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衝霄怔了一怔,瞪眼說道:「什麼拿來?」天魔教主道:「你別裝糊塗啦,難道你還不知道我要什麼?」葉衝霄道:「哦,你是想要那天心石和羊皮書?」天魔教主道:「不錯,還有那柄寶劍和那件玉甲。」
葉衝霄冷笑道:「你胃口好大,樣樣都想要麼?不錯,這秘密雖然是你設計探出來的,但是我不來制伏歐陽婉,你早已喪命在她的毒針之下啦!」
天魔教主冷笑道:「這麼說,你是要過河拆橋。打完齋就不要和尚了?」葉衝霄淡淡說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江湖上講究恩怨分明,你助我取得這兩件寶物,我很感激你:但我也曾救了你的性命,你也該感謝我。你一條性命,總比得上兩件寶物吧?一條性命換兩件寶物,公平的說,誰都不欠誰的人情!」天魔教主冷笑道:「好一個恩怨分明!」
葉衝霄雙眉一豎,厲聲說道:「你不服氣麼?好吧,只要你有這本領,你儘管來取!」說至此處,殺機陡起,眼中凶光暴露。
天魔教主笑道:「葉公子,你不給也就是了,何必動怒?」葉衝霄看出她中毒之後,武功尚未復原,殺機一起,不可歇止,心裡想道:「不如趁這機會斬草除根,免得她以後再來囉嗦。」但他也有幾分顧忌天魔教主的使毒本領,一時之間,尚未敢魯莽從事。
天魔教主絲毫沒有動怒,反而滿面堆著笑容,又柔聲說道:「葉公子,我確實沒有本領向你硬討寶物,這一點你看對了。嗯,我如今心甘情願向你服輸,恭賀你得到稀世之珍!」
葉衝霄冷笑道:「不必你來討好!」天魔教主自顧自他說下去道:「你得到寶物,可喜可賀,不過,我也有點為你可惜啊!」葉衝霄道:「可惜什麼?」
天魔教主道:「可惜你雖得寶物,卻無福消受!」葉衝霄怒道:「你這妖婦膽敢咒我,我一舉手就斃了你!」天魔教主嬌笑道:「你斃了我容易,但我死了之後,可也沒人能夠救你性命啦!葉公子,你別生氣,你試運氣看看,就知道我不是虛聲恐嚇了!」
葉衝霄暗暗吃驚,試一運氣,只覺真氣行到頸背的「大椎穴」之時,隱隱作痛,天魔教主冷冷說道:「葉公子,怎麼啦?可是感到不舒服了麼?」葉衝霄大怒道:「你這妖婦搗什麼鬼?」
天魔教主笑道:「我勸你對我客氣一些,須知道現在是你要來求我,不是我來求你!實不相瞞,我已在你身上撒了一點毒粉,你的生命大約只有一個時辰了。普天之下。只有兩個人可以給你解救,一個是我,一個是陰聖姑,不過,只有一個時辰。大約你總不能將陰聖姑請來的了!」
葉衝霄無可奈何,只有苦笑說道:「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就是,請把解藥拿來。」天魔教主道:「你急什麼?聽我的吩咐。」葉衝霄垂下雙手,低聲下氣說道:「是,我聽教主吩咐。」
天魔教主緩緩說道:「退後五步,」葉衝霄不敢不依,忙不迭的後退,天魔教主道:「把我撕下的那兩頁羊皮書放在地上,四顆天心石也放下來,好,解下這柄寶劍,對,還有那件玉甲,都放下來!」葉衝霄一一依從,說道:「解藥可以給我了吧?」天矚教主道:「你急什麼,再退後七步!」
原來天魔教主是怕葉衝霄暗算她。所以要他離開得越遠越好,她有意拖延時刻,想等自己恢復了五成功力,再把解藥給他。那時,她有寶劍在手,就不怕葉衝霄報復了。
葉衝霄惴惴不安,說道:「教主,我一切都依從你了,請你別作弄我了。」
