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聲末了,忽聽得轟轟隆隆之聲響徹山谷,原來尼泊爾王子派來的那幾個武士也已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將一塊塊大石推下來。桂華生怒道:「好狠毒的手段!」拉起了麥士迦南跳躍閃避,有幾塊石頭滾到了噴泉的旁邊,好在沒有碰到他們。有一個黑夜武士走下山坡,大約是想覷準他們再拋大石,桂華生冷笑道:「好,叫你也我一顆石頭!」抬起一粒石子,雙指一彈,疾飛而上,那黑衣武士做夢也想不到桂華生竟有這樣的彈指神通,居然能把石子彈上數十丈高的冰岸,登時給打中了穴道,應聲而倒!
其他的武士那還敢再下來,只是不斷的從山峰上拋滾巨石,忽然間,山谷裡響起巨大的雷聲,萬山回應,震耳欲聾,麥士迦南叫道:「不好,若是他們再滾石頭,就要引起雪崩啦!」但見磨盤大的雪塊從懸巖上演塌而下,聲勢極為驚人!要知道這些高山,山嶺積雪,常沿著山坡向下滾動,尤其是在西藏的冰峰,要潛伏著無數冰崩和雪崩的「槽印」,若然遇到強風或地震,千百噸重的冰巖和雪塊也會像火山爆發一樣,噴瀉下來!任是天大神通的英雄好漢,也會被雪活埋,這幾個武士雖然沒有能力造成一吹地震,但大石源源滾下,震動冰層積雪,時間一長,波及的範圍越來越廣,那也就極有可能引起一次巨大的雪崩w在這樣情形之下,桂華生其勢不能在石頭雪塊飛舞之下衝上去和他們拚命,只好施展騰挪閃展的上乘輕劫在滿山飛滾的雪塊之中閃避,一方面又要照顧麥士迦南,饒是他武功卓絕,也自手忙腳亂,而且雪塊越落越多,越滾越大,他們的處境也越來越驚險了日眼見冰雪石頭滾之不已,震得山谷轟鳴,冰峰也好像要震抖起來了,忽然間聽得一片極柔和的笛聲從風中遠遠傳來,那悶雷也似的雪塊轟鳴,竟是壓它不住!
桂華生這一驚非同小可,不但驚奇於吹笛者的深厚內功,而且驚奇於所吹的曲調。那笛聲柔和悅耳,好轉極了,端的有如「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灘!」吹的竟是江南曲調。這幾年來桂華生都在邊疆之地奔馳,所見所聞,無非是草原大漠,朔風胡筋,那裡聽過這樣悅耳的玉笛風聲!
過了片刻,那笛聲一變,從江南情韻一變而為幽燕之聲,恍如「銀瓶乍破水漿裂,鐵騎突出刀槍鳴!」慨當以慷,今人血脈貲張,精神勃振,桂華生愈聽愈奇:在這冰山荒谷之間,那裡來的妙解音律的中川女子?
然而還有更奇怪的事情按著發生,那笛聲一發,從山上滾下的石頭雪塊就漸漸少了,待到吹了兩關,忽聽得山上的武士發出驚叫之聲,霎然間靜了下來,再沒有一塊石頭向下滾落!再過片刻,只聽得從「魔鬼城」中傳來了「當當」的鐘聲,麥士迦南叫道:「這是他們石人回去的警鐘。」果然見那幾個武士轉身飛跑,而且山頭上的哨聲此起彼落,一聽就知道是他們招呼同伴回去的訊號。
過了片刻,人散風停,山谷裡又復歸於靜寂。麥士迦南喃喃說道:「這真奇怪極了,他們為什麼害怕這個笛聲?」歇了一歇,深深吸了口氣,往下續道:「我在路上也普聽過一次這個笛聲。那時我已發現有兩個裝束古怪的僧人跟蹤我,我正想揭破他們,同他們邀鬥,草原士忽然響起笛聲,不過沒有今天吹得這麼長久,那兩個僧人一聽到笛聲就趕忙逃走了。你剛才看到沒有?笛聲一起,山上的那些武士也就不敢再滾石頭了呢!」桂華生遊俠四方,所見所聞的奇人異事不知多少,卻是從無一件有今晚這樣的離奇古怪,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一想,說道:「他們既然害怕這個笛聲,魔鬼城中也響起了警鐘,你正好趁這時機逃下山去。」麥士迦南道:「你呢?」桂華生微微一笑,道:「我還想再探一探魔鬼城,也希望能有機緣見見這位吹笛的人物!」麥士迦南向桂華生鄭重道謝,並將謁見達賴活佛轉達白教法王心意的事情再一次拜託,然後道別下山。
