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鈞合道,天地驚動,眾生齊齊跪拜作揖。鴻鈞得道最早,以造化玉牒成就無上混元大道,爾後參悟天道有成,感慨天地大仁與大不仁,最終合身天道,成就無上法則。
開天闢地後,洪荒初生,眾人蒙昧不堪,天道對於眾人來說,既不可望,亦不可及。除卻周成早生混沌,機緣巧合之下,得了那混沌篇,其他眾人皆是靠本能修行,日日打坐,吸取日月精華,天地靈氣,一絲一毫地積累著實力。直到鴻鈞成道,開講紫霄宮,才給了眾人一條成道之路。千萬年來,洪荒眾神聽得紫霄宮鴻鈞大道,方才慢慢領悟出自己的修行法門。
在鴻鈞眼中,天地間卻無大神凡人之別。是以,前番講道成就眾人,此番合道,澤被蒼生。鴻鈞有私,亦是大無私。
鴻鈞對天地之功,至善至偉。此番合道,勿論妖魔鬼怪,有道真修,齊齊跪地拜倒,口呼老師聖恩。
周成回了青丘山,逕直入了謝雨軒,參悟紫霄宮一行所得收穫。
竹語近來心情有些不好,雖然天天都有那小白雲陪著,但是白雲畢竟是孩子,除了嬉笑玩耍,也說不上什麼話兒,久了倒是無趣得很。
她每天修煉完了,都會去看看孔宣修煉。不過孔宣一直太忙了,總是閉關祭煉他那身後的五色神光。經常一閉關就是幾十年時間,搞得竹語心情很不好。給孔宣提意見,孔宣卻說,他再不想如當年一般被別人欺負,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保護自己,保護門中兄弟姐妹。他還總是一臉崇拜地提到老師周成,以此規勸竹語,說老師應該是大家的修道目標,有了機緣聽老師的大道,還不好生修煉的話,實在是浪費大好機緣。每次都搞得竹語興沖沖地來,氣沖沖地去。
大觸霉頭之下,孔宣倒也不在意,只是笑笑而已。在他看來,自己的想法終究是為竹語好的,既然師姐聽不進去,自己也沒辦法,希望老師以後能改變青丘山眾人這種不喜修煉的毛病。
孔宣畢竟是長期見識過洪荒爭鬥殘酷的,哪似青丘山幾位師兄,師姐一般。即使那白猛夫婦都在長久的安穩歲月中,消磨了鬥志,只知居安,不知思危。此種情況長久下去,怕是大大不妙。老師一直將整個青丘山置於羽翼之下,也不知他作何想。老師想法揣摩不得,但他能做的卻非常明確,那就是好好修煉,日後保命爭鬥,照顧幾人一番也好。我雖入門時間較晚,但修為卻斷斷不能也低於他人,好生修煉,報答老師,切莫耽誤了自己。這就是孔宣的想法。
又是一個日斜西山,彩霞佈滿天際的下午,竹語去看了孔宣,見他茅屋緊鎖,知道還在閉關,有些煩悶,也就想找處別地兒散散心,慢慢地踱步到了清平湖。這孔宣師弟日夜苦修,連自己也懶得多加理會。即使如此,竹語對這師弟還是越來越發喜愛了,只是心裡多有煩悶。世上有些東西,卻是太玄妙了,這感情就是其中一種。沒有為什麼,機緣到了,自然成了。
她也知道,這種喜愛不同於自己對石忠等人的喜愛,怪怪的,似老師所說玄而又玄一般。她力主救回孔宣,跪逼老師收下後,心裡雖然覺著對不起老師,但是仍然不後悔。她覺得孔宣值得她那麼做。對這個師弟,她的關心簡直無微不至。初始是指導孔宣混沌篇中不懂之處,待他修為日深後,卻又經常去照顧他生活起居。只是孔宣卻似毫無所覺,只知苦修,不知其他。
清平湖風光旖旎,山光水色,各般景物俱有。一陣清風徐來,頓時水面微波粼粼,蕩起一簇簇微浪,緩緩地散開,最後撞向崖壁,發出一陣清音,散亂開來。遠遠望去,浪花間,魚鱗閃閃有光,多有靈智大開之輩,浮出水面,吞吐調息,行那煉體化形之功。偶有那東海錦鯉龍習練法術,吞雲弄霧,招風喚雨,卻是激起百丈高浪,如萬馬奔騰般,轟然巨響地撞向湖邊崖石。崖石多罅隙,大力撞擊之下,卻是發出一陣陣鐘磬聲。
竹語來到往日經常呆的地方覽波台,卻是一山崖突出,半懸空中之處。這裡四面開闊,面向清平湖。此刻正是那日暮蒼山遠之際,一抹斜陽緩緩墜入地平線下。幾隻靈鳥在水天相接處,飛騰撲閃,不時發出一陣陣鳥鳴,遠遠傳來,悠揚動聽。竹語手托雙腮,靜靜地看著,感覺那一陣陣鳥鳴,就似孔宣師弟在輕喚自己一般:竹語師姐,竹語師姐…
