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難道天要滅我?」
閉關密室中,石忠呆呆地盯著虛空中,似乎那裡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一般,而正是這個時候,外面的世界猝然大變,天降祥瑞,地起瑞兆,可謂龍蛇起陸,天降金花,又有洪鐘大呂伴響。
原來,這正是聖人回歸了。
石忠不傻,一點兒都不傻。不過瞬間他就想到了聖人回歸對他的不利,似乎心有所感,石忠收了正在祭煉的天道,瞬間好似老了許多,一步一蹣跚地走出了密室。
「去請魔後來!」
石忠有氣無力地坐在魔皇宮後殿,眼神有些空洞,又有些不甘。他安不下心來,走到窗前,透過虛空遙望著那個已經失去了的年代,遙望著那個已經再也回不去的地方——青丘山。
「相公?出什麼事了?」
竹語一進屋,便發現石忠負手而立,兩人夫妻多年,此時石忠的背影讓竹語覺得,他老了許多了,似乎憔悴了許多。
「相公,你怎麼了?昨日你不是才閉關去修煉天道嗎?」
竹語怯怯地說道,石忠悶不吭聲地時候,她是最害怕的。
「小語,來,我陪你好好說說話兒!」
石忠轉過身來,臉上勉強擠出幾分微笑,將竹語按到一旁椅子上,自己也坐在旁邊。「小語啊,告訴夫君,你跟著我。可曾後悔過?」
竹語微微一怔,半起身道:「夫君,小語從未有過如此想法,小語嫁給夫君乃是心甘情願的。你我二人洪荒初年便是患難與共,久經坎坷,已是不離不棄。」
「呵呵。小語,你知道嗎。我是真的好愛你。」石忠此時已經沒有了絲毫地魔皇架子,聲音充滿坎坷與悲涼,似乎想一語道出所有的心裡話,他緊緊地抱著竹語。說道:「其實。相公一直都是愛你的。相公犯過很多錯,但是,唯獨愛你,從來沒有錯過。」
「相公,你別說這些,小語,小語害怕。嗚嗚嗚你究竟怎麼了?」
石忠放開竹語,似是自嘲道:「方纔那天地異相,你難道沒有看到?小語。其實你不是不懂,是你不願意懂。」
竹語頓時臉色慘變,抓住石忠道:「相公,你沒事的,我們還有機會。我們還有機會的。你不是說過嗎?只要你煉化了天道。天下間任我夫婦二人逍遙。相公,別怕。別怕,嗚嗚嗚」
「哈哈哈哈」石忠仰天長笑,極盡痛苦與無奈,更有無邊的恨,「天地不仁,誰不為棋子。小語,相公再就應該明白,我早就應該明白啊。聖人不出,是因為這天道還沒有被誰取走。天道顯現,聖人出世,大劫終章啊!哈哈哈可憐我石忠自認雄心萬丈,卻又怎能逃得過天數算計。」
竹語也哭道:「相公,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們不要寶貝了,我們不要寶貝了還不行嗎。我們把天道交出去,對,我們隨便送給誰,你給我,我去扔了它。」
「小語,你不懂地。孔宣是對的,他是對地,他一直都是對的天道不是他的,如今卻成我的了。劫數不是別人地,只會是我石忠地了。」
竹語忽然心頭一動,道:「相公,我們,我們還有救。聖人回歸,那就是說老師也回來了,老師回來了,我們去求他吧。老師道法通天,他臨走之時不是說過,他回歸之日必是道法大成之日嗎?當年那些個聖人都對付不了他,如今又能如何?青丘山有盤古大陣守護,你我去了,還能逃得一劫。」
「夠了!」石忠忽然吼道,隨即抱住竹語,兩人一起失聲痛哭,其實他們都知道,他們都明白,「小語,你知道的,你明白的,青丘山,我們回不去了!」
「相公,怎麼會呢?老師當年那麼愛你我?難道他,他能見死不救嗎?嗚嗚嗚石忠道:「那天道果然是天道至寶,我雖只祭煉了一日,倒也明白了許多從前未曾明白的道理。三日後,聖人齊聚魔界,便是我石忠受難之時。我,或許真的錯了。師父,我再也沒臉去見他。我石忠一世,剛愎自用,多番罔顧老師教誨,早已沒臉見他老人家了。」