桂華生施展輕功,再趕回「聖廟」但見廟門緊閉,守衛的武士也不見了。桂華生跳上白塔的第一層,仍然用剛才的辦法,隱身在殿角飛簷之內,偷偷的從廟頂一片透光的琉璃瓦向下窺探。
但見那王子雙眉緊磨,正在和一班僧侶武士說話,看樣子是在商議甚麼事情,他們用尼泊爾話交談,桂華生一句也聽不懂,但從他們那緊張的神色看來,自是和今晚的笛聲有關了。
過了一會,忽聽得有三聲哨聲,一長二短,按著是三下鐵環碰門的聲音,也是一長二短,王子雙眉一展,用低沉急促的聲音說了兩個字,廟門候的打開,只見一個黑夜武士將一個身材高大的紅衣喇嘛帶了進來。
這紅衣喇嘛看來已有六十多歲,額角也起了皺紋,但滿面紅光,精神健鍥,一進來就哈哈大笑,用藏話說道:「王子寵召,本應早日前來拜謁,怎奈有些事情,是以來遲,遠望恕罪。」那王子親自出迎,執禮甚恭,用藏話先行問好,然後說道:「得藏靈上人惠臨,實乃敞國之福,不知上人可肯屈駕,到敝國屈就第一國師麼?」
桂華生吃了一驚,他父親桂仲明生前,足跡遍歷蒙藏,曾與他說過,西藏紅教有一個藏靈上人,精通密宗的奇妙武功,內外功夫俱臻絕頂,天山女俠,也是名列天山上劍之一的易蘭珠在漫遊西藏時,普和他較量武功,也要打了一百招開外才將他打敗。尼激爾王子今晚接連夠了西藏三個藩王的使者,青海白教法王的使者,又約了這位紅教喇嘛中的第一高手前來,圖謀西藏的野心確是不容忽視。
藏靈上人合什說道:「現在黃教掌權,敝教在西藏雖然不得其道而行,但究不便遠離鄉土。」尼泊爾王子說道:「敝國還沒有選定白教,上人若肯屈任國師,貴教正可在敝國推行,有何不可?而且將來也大有機會重回西藏。」藏靈上人想了一陣,忽地雙目環掃,將兩旁的僧侶武士都打量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掩藏不住的失望神情。
桂華生方自奇怪,只聽得那藏靈上人說道:「這裡面沒有提摩達多?」尼泊爾王子道:
「咱們小國留不住他,他到麥加去了。」藏靈上人道:「印度的龍葉大師也沒有來嗎?」尼泊爾王子道:「龍葉大師前年到過敝國的京城加德滿都,也許明年還會再來。」藏靈上人道:「我雖然僻處窮荒,孤陋寡聞,也普聽說提摩達多是阿刺伯諸國中的第一高手,龍葉大師我在十多年前到德裡進香時普有緣拜謁過他,他的武功確是可以稱得上震世駭俗。想來這兩人當可與天山的易老乞婆一較短長。」桂華生暗自好笑,易蘭珠已死去七八年了,這藏靈上人卻未知道,兀是念念不忘那一劍之仇。
那紅衣番僧在尼泊爾的僧侶武士群中身份最尊,聽得藏靈上人如此說法,分明是輕視他們的武功,頗感尷尬。尼泊爾王子道:「上人想見他們二人也並非難事,明年佛袒誕辰我在加德滿都開無遮大會,他們兩位必定會來。」「無遮」二字在梵文中的解釋是「寬容無阻」之意,即聖賢道俗貴賤上下一律可以平等參與,這等無遮大會在佛門中是一件曠世盛事,在中國佛教史上也柢有梁武帝在同泰寺開過四部無遮大會,見於《南史》。桂華生聽了,悻然心動,油然而起了去尼泊爾一觀法會之心。