天魔教主道:「你害怕什麼?我說了話就算數,我拿到了東西,當然會給你解藥。你要知道,我只是謀財,不想害命,絕不像你一樣反臉無情。你瞧,那份羊皮書我只是撕下了兩頁,另外的不是都給了你麼?你可以按圖索驥,去找前王的寶藏,也可以將其中那張前王黨羽的名單獻給國王,保你一生富貴。我送你這份人情,也不小了吧?」
葉衝霄給她弄得啼笑皆非,但覺頸後的大椎穴似是針刺一般,痛得更厲害了,只好再哀求天魔教主道:「多謝你天大的人情,我一生都不會忘記。你要的東西現在都放在地上了,你快去拿呀!」
天魔教主吸了口氣,自覺功力已恢復了五成,這才站起身來,緩緩地向那幾件寶物走去。
就在她伸手可及的時候,忽聽得「嗤」的一聲,一道金光直時過來,天魔教主只顧著防備對面的葉衝霄,這道金光卻是從側面襲來,冷不及防,幾乎給暗器釘著她的手掌。幸而天魔教主已恢復了五成功力,百忙中一個鷂子翻身,滾過一邊,只聽得「噹」的一聲,卻原來是一柄金梭,那金梭兩頭鋒利,天魔教主雖然避開,指頭卻已給金梭割破。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一團白影,閃電般地撲了進來,天魔教主尚未看得分明,那人已把天心石和羊皮書都抓到了手中。天魔教主急忙發出一蓬毒針,那人長袖一揮,數十口毒針,全都給他捲去。
那人正要去抓寶劍,但因為他袖卷毒針,已被天魔教主阻遲了片刻,葉衝霄看出有機可乘。猛衝過來,搶快半步,一腳把寶劍踏住。就在這時,他也看清楚了那人的面貌,不禁大吃一驚!
這人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葉衝霄之所以大吃一驚,還不單是因為此人年紀輕輕,武藝高強,而是因為這人的相貌,竟然與他甚為相似。
葉衝霄心頭一凜,喝道:「你是誰?」那少年冷笑道:「你冒充我許多年了,還不知道我是誰麼?」呼的一掌劈去,竟然也是大乘般若掌,而且比葉衝霄還深厚得多,葉衝霄抵擋不住,給他一掌震退!
天魔教主衣袖一揮,飛出一條五色斑斕的綵帶,腥風撲鼻,顯然是含有劇毒。那少年無暇拾取寶劍,縱身閃過,向天魔教主還了一記劈空掌。
這時變成了雙方爭奪寶劍的局面,誰人得了寶劍,就可以穩操勝券。那少年顧忌天魔教主的毒索,不敢彎腰拾劍,但他一掌緊似一掌,天魔教主與葉衝霄也不敢向前。
葉衝霄一聲長嘯,叫道:「來人啦!」就在此時,那少年眉間一皺,計上心間,驀地腳尖一挑,將那柄裁雲寶劍挑了起來,天魔教主揮索急捲,那少年一記劈空掌將毒素盪開,那柄寶劍給他的掌力一送,閃電般的向谷中蓮飛去。
葉衝霄一時間尚未想到這少年的用意,天魔教主叫聲:「不好!」忙向谷中蓮撲去,可是這少年比她更快,一個「移形換位」,已攔在天魔教主與谷中蓮的中間。
那柄寶劍平平穩穩地落在谷中蓮腳邊,少年反手一指,嗤嗤聲響,竟然在一丈距離開外,以上乘的金剛指力,替谷中蓮解開了穴道。
谷中蓮抬起了寶劍,無暇與這少年敘話,一劍就向天魔教主削去,天魔教主的毒索夭矯迴旋,竟欲纏上她的手腕,谷中蓮寶劍使開,光芒暴長、劍光繞處,天魔教主的毒索只剩下了半段。
這一來,少年與谷中蓮這一方登時佔了上風,葉衝霄只覺眼睛發黑,氣力不加,慌忙叫道:「教主、教主,給我解藥!」谷中蓮空劍揮舞,她恨極天魔教主,著著向她進迫,天魔教主縱有解救葉衝霄之心,卻哪能騰出手來?