夜色漸漸來臨,月亮出來了。沉浸在無限遐想中的竹語,隱隱覺著有些不對,那隱約呼喚自己的聲音似乎不是鳥鳴幻覺,而是真個乃人聲。她疑惑地起身,循著聲音找去,看看究竟是誰在呼喚自己。
竹語轉過一塊偌大的岩石組成的山崖死角,眼前出現一處臨湖平壩。此地甚是隱秘,若不是過了那崖石,倒也不能發覺。
望著朦朧月光下那人,她終於知道是誰在呼喚她了。
臨湖平壩邊緣,石忠正席地而坐,兩手微舉著一個玉石雕像,兩眼更是一動不動地望著雕像。雕像栩栩如生,定睛看去,卻是竹語之像。石忠口裡說著:「竹語師姐,我二人當年在崑崙山巔,比鄰而居,化形而出後,更是朝夕相處。你可知道,我卻是日夜思念你,雖然經常相見,但我卻是想無時無刻不和你在一起。」
竹語張大了嘴,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背對著自己的石忠,靜靜地聽著他說。
「可是,如今我卻連多和你呆呆都不行了,為何你眼中只有那孔宣師弟?」石忠似有些傷神,輕歎一下,繼續說道:「孔宣師弟,為人爽性,雖多有傲氣,卻終究不失各般好處。你愛慕於他,我如何不知。眼看你日益憔悴,師弟卻是,卻是不忍…」石忠說著說著,居然嗚咽起來,「竹語師姐,我知你愛慕孔宣師弟。你卻可曾知我愛你更深。」石忠抱住玉石雕塑,抬頭望向遠方,口裡也不再說話,只是低低地吟出一句詩:
月影平湖淚倚窗,青丘煙雨起蒼茫,本是無根浮萍物,竹語豈為豎子妝
竹語一聽,頓時急了,立馬衝到石忠身後,不悅地說道:「石忠師弟,你明明知我愛慕孔宣師弟至深,為何還行此般事。」說完一下奪過玉石雕像,也不顧受了驚嚇,一臉恐慌的石忠,揮手一扔,把個玉石雕像,扔進湖裡去了。
「師姐,我,我,我…」石忠被突然衝出來的竹語給嚇了一跳,心中覺得有愧,只能眼看著竹語扔掉雕塑。
「哼,以後不許你偷偷地如此,我,我終歸是喜歡孔宣師弟。」竹語也不想太傷害石忠,但想到萬一孔宣師弟知道了此事,怕是不好,也就咬牙說道。
竹語轉頭欲走,石忠一急之下,就欲拉住竹語,想讓她聽自己解釋。
啪!一聲脆響,手掌和臉親密接觸,發出了偌大響聲。竹語見石忠來拉自己,情急之下,甩手給了石忠一巴掌。兩人都呆住了,石忠手捂臉頰,愣愣地看著竹語,似是不相信一般。「石忠師弟,我,我…」竹語此時大為後悔,亂了陣腳。
「哼,大膽!」一聲怒喝傳來。
竹語與石忠聽了聲音,知道是周成來了,頓時大急,連動都不敢動了。本來月明星稀的夜空也瞬間被黑雲遮擋,雷聲陣陣,電光閃閃。頃刻,傾盆大雨降下,真是聖人怒,天地變相。
周成在兩人面前現身出來,一臉怒氣沖沖地望著竹語,臉皮發紫,似如那快要爆發的火山一般。
「老師,不,不關師姐的事。」石忠從來沒有見過師傅如此大怒,頓時嚇呆了,反應過來後,立刻拜倒,磕頭不停,為竹語辯解道。
「老師,我,我…」竹語也嚇傻了,只能跪下,不停磕頭。
「竹語,你可知罪?」周成略微平復了一下情緒,開口說道。
「弟子,弟子不知!」竹語誠惶誠恐地應道,她倒也不是狡辯,照她本心來說,她還真沒覺察出自己有什麼錯來。
「好,好,很好!」周成怒極而笑,開口大笑道:「哈哈哈哈,情為何物,情為何物!!!」
石忠一見老師如此,知道大事不好,磕頭更快,口中不停說道:「老師,弟子之罪,弟子之罪…」
周成大笑完,面色平淡地停下來,望著竹語,開口道:「你既然不知道,我就讓你一個人去好生想想,究竟自己有沒有錯。」說完,一指點向竹語,竹語頓時返本還原,成了一株翠竹,立於懸崖邊一處石縫中,雨打風吹中,枝搖葉動。
石忠一看老師大怒如此,居然禁住師姐修為,化為竹語本身,頓時大駭,跪著挪到周成腳邊,拉住周成褲腳,大聲哭起來:「老師慈悲,放過師姐吧!老師慈悲……」
周成一甩腿,說道:「逆子,逆子,你這般懦弱性格,日後怎生成事?情之一途,貴在鬆弛有度,不卑不亢,似此等乞憐狀,徒惹譏笑!」也不再多說,轉身一踏步,回了謝雨軒。
「情之一途,貴在鬆弛有道,不卑不亢。鬆弛有道,不卑不亢…」石忠一手輕輕地撫弄著竹語所化翠竹,一邊吶吶地念叨著老師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