藏靈上人歎了口氣說道:「我那裡等得到明年?若是他們今日在此,我就可以借重他們之力,共取一件稀世之珍。」尼泊爾王子道:「什麼稀世之珍?要到那兒去取?」藏靈上人笑道:「就在此山之中!我費了幾十年心血,才知道一點端倪,到底是否如我所料,目前還不敢說。」尼泊爾見他不肯透露這件稀世之珍是什麼東西,甚是納悶,問道:「上人既然等了幾十年,也不必爭此一刻。不如先到敝國,待邀請了提摩達多、龍葉上人然後再來吧。」
藏靈上人搖頭道:「不然,不然。我實對王子說吧,我今次上山一來固是王子之邀,二來也是為了這件稀世的寶物!我一到此山便發現有些不對,似乎是有了武功極高明的異人也到了此山,只怕他們也是為了這件寶物而來的。」尼泊爾王子急忙問道:「上人發現了什麼不對?」藏靈上人道:「你們剛才可有聽到笛聲麼?」王子道:「怎麼?」藏靈上人道:「吹笛之人就是內功甚有火候的人,王子帳下,不乏高明之士,難道聽不出來麼?」尼泊爾王子起初一驚,繼而笑道:「這人定不是為了寶物而來,我到擔心她是我的對頭!」藏靈上人道:「不管如何,這寶物我總不能讓別人先發現了。我縱是冒了大險,今晚也定要將它取得。王子,咱們不如想個兩全其美之法,你先助我取那寶物,我再助你除去那厲害的對頭。
你不要擔心,這件寶物一到手中,我就可以無敵放天下!」
尼泊爾王子半倍半疑,問道:「如何相助?」藏靈上人道:「你選一隊武士給我,由我指揮。」說話之時,又打量了兩旁的僧侶武士一遍,眼中充滿惋惜的神情,從神情中不難猜到它的心事,那是惋惜此中沒有高手,但為了急於要取那件稀世之珍,不得已而思其次,只好去冒一冒險了。
尼泊爾王子眉頭略皺,與那紅衣番僧商量了一陣,選出了八名帶刀武士。
尼泊爾的武士們素以勇武著稱,他們人人都有一把利刃,叫做「戈克利刀」,乃如新月,彎成弧形,不但美觀,而且鋒利之極,足與緬刀矮刀比美。藏靈上人眉端稍展,自言自語道:「好壞且試它一試。」帶了這八名武士,使出廟門。
桂華生心中七上八落,暗自想通:「他找的是什麼寶貝,得之可以天下無敵?」好奇之心大起,頗想暗暗跟蹤這個藏靈上人,看他究竟到那兒掘寶。但轉念一想:「看今晚這個情形,那位的吹笛異人只怕就要來了,如若失之交臂,那可是終生遺憾!」相比之下,無價之寶易求,絕世高人難遇,心念遂決,終於還是留下。
藏靈上人去後,王子僧侶武士們又吱吱喳喳的講回尼泊爾話,看來似是商議一件重大的事情。桂華生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心中發悶。過了好一會子,忽見廟中諸人坤色緊張,桂華生也自心跳不已,但聽得風迭笛聲,音細而清,假若游絲梟空,若斷若續,過了片刻,笛聲自遠而近,聲音也漸漸了亮,曲調高雅,仙樂風飄,是那樣的美妙柔和,今人俗塵盡滌,與廟中的暗藏殺氣,恰恰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氣氛!
轉瞬間笛聲到了門前,條然而止,外面響起了鐵環扣門的聲音。
僧侶武士們都襟不作聲,每個人都把眼睛望著王子,尼泊爾王子取出了一個面具,罩在面上,跟著每個人都這樣做,面具是皮草做的,罩過耳後,只露出一對眼睛和嘴唇部位的一條裂縫,樣子甚是滑稽。
桂華生心中一動,想道:「莫非這個人是他們認識的,他們怕被認出了廬山真相?」但覺這裡的事情越來越詭秘了!
扣門的聲音響到了第十三下,王子把手一揮,鐵門驟的打開,這霎那間,桂華生運氣也透不過來!