那少年喝道:「無恥奸徒,給我躺下!」一抓抓著了葉衝霄的背心,葉衝霄也練有護體神功,危急之時,運方一猙,衣裳碎裂,少年未能將他抓牢,正要再次抓下,只聽得「乒」的一聲,日間曾與江、谷二人惡鬥的那兩個和尚已經破門面入。胖和尚先到,一杖向那少年擊下。
那少年大怒,反手一抓,抓看杖頭,喝道:「去!」這胖和尚禁不住少年的補力,應聲而倒,跌了個四腳朝天。那少年隨著一記劈空掌,又把瘦和尚的禪杖盪開,谷中蓮寶劍一揮,將他的禪杖也削斷了。
那兩個和尚是寶象法師的弟子,武功委實不弱,他們見識了寶劍的厲害,步步小心,聯手再與谷中蓮相鬥,各自憑看半段禪杖,避免與谷中蓮的寶劍相碰,居然使出了判官筆的招數,尋暇抵隙,找谷中蓮的穴道,谷中蓮有寶劍護身,焉能給他們點中?但由於他們趨避得宜,谷中蓮再要削斷他們的禪杖,卻也大為不易了。
那少年見谷中蓮寶劍在手,穩佔上風,遂放下了心,專心對付天魔教主與葉衝霄。天魔教主只恢復了五成功力,雖然她有許多厲害的暗器,但那少年掌力雄渾,每一掌發出,都是勁風呼呼,多厲害暗器也打不進去,更何況,那少年迫得極緊,天魔教主應付不暇,哪裡還能夠抽空偷發暗器?
葉衝霄比天魔教主更糟,天魔教主還有五成功力、而他的功力卻正在削減之中,此葉連五成也下到了。
天魔教主暗覺不妙,計上心頭,忽地叫道:「暫且留這小子一命,明日再來!」那兩個和尚全神與谷中蓮相鬥,這時聽得天魔教主的叫聲,把眼一看,才知道天魔教主與葉衝霄已落在下風,形勢比自己這邊還要危險,不由得大吃一驚。
要知這兩個和尚之所以敢於戀戰;乃是因為他們深知葉衝霄的武功遠在他們之上,而天魔教主的使毒本領更是世上無雙,只要他們收拾了那個少年,自己便可以反敗為勝。」哪知現在一看,天魔教主與葉衝霄竟是自身難保,哪跡談得到幫助他們。
天魔教主揚言要走,正合他們的心意。這兩個和尚立即應聲說道:「不錯。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扯呼!」谷中蓮雖佔上風,若論真實武功,卻還及不上這兩個和尚,當然是攔阻不住:
天魔教主與葉衝霄被那少年的掌力所困,本來無法脫身,這時得這兩個和尚前來會合,形勢便好轉了許多,有了脫困的希望。
那少年冷笑道:「別人可以走,你這奸徒卻不許走,還有教主,你的蓮駕也請暫留!」他索性放過那兩個和尚,雙掌飛舞,仍然注定了天魔教主與叫葉衝霄二人。
哪知天魔教主趁此財機,卻已抽空取出一件暗器,只聽得「波」的一聲,突然飛起了一團濃霧,伸手不見五指,這並不是毒藥暗器,而是掩護逃走用的。但她以善於使毒馳名,那少年與谷中蓮不能不加以提防,小心戒備,在一團漆黑之中。屏息呼吸,不放魯莽追蹤。天魔教主便在黑暗中悄悄溜走。
葉衝霄更為狡猾,他本是與那胖和尚並肩禦敵,濃霧一起,他立即一把抓著胖和尚的後心,胖和尚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人」會施暗算,給葉衝霄一推,身不由已的便向那少年撞去,少年在黑暗之中。只知是有敵人襲擊,哪還顧得是誰,掌力一發,登時震裂了那胖和尚的禿顱。葉衝霄早已後腳接著前腳,跟著天魔教主溜走,向她討取解藥去了。
