未闊過。」
但是韋林卻實在不知道如何對待自己在這個世界裡的親人,所以對於自己的祖先也沒什麼可吹噓或感到恥辱的。也許就這樣混過一生?吃著乏味的食物,觀看乏味的節目——就像現在這樣。
穿著古怪彩色衣服的藝人們噴吐火焰,把蘋果拋來拋去,當然城堡裡不可能隨時都有流浪藝人到來,所以有時候領主的侍從也會兼職表演。一名吟遊詩人手裡托著揚琴,輕輕撥動琴弦,唱著吉訶德的故事:
他名傳異域、威力所及,
從卡耳塔直到維吉亞。
他的勇敢和深情,
使他心中只有杜爾西內婭,
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人們都說,
他是最後的遊俠。
吉訶德這個名字韋林已經聽過很多遍了,這位神話般的英雄是指間大陸上伊比裡亞某個古老家族的獨子。
某一天,他突然得到了神的啟示——到底是哪位神祇目前還有爭議,但大家都確信的一點是,他就這樣告別了自己的愛人杜爾西內婭,穿著不合身的古老鎧甲,帶著自己的矛和僕人開始了遊俠生活。
他走過了指間大陸的很多地方,懲惡扶善,維護和平,也見過了許多著名的騎士,當時他們都在吹噓自己是最偉大的騎士。如果他們肯結結實實地來場比賽,也許就沒這麼麻煩了。不過按照當時的風氣——現在也一樣——他們更喜歡僱傭吟遊詩人來鼓吹自己。
吉訶德解決了這個問題,他把那些高貴的騎士全部打倒了,最著名的是風車騎士、綿羊騎士和獅子騎士。這當然引起了大人物們的反感,他們不敢向英雄挑戰,就買通了英雄最好的朋友,使用了來自東方的神秘毒藥,這種毒藥會讓內臟緩慢受損。於是吉訶德在隨後的一次戰鬥中敗給了一個自稱鏡子騎士的無名小卒,被迫發下誓言,回到家鄉隱居,並且終身不能和杜爾西內婭見面,最後鬱鬱而終。
每次聽到這個故事,韋林都會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他當然是想起了在自己原來的那個世界裡,向風車衝鋒的著名騎士。為什麼會有這樣相似而又截然不同的傳說?作為一個陰謀論者,韋林認為這個遊俠吉訶德才是歷史上的真實面目。但是在自己原來的世界裡,在有心人的掩蓋下以及戰亂、天災等原因,傳說慢慢變得面目全非,英雄成為了瘋子。
「我呢?我來到了這個世界,最後能不能死在自己的床上?」韋林想起殘酷的戰爭和無數奸詐的敵人就覺得喘不過氣來,只願意平靜地過完這一生,但是無數的財富和美女也許可以讓自己過得更舒服點。
「果然自己是個只能意淫的懦夫宅男啊。」韋林冷笑著想。
培根正站在中間的空地上,表演自己的拿手絕活——吞天鵝蛋。身為公爵貼身侍衛的培根本來是不需要象流浪藝人和小侍從一樣表演,但是他總抱怨自己肚子餓,同時也並不是任何人都有一口氣吞下十枚天鵝蛋的本領。所以每次宴會公爵大人都會讓他來表演,而培根自己也樂在其中。
煮熟的天鵝蛋裝在蛋杯裡,已經用湯匙敲破了殼,培根用粗壯的手指象繡花一樣靈巧地剝開蛋殼,又向空中拋起來,準確地落在大嘴裡。韋林和其他一起高聲數著數:「……八……九……十。祝您健康!」等到培根站回了公爵的身後,韋林快步走了過去,鞠躬以後問:「老爺,您召喚我有何吩咐?」
客人們看著韋林站在中間,開始爭辯公爵大人召喚來的這個少年到底是準備吞下寒光閃閃的利劍,還是能夠吐出灼熱的烈焰。
狄德羅公爵從酒杯上面抬起頭來,身體坐得筆直,雙肘擱在扶手上,手指交叉,渾厚的嗓音裡彷彿帶著金屬摩擦的聲音:「在亞平寧人來到卡耳塔的時代,他們幾乎佔領了整個島嶼——除了北方,是的,北方是個例外。羅慕洛斯帝國幾乎佔領了他們能夠到達的一切地方,但是這塊巴掌大的地方卻始終在文明世界之外,他們甚至還修建了以皇帝名字命名的長牆,來抵禦野蠻人。」
客人們很顯然都驚訝於公爵居然會開始談論歷史,他們立刻在下面議論起來,每個人都在「大放厥詞」,同時向和自己一樣毫不知情的人詢問詳細情況。
「不管是客人,還是他們發出的聲音,這就是所謂的背景啊,氣氛就是這樣烘托起來的。」韋林對歷史保持了濃厚的興趣,狄德羅公爵所講的他在很久以前就學習過了,但是……
「但是公爵為什麼叫我來?」韋林當然不會認為狄德羅公爵是準備當眾宣佈自己將成為他的女婿。
「在那道牆的後面,是我們的敵人,我們堅守在這裡,是因為我們有自己的責任。我們知道我們應當保護女人和兒童、保護我們的小麥和橄欖、保護一切沒有力量保護自己的人。」狄德羅公爵繼續說著,湛藍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韋林。「所以不計其數的小伙子們來到這裡和我們並肩作戰,雖然他們不是北方人,但他們是卡耳塔人。」
「騎士不只是一個稱呼,當你準備成為騎士的時候,至少應該明白自己為何而戰,這比學習騎士的技巧更重要。」看到韋林依然在展示著標準的遲鈍表情,狄德羅公爵似乎有點失望的樣子,嘴角卻露出了一絲微笑,淡淡地說道,「韋林,到北方去,到邊境去吧,我給你找了個好老師。」
韋林依然是一副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客人都在相互打聽,這個少年好像不是小丑或藝人,那麼他是誰?
「你好像在廚房裡待得太久,久得忘記自己也是個貴族,是來學習如何成為一個騎士的了,韋林勳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