但見進來的是一個白衣少女,臉如新月,秀髮垂肩,修短合度,膚色如指,淺晝雙眉,眼珠微碧,炯娜剛健,兼而有之!看她的形貌體態,似乎是個異國女郎,有幾分似藏人,也有幾分似漢女,但桂華生不論在漢人藏人之中,都還未普見過這樣姿容絕色的女子!
桂華生真的有點不敢相信,這樣一位異國美人,竟然能吹出中國的江南曲調!
更奇怪的事情還在後頭,只見那白衣少女櫻唇微啟,鶯聲壢壢的說了幾句話,桂華生雖然一個字也聽不懂,也覺悅耳非常,就像她所坎的笛聲一樣,今人心神欲醉。
廟中諸人都襟不作聲,忽然間,那少女微微一笑,竟然用漢語說道:「額爾都王子,你不敢和我見面,大約也知道你在這裡做的,是見不得人的事吧?好,我為了保存你的顏面,不在眾之前責你,你立即給我回國,今晚之事,我也不向任何人提起!」
這少女竟然會說漢語,已是一奇,而且說的還是地道的北京話,雖然不大流暢,但咬音審字,甚是準確!而且聽他語氣,那尼泊爾王子也是懂得漢語的!
桂華生這個疑團直到他後來到了尼泊爾之後方才打破。原來尼泊爾自有歷史以來,即與中國友好來往。遠在中國的晉朝,法顯和尚就普訪問過尼泊爾,以後唐代高僧玄裝也曾到此訪問,不久,唐朝就和尼泊爾互派使節。元朝時,尼泊爾曹派建、塑造藝匠等八十多人到中國,首領阿尼哥還在元朝住過光祿大夫、大司徒之職,此後中尼兩國來往仍絡繹不絕。故此在尼泊爾的上層杜會之中,無不以會寫漢文,會講漢語(主要即是北京話)為榮,尤其是皇室子弟,更是自小就有通曉漢學的鴻儒伴讀。這白衣少女用漢語和尼泊爾王於交談,用意自然是要瞞過其他人眾。
可是那尼泊爾王子仍然不發一言,白衣少女手持玉笛,輕輕劃了一道圓弧,說道:「額爾都,我已給你留下一條退路,你再不聽善言,那可是自取其辱了!」說話之時,緩緩走進那兩行僧侶武士之中,妙目流盼,似乎是要在這些人中,認出尼泊爾王子!就在她將要走到那尊大佛像前面的時候,一個紅衣僧人徒然發難,架裝一抖,俟的向白衣少女當頭罩下!
這紅衣僧人雖然也是蒙了面具,但桂華生卻認得出他正是那個曾和自己交過手的紅衣番僧,突然見他在白衣少女背後偷襲,架樑一展,勢挾風雷,宛如一片火雲,凌空壓下,也不禁吃了一驚。豈知這紅衣番憎出手雖快,那白衣少女竟似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出手比他更快,頭也不回,反手一指,玉笛一挑,那一片架裝抖起的人云,竟然給他一支小小的玉笛挑開,說時遲,那時快,地飛身一轉,刷、刷、刷連進三招,手中玉笛,指東打西,指南打北,竟然是一派凌厲的劍術招數!
就在這一瞬間,廟中的武士也一齊出手,只聽得嗚嗚怪嘯,滿屋刀光,在她背後和雨測的僧侶和武士,各把隨身的佩刀飛出,桂華生暗叫不妙,他知道這紅衣番僧功力不弱,只怕白衣少女難以同時應付那十幾把飛刀,不暇思量,就抓了一片屋瓦,捏成了無數碎片打去。
桂華生的暗器功夫本來也是上上之選,怎奈他倒懸在廟頂的飛簷之內,只騰得出一隻手臂發力,碎瓦用「倒酒金錢」的手法發出,雖然也打落了五六把飛刀,還是有五六把飛刀飛到了白衣少女的背後。
那白衣少女忽地一聲長笑,玉笛一挑,也不知她用的是什麼手法,舉手之間,就把那紅衣番僧的架裝挑了過來,玉笛一旋,如臂使指,架裝反展,將那五六把飛刀,全都捲了。這般奇妙的收暗器手法,連桂華生也是大出意料,不禁暗暗叫了一聲「慚愧」,心中想道:
「早知她有如此功夫,何必我來多事?」
那紅衣番憎失了架裝,驚惶失措,想避開時,那避得了?只見那白衣少女五笛一揚,疾如掣電,若然聲響,玉笛劃處,竟把紅衣番僧那厚厚的皮革面具劃破,這一下絕招,更今桂華生心折,想那玉笛乃是一件光滑的圓形樂器,但被那少女運用起來,竟然能夠像鋒利的刀劍一樣,把皮革面具劃穿,而且又不傷及敵人皮肉,這手功夫,桂華生自問也末必能夠!