還有一個瘦和尚也是個魯莽的腳色,濃霧一起,便張皇失措地使開禪杖亂打一通,打到谷中蓮身邊!谷中蓮本來不一定要殺他,但卻不能不防備給他亂杖打中,只好揮劍遮攔,結果那瘦和尚終於給谷中蓮一劍刺死。
過了一會,濃霧消散,谷中蓮疑團塞胸,正要問那少年,那少年忽地取出一件青色的小棉襖,將棉襖撕破,一張羊皮書露了出來。那少年將羊皮書打開,說道:「你認得這字跡嗎?」羊皮書上的字跡和谷中蓮的那份一模一樣。
谷中蓮對這少年的身份本來就已猜到了幾分,見了這兩件信物,更證實了她料想無差,下禁失聲叫道:「哥哥!」兩兄妹熱淚盈眶,萬語千言,不知從哪裡說起。
那少年道:「今日咱們兄妹團圓,是一件大大的喜事,妹妹,你也不必再傷心了。那奸徒已經逃脫,咱們可得防備他再引人來,須得早早離開此地才是。」
谷中蓮道:「不錯。」走過去將江海天扶起,江海天尚在暈迷狀態之中,觸手如焚,熱度似乎比剛才又高了幾分,渾身衣服都已給汗水濕透,谷中蓮憂心忡忡,兄妹重逢的喜悅也抵不過這個傷心,不禁又是泫然欲泣。
那少年走過去一看,詫道:「這人是誰?你怎麼把天心石與他服了?」谷中蓮道,「他是我的一個好朋友,要來救我出去的。我只道讓他服了天心石,可令他功力增進,哪知,哪知……」話未必完,那少年忽道:「這人的名字,可是叫做江海天麼?」谷中蓮大為奇怪,問道:「你怎麼知道?」
那少年笑道:「說來話長,待救醒了他再說。」谷中蓮大喜道:「你能救醒他?」那少年道:「有一事你尚來知,我這件棉襖上那七顆鈕扣也是寶物,名為寒星石。天心石出於崑崙山星宿海之南,寒星石出於星宿海之北。天心石能增進功力,它卻不能,不過它卻恰恰能解天心石的熱毒!父王本來是要咱們兄妹會面之後同服的,大約當日因為大過匆忙,他先寫我這一份羊皮書,後寫你那一份,敵人迫近宮門,就來不及在你的那份羊皮書上寫下這個秘密了。」谷中蓮心頭喜悅,容光煥發,說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哥哥,就請你給他解了天心石的熱毒吧。」那少年道:「你給他服了幾顆天心石?」谷中蓮道:「三顆。」
那少年道:「好,你拿一碗水來。」他在棉襖上摘下了三顆鈕扣,用金剛指力捏碎,將水和勻,叫谷中蓮挖開江海天的嘴巴,給他灌下。
那少年笑道:「好在江小俠不是外人,這三顆天心石讓他眼了,也還值得。」谷中蓮聽出了哥哥話中的意思,杏臉飛霞,低下頭去。
那少年忽道:「這位姑娘是誰?」他指的是歐陽婉。歐陽婉給點了穴道,動彈不得,但對他們兄妹的言語卻聽分明,心中大恐,暗自想道:「糟糕,我剛才沒有除掉谷中蓮,只伯她如今卻不肯放過我了。」
谷中蓮望了歐陽婉一眼,卻不作聲,那少年道:「她給人用重手法點了穴道,時間久了,只怕要受內傷。她究竟是友是敵?」谷中蓮望著歐陽婉茫然說道:「我也不知她是友是敵?」那少年道:「是誰點了她的穴遁的?看來不似是你們邙山派的內家手法。」
谷中蓮道:「她就是給冒充你的那個好人點了穴道的。」那少年道:「嗯,那麼她應該是你的朋友了?」谷中蓮道:「不,我並不認識她,我只知道她是歐陽仲和的女兒。」那少年吃了一驚,道:「她是終南山歐陽家的人?那就是敵人了。」
谷中蓮忽道:「哥哥,你給她解了穴道吧。不必再問她是友是敵。」那少年甚是不解,但因為這是妹妹第一次求他的事情,當下也就不再多問,伸手便給歐陽婉解了穴道。
