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武奔過完堂被扔進牢房時,已然奄奄一息。鐵血七贏默不作聲。武奔貼身侍從一面給他擦血,一面對身後的鐵血七贏道:「你們怎的不過來幫忙?」
六鷹道:「武奔將軍神功蓋世,這點傷豈能傷了他?」言語竟十分冷淡。
侍從怒道:「說的是人話嗎?神功再厲害也經不住這麼個拷打法,我倒奇怪了你們哥幾個怎的連皮毛也沒傷到?」
大鷹道:「當年趙子龍百萬軍中七進七出,屁毛沒傷,還是本領不到。」
侍從道:「這麼說你們各個都是趙子龍了,那為何你們被困在重圍不得脫。還是我家將軍拚死殺回,要不是為了救你們,我家將軍豈能受這苦楚?你們還說這沒良心的話。」
七鷹聞言面面相覷,表情各異。二鷹尋思良久還是湊過去為武奔輸些內力。
三鷹、五鷹忽視一眼,也湊過去輸起內力。黃章用刑時非常刁鑽,先破了他的內功罩門,叫他無法聚力。然後才用沾了鹽水的皮鞭猛抽,直到他再次昏厥才作罷。尋常人哪能經受這等拷打?武奔渾渾噩噩間百骸俱痛。護體氣功苦於被封,突然身體百匯穴、手少陽、闕門等穴,湧入綿綿內力。武奔將內力引導,一鼓作氣衝破被封的瓶頸,氣海內息迅速遍佈全身。武奔哈哈一笑,猛地翻身坐起。道:「痛快,真是痛快。」
侍從見他如此模樣,還大叫痛快,以為失心瘋了呢,急道:「將軍你沒事吧?」
二鷹問道:「武將軍倒是說說,挨打怎麼痛快了?」
武奔道:「這頓鞭子甩在武某身上,鞭鞭見血,卻只滲不流,皮鞭沾的又是鹽水,可見使鞭的是高手。這每一鞭下去,你們看。」說著,展示給眾人看上身的鞭痕。果然鞭鞭見紅,每鞭間隔有序,排列整齊,沒有重影。遍佈全身,略微一數,至少二百餘鞭。武奔繼續道:「試問各位生平可曾享受過這等使鞭高手的手藝?若是一般的粗鄙鞭手,武奔就是不死,也早沒個人形了,你們說痛不痛快?」
三鷹忍不住讚道:「果然痛快。」
五鷹道:「當痛飲三百杯。」
眾人大笑。
大鷹見武奔渾身傷痕纍纍,仍然傲骨錚錚,出言幽默。不由大為佩服,道:「武將軍,都是咱們這些兄弟拖累了你,我兄弟好生過意不去。」
武奔道:「說這話就見外了,沙場上兄弟有難豈能見死不救?」
話音甫落,只聽一個柔美的聲音傳來,「武將軍果然豪氣干雲。」武奔聽聲已然知道是誰了。此刻他對她好感全無,也不回頭,冷聲道:「歐陽小姐不會是來看武奔的吧?」
來者正是雨飄,雖然仍黑山蒙面,但也不在意身份了。柔聲道:「武將軍何以對小女如此冷漠,雨飄可是從未難為過你啊?」
武奔道:「哼,你毒死親姐,陷害紅泠,差點殺死小葉子,罪惡罄竹難書。枉我們一直把你當作小妹妹照料,現在還有臉在這叨叨。」
雨飄本來對武奔並無大惡,二人秋毫無犯,武奔還多有照顧。所以,此次來有心加以關照。但武奔上來劈頭蓋臉一頓奚落,尤其最怕人前提起弒姐的醜事,雨飄瞬間怒極。冷喝一聲:「住口!你這待死之人。本來我是聽說你飽受黃章虐待,念你以前的好處,特意前來關照你一下,可你這廝不知好歹。」
武奔道:「不勞歐陽小姐掛懷,武某寧死也不受蛇蠍恩賜。」
雨飄大大後悔此行,道:「想死?落在東廠手裡豈能那麼容易就死?」然後,看向七鷹道:「你們還裝什麼?督主要嘉獎你們呢。」武奔和侍從一愕,但見七鷹面色詭異,紛紛站起,走至牢門口。這時,過來守卒打開牢們。七鷹低著頭無言走出,侍從終於回過神來。指著七鷹對武奔道:「將……將軍他……他們……叛徒!」
