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外面有雪，風，卻是極柔。
我背著身，靜靜的躺在床的裡側，一直一動不動。
聽到他悉悉簌簌的走進來，放下紗帳，輕緩著裉去衣衫，悠然的躺在了我身後。
僵著脊樑，我咬住了下唇。
心口有什麼一動一動的。
下意識的……還有點怕。
今天的他的樣子，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異常陌生疏離的曇華公子。
也許我從來都不認識他。
一隻手輕柔的搭在我的胳膊，我不由得身子一滯。
腦子裡亂成一片。
眼睛悄悄的瞥向那隻手。
修長，纖細，骨節清奇。
「這麼早，就睡了？」清雅溫柔的聲音，帶著慵懶的腔調，與平日裡一樣的親和，彷彿今天早上的事從來不曾發生過。
我閉上了眼睛，心突突的直跳。
手指一動，捏著被子的一角往上拉了拉，「天還是很冷的，不要踢被子。」
鼻尖一熱，淚珠溢出眼角。
手拿開了。
我睜開了眼睛。
身後，已不再有聲音。
一點點輕微的呼吸。
心底升起淡淡的失落和沉沉的憂傷……
*
清早。
依然第一件事去找龍陌。
這孩子早早的起了床，正在房舍一側的空地上練功。
我抱起雙臂，站在一旁仔細觀看。
地上的雪被一陣陣的劍氣掀得紛飛激盪，將在中間舞動的龍陌襯得清雅出塵。
帥！
真帥。
眼神犀利，招勢幹練。不似昨天那個乖巧孩子氣的龍陌。
這龍翩翩從哪兒弄來這麼個招人喜歡的弟弟？真是我撿來的寶。
一套武把完，龍陌瀟灑的收了勢，轉頭衝我一笑，雀躍著跑來，「姐姐！」
「呵呵……怎麼這麼勤快，一早就起來練功？」我疼愛的拉住跑到面前的他，抬起手為他拭汗。
「昨天發現這個場地非常好，我就來練了。」龍陌扭頭看了看剛才的場地，喘著氣，一臉純真的笑顏，「姐，我的武功有長進了嗎？」
「嗯！」我豎起大拇指，重重點頭，「棒極了！」
龍陌一咧唇，笑得異常開心，「謝謝姐姐！」
「真是個孩子。」我捏了捏他的臉，水嫩嫩的肌膚啊，真羨慕。
「姐，以後我每天在這兒刻苦練功，一定有一天可以勝過上金下銀的！」小孩信勢旦旦，雙目充滿活力、信心和期望。
我卻覺得好生心疼。
他怎麼可能打得過上金，那是個練邪功的魔鬼。
可是我卻沒有能耐出一份力量。
無奈的輕歎了口氣，我拉住他的手，「走，去吃飯吧。」
陌愉快地應著，隨我一起走。
餐廳裡，小冰和另一個叫阿美的姑娘已擺好了碗筷，看到我們，便道：「小姐，陌公子，按時吃飯了？」
我嘻笑著聳了聳肩，拉著龍陌坐到桌子旁，再招呼她們：「來吧，吃。」
真餓了，昨天跟曇華生悶氣，我下午都沒怎麼吃飯。
小冰一邊吃，一邊不時的瞄著我，我疑惑地盯住她。
她抿了抿口，道：「今早，雲教的人來傳信，說明明教主請小姐去。」
我一怔，真把這事給忘了。
她還真是玩真的，說叫我去真還付諸於行動了。
龍陌看了我一眼。
「我又不知道地方，我不想去。」繼續吃飯。
「明明親自來接你，這會兒，恐怕就快到了。」
我又是一怔，這明明教主還真是雷厲風行啊。
「呵，真是的，還親自來接，真不好意思。」
小冰停下拿筷子的手，神色複雜的看我一眼，低聲道：「她當然樂意來，生怕找不著理由來呢。」
我手指一滯，勉強露出笑，「明明教主為人真是熱情。呵呵。」
偷瞄龍陌一眼。
臉色無異常，埋頭吃飯中。
一頓飯突然變得素然無味。
末了，便有丫頭來傳，說是明明教主已來了，正在殿堂與曇華坐談。
唉，這還沒處躲了你瞧。
無奈的看龍陌一眼，投了個走吧的眼神，甩袖而去。
殿堂上。
曇華悠然自得地斜坐在寬椅上，一隻袖搭在椅扶，另只手輕支在額角，袖口下垂，露出白淨細緻的胳臂。
只是隨意的姿勢，已是那般勾人心魄。
我硬生生將目光從他身上拉開，看向坐在對面一雙眼睛火辣辣的盯著曇華的明明教主。
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我大聲招呼：「明明教主來了！有失遠迎啊！」
明明教主恍神般一怔，回神，轉身看到我忙站起來，嬌羞一笑，「翩兒姐姐！陌哥哥！」
「明明教主。」龍陌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側，禮節性地對明明教主笑笑。
「叫我明明就行了嘛。」明明望了望龍陌，眨了眨眼睛，再看向我，「姐姐今日精神多了。」
「是啊，休息好了嘛。」
「姐姐這樣一看，又勝得那日幾分風采。」明明誇張人的小嘴也勝過那日了，順道兒，她還巧笑著又讚了贊龍陌，「陌哥哥也一身英氣呢。」
龍陌侷促地垂下了頭。
「瞧明明一來就把我們都誇暈了，那我們就更喜歡你了，怎麼辦？」我壞笑著，瞅了一旁靜觀的曇華一眼，找了個座坐下。
明明掩口輕笑，「姐姐也會貧嘴了，真討人喜歡。」
呃……
我一向會貧嘴……遇到你也不得不貧嘴……
明明轉向曇華，柔聲道：「今日來，就想帶姐姐和陌哥哥去雲教轉轉，曇華公子有沒有異意？」
曇華輕抬起眼睫，淡淡看向我，輕啟唇：「翩兒要去便去。」
我翻了翻他。去就去，反正，在家，也不想跟你講話。
「果然……公子對姐姐是偏愛有加。」明明細細地說著，眼神恍呀恍的飄向曇華。
曇華淺淺地笑了笑，眼睛晶晶亮亮地望向我。
我躲了開去。
別想討好我。
「那麼，公子有沒有興致一同前往？」明明小心地問。
我驀地將目光投向曇華。
曇華依然臉上不變的淡然，清淺一笑，道：「我不便前去。」
明明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我卻是有點釋然。
不要去最好，免得讓我懷疑你是想看看明明的閨房。
明明又轉顏一笑，愉快地拉住我道：「姐姐，陌哥哥，現在咱們就走吧。」
應了聲，看了看龍陌，他一臉認命，又似乎，隱藏著幾許欣喜。
我皺了皺眉。
明明卻突然撒開我的手，快步跑向曇華。
我的手懸在半空……
曇華臉上微露疑惑。
「公子，下次下棋，我一定能贏到你。」明明傾身彎向曇華，壓低了聲音，音色俏皮。
我卻聽得怪怪的，心尖被什麼抓了一下。
「咯咯咯……」明明跳躍著又跑回來，一把拉住我便快速閃向堂外，「姐姐走嘍！」
娘勒，她這麼一陣風兒的風格我還真不太適應。
背上沁起涼涼的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