谷中蓮道:「你剛才不殺我、我現在也不殺你,你走吧!」歐陽婉淡淡說道:「好,那麼咱們彼此都不必須情!你小心看護他吧,他是你的了!」說到最後兩句,聲音有點哽咽,轉身便走。
谷中蓮回到江海天的身邊,雙眉微蹙,說道:「怎麼他還沒有醒呢?」在江海天額頭上一按試探他的熱度。江悔天忽地大叫一聲,蹦地跳起一丈多高,谷中蓮大吃一驚,連忙將他抱著,連聲問道:「你怎麼啦?你怎麼啦?」
江海天只覺一股濁氣在身體內左衝右突,無處宣洩,竟似要裂腹而爆,難過非常。忍不住在谷中蓮懷中掙扎,谷中蓮抱持不住,江海天蹦的又跳了開去,在地上轉了十幾個圈圈,叫道,「悶死我啦,悶死我啦!」
那少年也是驚疑不已,心道:「不應有此現象。」過去將江海天一拉,忽覺觸手如電,突然間給江海天的內勁一震,幾乎跌倒!那少年恍然大悟,叫道,「我明白了!」
谷中蓮道:「明白什麼?」那少年道:「江兄初練的是不是邪派內功?」谷中蓮道:「不錯,他小時候曾被天魔教主擄去,當時年幼無知,曾學了那魔女的內功心法。」
那少年道:「怪不得有此現象。江兄,你快導引真氣;從任脈的天閥穴開始,循長強穴、鐵盆穴、風府穴、大椎穴、無妄穴、歸藏穴運行一周,然後再導入督脈的玉戶、金池、靈樞、中往諸穴,任督二脈一通,你的真氣就可以納入丹田,運用如意了。」這種導氣歸元之術:是一種極為複雜深奧的內功;江海天雖然能夠做到,但倘若沒有這少年的指點,錯引真氣進入另外的經穴,立即便會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江海天的武學造詣甚高,一聽之下也便恍然大悟,原來他服了天心石之後,功力大進,真氣不能收束;又因為他最初練的邪派內功,以霸道為主,故而更加如火上加油,令得真氣充塞體內,難以宣洩。
當下江海天立即依從那少年的指點,盤膝而坐,開始運氣,果然真氣一進入長強穴,痛苦便減輕了許多。
但如此一來,他們也必須等待江海天真氣貫通之後,才能夠離開此地了。那少年估計江海天須得半個時辰,才能功行圓滿,不禁憂心忡忡,暗自想道:「但求在這半個時辰之內,平安無事。過了半個時辰,多厲害的敵人那也不怕了。」
哪知心念未已,忽聽得「乒」的一聲巨響,大門已是給人撞開,只見一對五十歲左右的男女走了進來,大聲叫道:「婉兒!婉兒!」原來這兩個人正是歐陽仲和夫婦。
歐陽二娘目光一瞥,看見了江海天,心頭火起,大怒罵道:「好呀,又是你這小子!我的女兒呢?」原來他們是來赴金鷹宮之會的,一到金鷹宮,便聽到女兒偷了地圖,私來此島的消息,因而急急忙忙趕來,島上歧路甚多,他們和歐陽婉各走一路,沒有碰見。
谷中蓮急忙說道:「你們問的是歐陽婉姑娘吧?她剛剛走了。」歐陽二娘道:「你是誰?」谷中蓮道:「我是邙山弟子谷中蓮。」
歐陽二娘冷笑道:「原來你就是谷之華撫養的那個女孩子嗎?聽說你和這小子的交情很不錯啊!」
谷中蓮不明白她的用意,有點尷尬,勉強笑道:「令嬡和他的交情也很不錯,剛才她還想來救他呢。」谷中蓮這麼說,以為歐陽仲和夫婦看在女兒份上,當不致對江海天為難。
哪知不說還好,一說之後,歐陽二娘面色立變,指著谷中蓮喝道:「快說,你把我的女兒怎麼了?」谷中蓮嚇得退了兩步說道:「我不是早說了嗎?你的女兒已經走了。你趕快向湖邊走,也許還追得上。」
