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在半空中遠遠地就看到老子正在那裡和幾個人說話,悄無聲息地落到地面,準備看那老子如何鼓惑人族。
眾人所在之處是一大廣場,地面皆以碎石鋪之,中間有三座玉石雕塑,兩女一男。正是女媧后土與周成之像,隱隱成三足鼎立之勢,圍著中間一根玉石大柱。玉石大柱上,幾個金光大字,灼灼生輝,正是「五百年內妄動人族者死」
「吾乃天外天紫霄宮,鴻鈞老師坐下首徒,老子是也。」老子一手撫弄胸前白鬚,一手執著半根扁拐。卻是因為一腳被東皇太一以東皇鍾偷襲砸中,至今未曾復原。也是不願復原,似老子為人,雖誇表自己道法自然,可並不是說他就能做到道法自然。他卻是自命清高,鴻鈞首徒,丟了如此大面皮,未曾找回前,怎能復原殘腿。
「吾之大法,習得萬一既可脫離生死,不化虛無;呼風喚雨,點石成金。學得三分,既可出入青冥,如履平地;移山倒海,道化須彌。習得高深者,意念所至,誅仙弒神,鬼神辟易;脫離因果,成就混元。真個是萬萬劫不磨,無量量劫不滅。此等大道,爾等可曾聞之?」老子說完,面帶笑意,不無驕傲。搖手一指面前一個人,頓時將他化為了一隻野鹿,再一點,卻也恢復原身。
眾人一聽如此大法,再見了老子所為,卻也激動莫名。此時人族剛生百年,還沒有見識過自然死亡的殘酷與無奈,兩甲子之歲,卻還不足。只是平日裡倒多有人病來如山倒一般,一病不起,丟了性命;或是外出勞作,遇到山精野怪,殘暴野獸,入了虎口,丟了生命。夫妻離散,骨肉相別,卻是令人族痛苦萬分。此時一聽這瘸腿老者所說,倒也激動莫名,真個不死,該有多好。
「該問神仙,您口中那般大法,真個能傳於吾等人族?」一個比較精明的人問道,自己人族倒也見過幾位大神了,女媧,后土,青丘山青蓮道人。可也只有那青蓮道人給了人族一些基礎的修煉心法,勉強夠人族修到返虛期。這自稱老子的老頭一上來就要教授自己等人如此大法?真個是善心大發?莫不是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啊。
「吾所說,當為真言。爾等只需隨我回那首陽山,為我教化,日後自有機緣。」老子輕哼一聲,不屑地說道。
「敢問神仙,您如此大法,怎的連自己一條傷腿亦不能復原?」一個很突兀的聲音響起。
老子一聽,本來老神在在,談笑儼然的樣子頓時沒了。臉皮瞬間變紫,抽搐個不停。此乃他之大痛,平日裡礙於自己鴻鈞首徒,盤古元神所化的身份,卻也無一人敢當面提起,只當無視。此番被人揭了傷疤,頓時氣惱萬分,尋聲望去,卻見一青衣道人正笑意盎然地望著他。眾人都在好奇地打量著他這個陌生人,他卻似渾然不覺,只顧輕笑,盯著老子看。
「此乃,此乃…」「莫不是神仙不小心摔倒了,撞著了?」
眾人一聽,差點噴口大笑,早前自己等人卻是沒有發現老子身上有此等不妥,這來歷不明的道人,嘴角倒是有些厲害。
「哼,吾不欲與螻蟻見識,你也切莫自取其辱。吾乃鴻鈞門下,首陽山老子是也。敢問道友仙山何處啊?」老子有些挑釁地問道。
「嘖嘖嘖,原來是鴻鈞門下,真個是好一面招牌,狗仗人勢,卻也足矣。」此人卻是悄然站在一旁的周成,聖人實力變幻身形,老子未成聖,自然看不出來。而且周成修為高過他,也不怕他日後能掐算出來,正好藉機辱罵於他。