竹語喃喃道:「小語又有何臉面見師父,其實,我們一開始,就錯了」
石忠道:「小語,你是無辜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林雷相公以前眼中只有勝過孔宣,成為天地至尊,如今大劫臨頭,回頭看來,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沒錯,你速速收拾一切,帶著那些剩餘的成教弟子回青丘山去。」
「小語還有何面目回去,師父他老人家必定對你我二人失望至極。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更該比翼飛,夫君,你休得再說。」
石忠搖搖頭,道:「小語,一直以來都委屈你了。其實你一直知道相公做地不對,可你不忍心戳破相公的美夢。我石忠一世心比天高,事事皆有後悔,唯獨兩件事,便是死也不後悔。一者娶了你,二者蒙老師恩典,入了成教。這也是石忠這輩子唯一作對的兩件事。」
「你別說了,我不回去。」
石忠道:「小語。你既然知道我二人罪孽深重,你就應該代相公回去請罪。相公大罪早已鑄成無數,只有你回去代相公謝罪方才能減輕相公罪孽之感。你若不回去,我,我。我便是死不瞑目!」
「我」
「我不求老師原諒,只求你能告訴老師,石忠知道錯了。雖然,已經晚了。可是,我至死不後悔,我只後悔愧對成教。愧對你,愧對老師。但石忠從不為自己的一番抱負後悔。你若不回去,我現在便自殺在你面前,以死明志。」
「相公,不要。我。我回去,我回去」竹語趕快搶下石忠手裡的天道,泣不成聲地說道。
「來人,送夫人回青丘山!你們,你們都隨夫人走吧。」
目送著竹語離去,石忠一個人站在空空如也地魔皇宮前,長歎一聲,忽然跪下,叩頭而拜之後。泣不成聲地說道:
「師父,石忠無能,愧對您,愧對成教。三日之後便是石忠死期,弟子與師父再無相見之日。
罪人石忠別無所求。更不敢奢望師父原諒。只求老師,聖人不殺我。我也無顏再活。忠兒終於明白,一時糊塗,一時償債。
不孝弟子只求老師看在弟子一心求死地份上,救救小語,報她一生平安。忠兒對不起他,一切都是忠兒的錯,師父,忠兒求您一定保小語。
師父,但無來世,今日三叩頭,一謝當年收養點化之恩,二謝教育賜寶之恩,三謝庇佑小語之恩。
師父恩情,弟子無來世相報,叩謝!」
青丘山雲海之巔
「師兄!」
女媧和后土二人神色複雜地望著端坐一旁地周成,想說什麼,似乎又不知如何開口。
周成微微一歎,走到一旁山尖大石之上的周詩祁旁邊,周詩祁正拿著一根釣竿,在釣什麼東西。
「哥,為什麼一直沒有飛禽靈獸上鉤?不用法力,真的能釣上來它們嗎?」周詩祁望著下方茫茫無比地雲海,似乎不太相信能釣起來什麼。
周成笑了笑,道:「青丘山雲海的風,依舊是那麼地大,這裡的雲海,依舊是那麼的蒼莽」
周詩祁不滿道:「哥,這空空的釣鉤也不掛點天材地寶,肯定釣不上來東西。」
周成不語,只是望著后土與女媧二人道:「凡事,難逃一個自願。」
「呵呵,呵呵呵,哥,上鉤了,上鉤了,真地可以釣起來啊。」周詩祁一拉釣竿,一隻綵鳳正掛在那無餌地鉤上,然而回頭一看,周成卻一個人飄然而去,卻是回青丘山主殿去了,那本來飄然出塵的背影,此時似乎變得很滄桑。
周成的聲音遠遠傳來,「我不怪他,他怪自己。綵鳳不怕死,是因為它自己有了求死之心。大道無形,終究是自惹塵埃」
三日後,魔界