歐陽二娘冷笑道:「你這鬼話騙得了誰?我女兒的脾氣我還不知道嗎?她見了你和這小子同在一起,不殺了你們,就肯跑開?如今你們都還活著,那就定是她遭了你們的毒手了。快說,你是把她殺了,還是把她傷了囚禁起來?」谷中蓮急道:「她確實沒死,也沒受傷,你不相信,我也無法。」
歐陽仲和道:「她不肯說,你還和她囉嗦什麼?趕快把她抓起來吧,女兒死了,要她償命,沒死。就迫她交人!」歐陽二娘遲疑片刻。說道:「好,咱們豁了出去,拼著得罪國王,將這丫頭抓起來再說。這小子也一併抓了!」
原來歐陽二娘之所以遲遲未敢動手,乃是因為谷中蓮的特殊身份。谷中蓮是馬薩兒國國王的仇人,但又是國王要千方百計,使盡威脅利誘手段,要從她的身上套取秘密的人。在秘密沒有吐露之前,國王一定要保全她的性命,歐陽仲和夫婦來赴金鷹宮之宴,也就是國王的客人,所以在對谷中蓮動手之前,不能不慎重考慮。
考慮之後,到底是女兒要緊,兩夫妻同一心思:「先把谷中蓮和這小子抓起來再說。」於是一個奔向谷中蓮,一個奔向江海天。
那少年但求能拖得一刻便是一刻,但這時對方已經動手,他只得先發制人,歐陽仲和身形一起,只覺一股勁風迎面撲來,那少年已攔在江海天前面,喝道:「你要抓誰?」大乘般若掌力猛若雷霆,迅即發出。
「歐陽仲和早已看出這少年功力深湛,但卻還想不到他的掌力竟然還超出了他的估計,只聽得「蓬」的一聲,雙掌相交,歐陽仲和竟給他的掌力震得到退數步,五臟六腑都好似翻轉過來。
歐陽仲和又驚又怒,但他究竟有數十年動力,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魔頭,真氣一凝,立即又再撲上,大喝一聲,掌指兼施,使出了霹靂掌和雷神指的絕技!
那少年一掌拍出,只覺一股熱氣,直刺掌心,少年掌勢一醫,歐陽仲和的指鋒一戳中他的掌心,左掌迅即接上,和他又硬對了一掌,這一回雙方都沒有佔到便宜,歐陽仲和踉踉蹌蹌的又退了三步,那少年掌心被雷神指戳中之處,則有如被燒紅的火鐵烙過一般。
雙方各具戒心,瞬息間又過了七八招,那少年不敢再讓歐陽仲和的指頭戳上。歐陽仲和也不敢硬接他的掌力。不過,彼此繞身游鬥,少年的掌力較為雄渾,卻是稍佔上風。
另一邊,歐陽二娘也已和谷中蓮交上了手,谷中蓮仗著寶劍,使開了輕靈翔動的玄女劍法,也擋住了歐陽二娘。
歐陽二娘讚道:「好一把室劍!」心中存了奪劍之意,驀地欺身直進,長袖一展,逕向劍鋒拂來。
這一拂手法快到了極點,內中藏有陰柔的卸力功夫,只聽得「嗤」的一聲輕響,歐陽二娘的衣袖被削去了一小片,但谷中蓮的主劍也被她引過一邊。歐陽二娘立即從袖中出掌,三指一伸,來扣谷中蓮的腕脈。
哪知谷中蓮劍上的力道雖被卸去一半,餘勢未衰,就在這瞬息之間,她寶劍一豎,劍鋒正對著歐陽二娘的手掌,雖然未能夠立即發招還擊,但倘若歐陽二娘仍然恃強奪劍,那就等於將手指送上去給她削了。歐陽二娘無可奈何,只得撤掌變招。心裡暗道:「想不到這丫頭的功力和寶劍的鋒利尚在我估計之上。」
原來歐陽家「流雲袖」卸力的功夫乃是武林一絕,手法奇妙快捷,而且衣袖又是柔軟不受力之物,倘非這把裁雲寶劍有吹毛立斷之能,劍鋒一被它裹住,寶劍定然脫手。