那紅衣番憎被劃破面具,登時呆若木雞,正在圍攻的僧侶武士也無不駭然失色,那白衣少女卻並不趁勢進招,但見她玉笛一橫,一雙明如秋水般的眼睛,從右圭在的自兩旁僧侶武士的臉上緩緩的掃過,說也奇怪,那些凶神惡煞般的武士被她的眼光一掃,個個襟若寒蟬,大殿裡靜寂無聲,連一根針跌在地下都聽得見響。
那白衣少女眼光射到了紅衣番憎的面上,緩緩說道:「道聖國師,你不在加德滿都,卻到西藏來作護法麼?」那紅衣番憎一聲不響,摔下面具,立刻走出廟門。
尼泊爾武士們發一聲喊,有好幾個人跟著那紅衣番僧便跑,人群中不知是誰射出了一支響箭,有好幾個武士綸刀又土,看來這幾個人乃是王子的心腹,雖然明知不敵,仍然鼓噪而前。
白衣少女搖頭一歎,冷冷說道:「額爾都王子,你再不聽我的勸告,那就休怪我將你的面皮也戮穿了!」揮動玉笛,但見碧光榮瑩,鏗鏘之聲不絕於耳,幾個照面,將那幾個武士的月牙彎刀全都打飛,玉笛東指西劃,每指一下,便是「上」的一聲,霎時間,已有五六個武士的皮罩面具被她戮破!
白衣少女縱聲長笑,士笛一停,廟中的僧侶武士潮水般的向外面湧出去,不消片刻,空曠的大殿就只擴下了她一個人!桂華生撫掌讚道:「玉笛風聲,摹魔斂跡,善哉,善哉!」
白衣少女道:「多承高明相助,請來相見。」
桂華生走近那白衣少女,在佛殿的琉璃燈下,看得更真切,也更覺得嬌動人,呆了一呆,那白衣少女檢枉一福,微微笑道:「小女子這廂有禮了。」櫻唇啟處,暗香襲人,桂華生心神一湯,急忙還禮。
兩人相見,桂華生固然是意亂情迷,那少女也是又驚又喜,心中想道:「中華人物俊秀,果然不錯。」不過她素性矜持,不致於像桂華生那樣都從神色中表現出來。
桂華生定了定神,說道:「狂生無禮,敢問小姐芳名。」在中國的禮俗,同一位陌生少女請問姓名,那自是一件冒昧之事,好在這白衣少女並不拘泥中國的禮俗,落落大方的笑道:「這有什麼不可以?我叫華玉。」桂華生怔了一怔,通:「這是中國人的名字。」白衣少女笑道:「是麼?我雖然沒有到過中國本土,對中國嚮往已久。聽說你們漢人很寶貴玉石,在你們的書上也把它當作潔白堅貞的象徵,所以我取了這個名字。」桂華生道:「小姐對中國的東西真懂得不少。」那白衣少女道:「我學過幾年漢文,要說懂得中國,那還差得遠呢!先生高姓大名?」桂華生道:「我明桂華生。」那白衣少女又是格格一笑,道:
「聽說你們中國,兄弟姐妹的名字中總有一個字是相同的,是不?」桂華生道:「不錯,這是在中國家族中排定輩份的習慣。」白衣少女笑道:「你叫華生,我叫華玉,若是在中國,別人就要當我們是兄妹了。」桂華生又是心神一湯,但見她天真無邪,落落大方,那敢冒昧,也笑道:「不錯,正是這樣。可是我那有這份福氣有你這樣的妹子呢?」白衣少女笑道:「你今晚幫了我的大忙,看來你年紀也當比我大,好,你就做我的大哥哥,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