魔皇宮前,偌大的廣場上,石忠一個人昂身而立,似乎根本不擔心接下來的劫數。
忽然,天空大亮,似乎有無邊慶雲湧起,不過瞬間便見到四個人踏出虛空,到了魔皇宮上方。
「諸位道友,今日倒是得準時,今日大家論個高下,此寶也就有了歸屬。」太上老君神情閒適地指了指那天道,眾人雖然都得了好寶貝,但是還是不嫌少啊。何況這東西,可著實是大道之絕大助力。
「大善。」
准提道人一步踏出,道:「石忠小兒,如此天道至寶也是你能取的?速速交出來,聖人有大愛,饒了你又有何妨!」
「哈哈哈哈哈哈」石忠手中提了混沌鐘,躍身而起,卻是到了半空之中,「法寶只有一件,你們不如先鬥個高下,才來搶也不遲,哈哈哈」
通天教主道:「石忠,你一人之力,即便有了這混沌鐘,也是難逃聖人之難。你家老師不來,你是一百個死。你家老師來了,你同樣是一百個死。除非你交出此寶,還能免得一死。」
石忠譏諷道:「通天小兒,你休得多說。本皇雖然屢屢犯錯,但還不敢再勞累恩師。而且,我成教規矩,從沒有投降一說。我便是戰死,也是解脫了。想要寶貝,你們自己來拿,石忠今日便是死,也要站著死。」
「找死!」
准提道人一怒,七寶妙樹瞬間刷出。只是一下,那有混沌鍾守護的石忠便倒飛回了魔皇宮前的廣場。砸了一個千丈深地大洞。
「哈哈哈一下還不夠我死。」
石忠滿嘴鮮血,這准提道人果然是道行大進,看來是福是禍皆是同路,他們被封印。也著實給了他們一個破而後立地機會。世上。有些敵人是很強大的,不是每個敵人都很倒霉,他們也有走運的時候。
石忠一個晃身,頓時化作千萬張高下,混沌鍾一祭,便向最近的太上老君打去。
「沒用的!」
「轟!」
又是一聲巨響,太上老君手中盤古幡只是一揮,便將石忠打得金身盡破,頓時再次倒飛回去。石忠也是強悍,這一下又沒死,還堅持著站起來,不過這次,他再也飛不起來了。
「咳咳咳哈哈哈老師。忠兒就要去了。求您千萬要庇佑小語一番。」石忠喃喃地說道,卻是神功運轉。就要再次衝上去,他知道,這次自己是無論如何都擋不下來了。四個聖人地威力,遠遠不是他能抵擋地。而且這還是四個走了狗屎運,道行大進地聖人。
石忠再次搖搖晃晃地飛起來,就要衝過去,他地眼中已經有了必死之心。
「找死!」通天教主拿出一寶,眼中凶光猛露,這次看來是由他來絕殺石忠了。
「相公快逃,小語先走一步!老師,我們錯了。」
忽然,一道金光閃過,只見一個大斗裹著一個人影瞬間飛到石忠前方,原來此斗是混元金鬥,一下便擋上了通天教主那一劍,這劍可有名堂,此時暫且不提,只見那混元金斗一片片碎裂開來,如同下雨一般,化作漫天金粉。
「不!」
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石忠被餘波震回地面後,眼眶瞬間迸裂,兩眼流血淚,呆呆地望著懷中借助的那個人——竹語。
「相公,快快逃。小語先走一步,老師,小語,對對不起你。」
望著全身七竅出血,泥丸宮被震散地竹語,石忠又哭又笑,道:「小語,你,你不要和相公玩了好嗎?來快站起來,來,站起來,笑一笑。相公最愛看你笑了。」
石忠一下又一下地擦拭著竹語滿臉地鮮血,一邊擦,血一邊流,似乎再也止不住了。
「相公,我,我愛你」
「啊!」石忠眼中再也沒有了天上幾個看笑話的聖人,跪倒在地,披頭散髮地抱著竹語,哭道:「小語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
此時的竹語,已經明顯的是迴光返照了,如果不是混元金斗擋了一下,她肯定立死當場。
竹語:「相公,其,其實我,我想回青丘山去看看。我想看看那裡的山,看看那裡的人,看看小師妹,看看清平湖,看看老師。老師」