歐陽二娘一次不成,又來二次三次,只見她雙袖越舞越急,「嗤嗤」之聲,不絕於耳,一小片一小片的衣袖不斷的被寶劍削了下來,有如彩蝶紛飛,谷中蓮漸漸覺得應付艱難,每一劍刺出,不是向東歪斜,就是向西歪斜,不由得暗暗吃驚,只恐未能將歐陽二娘的雙袖削光,寶劍就會給她奪去。
那少年驀地一聲大喝,突然轉身發掌,逕向歐陽二娘打去。歐陽二娘的動力不及丈夫,給他的掌力一震,立足不穩,身向前傾。谷中蓮乘機一劍刺出,在她的肩上劃開了一道傷口,還幸她閃避得宜,要不然琵琶骨也險些被這一劍刺穿。
歐陽仲和大驚,慌忙搶過來相助妻子。但那少年也已與谷中蓮會合,變成了雙方聯手混戰的局面。那少年道:「妹妹,你看準了,誰有破綻,就給他一劍!」
那少年使出大乘般若掌力,正面與歐陽仲和夫婦相抗,將敵人對谷中蓮的攻擊,都接了下來。谷中蓮則在一旁乘暇抵隙,運劍如風,專找敵人的破綻猛攻。如此一來,谷中蓮寶劍的威力大大增強,歐陽仲和夫婦既要躲避室劍的攻擊,自然不能全力對付這個少年。不過一會,谷中蓮兄妹大佔上風,將歐陽仲和夫婦迫得步步後退。
歐陽仲和是個武學大行家,他業已看出江海天正在導氣歸元。而且正到了緊要的夫頭,他卻不知江海天是服了天心石而藥性發作,只道是自己的女兒由妒生恨,令江海天中了毒。心裡想道:「眼見這姓江的小子無能為力,卻設法上去動他。」同時心內又不禁暗暗吃驚。
你道歐陽仲和何以暗暗心驚?原來他在惡戰之中仍是一直注意著江海天。初時見江每天面如金紙,「天庭」且是一片灰暗的顏色,他踏進這間屋子到現在不過是一炷香的時刻,而此刻江海天的面色已是紅潤異常,在武學行家的眼中看得出他是神光內蘊,真氣充盈!
歐陽仲和不禁心頭一凜,暗自想道:「奇怪,這小子的內功怎的如此深厚?看來他不需多久就可以導氣歸元,行動如常了。」歐陽仲和此際已落在下風,倘若江海天武功一旦恢復,他們兩夫妻定是必敗無疑。歐陽仲和想至此處,猛地大喝一聲,掌指兼施,疾攻幾招,身形之即後退。原來他早已抱定「三十六著走為上著」的心意,表面佯攻,實則是掩護撤退。歐陽二娘與他心意相通,兩夫妻且戰且退,一步步退到了門邊。
谷中蓮兄妹恨不得他們走得越快越好,哪知歐陽仲和走到門邊,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就在這時,只聽得有人哈哈笑道:「真是湊巧,親家翁,親家母、原來你們都已來了!」歐陽仲和道;「文親家,你來得正好,江海天這小子正在這兒!」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文廷壁!文廷壁一來,歐陽仲和夫妻馬上改了主意,又再攻入門來。
文廷壁向那少年掃了一眼,笑道:「你武功很不錯呀,怪不得葉衝霄敗在你的手下,你的師父是誰?」那少年道:「我師父的名字說出來嚇破你的膽,你不問也罷。你要給葉衝霄報仇,儘管上來!」
文廷壁哈哈笑道:「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的武功雖然本錯,但要想在我面前逞能,最少還得再練十年!念在你這身功夫得來不易,天心石拿出來吧!」話至此處,忽地一掌拍出,但卻不是向這少年攻擊,而是打在石柱之上,只見石柱上一個掌印,凹入幾分。