「哼,吾乃有道真修,自不與爾等見識。」老子倒是沒忘此番來人族的目的,他已算出自己成聖機緣與人族有關。他雖然得享開天功德遺澤,注定成聖,卻是需要一個成聖之機,做那引子。
「吾之腿,雖是傷於別人,然吾道法自然,不欲修復。說與你聽,你亦不懂。」老子見眾人對自己都有了莫名地低看,也就胡亂解釋一番。
「好,好,很好。」周成一聽,頓時抓住他話中的漏洞,緊逼道:「吾知你日後修為了得,此番你許下如此諾言,日後無量量劫,此腿終當不能復。」所謂金口玉言,倒是比不過准聖人一句話厲害。
老子一聽,青衣道人著重提到自己的口誤,頓時大悔,不過他卻是如被趕上樹的鴨子,想要下來,只能跳了。
「區區小事,自然當真。」老子心裡恨得咬牙,但為了不失信於當前,只能打死臉充胖子,裝B硬抗了。只是日後卻是要倒霉了,無量量劫,斷腿再不能復。「吾之道,得於鴻鈞,是為鴻鈞之玉碟大法。吾此番前來人族,好意想教導一番,日後機緣一到,方便行事。」老子不再理睬周成,轉向眾人說道。他只想快點抓住人族,穩穩地得到這得道之機。機緣一到,也好成聖。
「老子道友,汝所言句句不離鴻鈞大道。敢問,你可曾領悟了幾分?」周成卻不願輕易放過他,有意刁難道。他已成聖,知道老子雖然注定為那人族教主,卻也只是為面皮,傳道統,爭氣運。哪裡是想真個庇佑人族,傳授法術,教導眾生。此番人族尚且弱小,如若隨他去了,雖不至於滅族之禍,卻是有缺教導,日後貽害萬年。
在他想來,最好能給人族五百年的發展時間,一個文明的堅韌生命力,不在於它有多強大的武力,而在於它擁有著完整的發展歷程,從而有著一步步積累起來的深厚文化底蘊。民族之魂,說到底就是一種精神的傳承。日後孔儒之道,卻是有些仿若老子之道,誇表無為,失了血性。對於人類文明來說,肉體上的有害遺傳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卻是那有害的精神思想遺傳。
「吾之道,至上無為。道之所在,吾之所在。不以多論少,不以少論多;不以強欺弱,不以弱求強。」老子一臉撫鬚,一臉望著天空中的白雲,開始誇表起來。
「上善若水,汝之道無為能似此否?大道無名,無為豈是無名?」周成有意辯駁一番,接著道:「吾卻有不同之想。大道既是無名物,玄而又玄才是真。無為不是道,無為亦是有為。追求無為者可能無為?道之所在,上至蒼穹,下至九幽;大至寰宇,小至須彌。自然才是道,順乎自身才是道,憐憫蒼生才是道,寄情於天地才是道。魚相忘於江湖,人相忘於道術。」周成此番所言,卻是句句肺腑,非單是為了駁倒老子,也是為了教導人族一番。
「吾去也,爾等切莫忘了那青丘山青蓮道人之言,五百年內,妄動人族者死。」周成已經算到人族不會再被強行度走,也就不再計較,逕直去了。
眾人一聽周成所講,盡皆有所悟,此等大道之言,平日哪曾聽到。老子更是驚訝,此人所言,雖然看似駁了自己面皮,可真個聽來卻是隱隱有所得。這人來歷渺然,也不知是何方神聖。洪荒之時,卻也不乏隱跡不出的高人,他也沒有聯想到周成身上。不過他臨走所言,卻也有些道理。他雖然自認不怕那青丘山四師弟,可人族背後還有那女媧,自己和周成因為人族真要生死搏鬥起來,怕是女媧亦不會袖手旁觀。如此怕是面皮不好看,徒自讓其餘眾師弟看笑話。
「也罷,爾等卻是合該五百年隱跡不出。待得時日到了,再行計較。」老子也不再多言,回轉首陽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