話未說完,竹語的手一垂下,佳人已然隨風逝去。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石忠背上掛著的天道一下落在地上,那絲神識的關聯,已經斷了。石忠抱著竹語,抬頭望了望幾位聖人,自語道:「小語啊,你想回青丘山就早點說吧。相公那麼愛你,一定會送你回去地。以前相公天天太忙了,沒時間送你回去,現在相公有的是時間,馬上就送你回去,你等一等。」
「這四位聖人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切,那天道雖然掉在地上,他們卻沒搶,到了他們這種境界,已經不是搶就能解決問題了,他們此時看笑的,是石忠和竹語。
「小語呀,其實相公也喜歡青丘山,相公不是一直想回去嗎。不過,我好像記不得青丘山在哪個地方了,是在哪裡呢?你告訴我好嗎?小語,別調皮了,快告訴相公,青丘山在哪個方向,相公這就帶你回去。」
似乎竹語半響沒有「回答」,石忠抱著竹語,抬起頭,問道:「四位老人家,你們知道青丘山在哪個方向嗎?」
「哼!」
石忠道:「你們不告訴我,我自己去找。小語,他們不告訴我們,肯定是不想讓我們回青丘山去,相公這就帶你去找別人,別人肯定知道青丘山在哪裡。」
石忠話音剛落,混沌鍾瞬間化作一把斧頭,只是一劈,便劈開虛空,石忠破空而去。
「一對瘋子。」
通天教主正要施法去殺了破碎虛空而去的石忠,卻見東方青雲滾滾,似乎有什麼人要來了。
卻說石忠一路亂竄,混沌鍾一邊罩著他亂飛,石忠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道:「小語,你別急,再等等,我們就快找到人問路了。」
「喂,你知道成教聖人的青丘山在哪裡嗎「不,不知道。媽呀,鬼呀」
「你跑什麼跑,打擾了小語睡覺,我,我殺我饒不了你。哼。小語別急,我們再去問別人。」
也不知飛了多久,石忠居然來到了一處荒山大澤之地,此處之隱秘,如果不是石忠被混沌鍾帶著亂飛,怕是也絕對來不到這地方。這裡似乎是一個天然地陣勢擋著,說不得也是一個避難地好地方。
「小語,前面也有人家,我們去問問。」
「彭!彭!彭!請問青丘山怎麼走?」
「吱呀!」
「誰呀?」
一個男子推門走出來,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人,驚呼出聲道:「你,你」
「請問」石忠抱著竹語就要開問,卻是忽然怒吼道:「白雲。我認得你,老子認得你。你是白雲。老子今天殺了你!」
「大,大師兄,你,你這是怎麼了?」
石忠怒吼道:「老子今天殺了你。」不知道為什麼,石忠心裡告訴自己,一定要殺了眼前這個人。他似乎一下就認出了這個白雲。
嚴格說來,白雲一家才是青丘山唯一地叛徒。至少石忠是這麼認為的,在他潛意識中也是這麼認為的。
「孩兒,快跑。這人瘋了。」
白露和白猛衝出來,見了石忠模樣,頓時想到了可能,三人就要逃跑。
「想跑,老子殺了你們。」
石忠眼露凶色,混沌鍾瞬間飛出,化作一個彌天大的巨鐘,頓時將白家三人裝在鍾裡,只是一下,就殺死了。
「小語,走,我們繼續去找人問路去。相公今天就送你回青丘山」
魔界魔皇宮上空,一個青衣男子素手而立,什麼東西都沒有拿,更別說法寶。男子似乎憐憫地望著眼前的四人,準確的說,是四個准聖。
「多年不見四位道友,周成想你們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