原來文廷壁在途中適遇天魔教主,他是奉了天魔教主之命來取天心石的。他不認得天心石,又怕自己硬來,這少年可能會將天心石毀了,故此有意炫耀大手印裂石神功,想迫這少年自動支出。
歐陽仲和吃了斗驚,叫道:「什麼?」這小子竟藏有武林異寶天心石嗎?」文廷壁道:「親家,天心石是本教教主要的,寶劍和玉甲可以分給你們。」
那少年道:「你要天心右麼?嗯,蓮妹,剛才你把它埋藏在哪兒?」谷中蓮七竅玲瓏,當然知道這是她哥哥綏兵之計,便即說道:「待我想想,嗯,我記起來了,是埋在東面第三座院子,左首第二座假山從西邊數過來的第七塊太湖石下面。」話猶未了,猛聽得歐陽仲和叫道:「親家你上當啦!」文廷壁滿臉通紅,立即喝道:「住口!」
要知文廷壁的武學造詣更在歐陽仲和之上,只因他剛才站在門邊,一心想巧取豪奪那武林異寶天心石,對裡面沒有怎麼留意。如今他得到歐陽仲和提醒,踏進屋內,一眼就看出了江海大的氣色大不尋常,竟似練成了一種極厲害內功的徵兆,同時他也看出了江海天現在還未能夠動彈,但虧很快就可以功行圓滿。
文廷壁老好巨猾,當他一發現了江海天的這種情況,谷中蓮兄妹的緩兵之計如何還瞞得過他?他心念電轉,暗自想道:「須得趕快收拾了江海天,天心石尚不妨遲一步再取。」當下一聲大喝,雙掌齊揮,便向江海天衝去。
在這緊要關頭,那少年焉能容他過去?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他的大乘般若掌力亦已發出,兩股猛烈之極的掌力一撞,發出了郁雷般的聲響!文廷壁晃了一晃,那少年的胸口卻如中巨錘,登時氣血翻湧,險些跌倒!
說時遲,那時快,文廷壁又搶上數步,第二掌第三掌接續而來,一掌猛過一掌,那少年竭盡全力,連接三掌,饒他練有護體神功,亦是不住,接到了第四掌,只覺眼前金星飛舞。全身骨節都似要鬆散開來,只好閃過一旁,眼睜睜地看文廷壁衝了過去。
谷中蓮孤掌難鳴,更敵不過歐陽仲和夫婦的聯手夾攻,戰到分際,歐陽二娘雙袖齊飛,宛如雙龍出海,倏地就捲住了她的劍鋒,歐陽仲和劈手奪下她的寶劍,交給妻子,隨即用重手法點了谷中蓮的穴道。夫婦二人也一同向江海天奔去。
文廷壁先到,一掌向江海天背心擊下,只聽得「蓬」的一聲,江海天動也不動,文廷壁的手掌卻恍如觸電,突然感到一股巨力反撞回來,不由得心頭一震,竟似著了定身法似的呆住了!
歐陽仲和接著來到,他尚未知文廷壁吃了大虧,大喝一聲,也跟著一掌劈下!他手段更狠,這一掌徑劈江海天的頂心。江海天仍然動也不動,直到對方的掌鋒已經觸及頭顱,他的頭顱才突然向後一挺,歐陽仲和的霹靂掌本是極剛猛的掌力,就是一塊石頭著了他的一掌也會碎裂,哪知江海天的頭顱竟似比鋼鐵還硬,只聽得「哎喲」一聲,歐陽仲和的手掌齊腕翹起,掌心朝天,竟然放不下來。
歐陽二娘最後來到,這時她業已看出丈夫是吃了大虧,但她自恃有寶劍在手,心想:「縱然你練成了絕頂神功,到底是血肉之軀,難道還能擋得住我的寶劍?」毫不躊躇,一招「白虹貫日」,便向江海天後心的「天樞穴」刺去!正是:
神功練就真無敵,哪怕邪魔氣焰光。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