武奔這時也明白了,只是不相信自己拚死救出的竟是一群叛徒。
雨飄道:「叛徒?他們才不是叛徒,他們本就是東廠錦衣衛。他們忠於職守,立下了這汗馬功勞,督主這就要大大的獎賞他們。」
七鷹老大聞言抱拳道:「不知督主有何獎賞。」
雨飄一轉身道:「去了不就知道了嗎?」說罷,冷冷看了眼一旁哭笑不得的武奔,魚貫離開。
谷昭等人得知黃章和魏孤行已然在永平會師,而武奔已然落到魏孤行手中,更是憂急交加。眾將紛紛請戰去救武奔。陳衷紀道:「永平離此大概有二日路程,魏孤行若真要殺武奔咱們也毫無辦法,所以,天命所歸,就看武將軍的造化了。你們此刻貿然前去,要面對三十五萬裝備精良的明軍,毫無勝算。營救武奔之事,得慎之又慎。」
劉長今快人快語道:「依老劉看,這次非谷統領出馬不可,以谷統領的本事,區區一個明軍大營算得了什麼?」
谷昭點頭道:「谷某正有此意。」
陳衷紀道:「萬萬不可!谷統領亦曾說過,魏孤行手下能人異士層出不窮,此次傾巢而出,大營內必定藏龍臥虎,正等著你們前去。」
劉長今捶胸頓足,道:「難道就是一個等字,活人等也等死了。」
陳衷紀陷入沉思不語,眾人都以為他在用計,也不敢說話怕打擾他。半晌,陳衷紀道:「以魏孤行的行軍路線看,魏孤行似乎並不打算繞武夷山攻我側翼。而是選擇直攻浦城,看來他對自己的火炮陣營還是信心十足。那麼浦城將面臨空前的炮火壓力,他卻不知咱們早在周福元一戰時,外城內又築就了內土城,並且經過這段時間在此基礎上,內土城又厚了一倍,高了半丈不止。現在,就算他有千門大將軍也休想轟平一座土山。」
眾人見他突然岔開話題了,一時,腦子還沒跟上趟。的確,義軍存亡遠比武奔一人的安危重要。
谷昭奇怪陳衷紀在他對待武奔問題上有些漠不關心。按說以陳衷紀的智謀,想出個救武奔的法子應該不難,谷昭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余新道:「咱們的內土城雖說能頂住重炮的轟炸,但咱們毫無還手之力,永遠處於下風。時間久了,糧草恐怕也難以為繼。」
陳衷紀道:「沒辦法,當初你們不同意揮師北上,咱們坐困愁城也是必然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眾人又議論了會,各自回去。
谷昭逕自去找陳衷紀,陳衷紀正在看書。見了谷昭道:「你是來問我為何不急於去救武奔?」
谷昭心道,這人太聰明了,聰明的讓人打心眼裡有股子懼意。點了點頭,道:「義軍最早的組織者,以及實際上的統領就是武奔,再說他是我大哥郁離子唯一的徒弟,我豈能見死不救?軍師速速幫我想個辦法?」
陳衷紀緩緩合上書,道:「你說得對,就因為他是義軍裡最德高望重的人物,所以才……不能救。」
「什麼!」谷昭萬沒料到陳衷紀嘴裡蹦出這麼一句話。奇道:「軍師這是何意?」
陳衷紀一臉詭異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難道你不懂?」
谷昭怒道:「你不是來幫我義軍的嗎,為何用此卑劣手段奪取大權?」
陳衷紀道:「我是為了你!我陳衷紀在小琉球難道比現今差嗎?我這是為你好,試問義軍中誰人能與你爭鋒?唯有武奔。甚至這個武奔更得眾將領擁戴。你想想陳某為何單派武奔去牽引黃章,而武奔又是黃章不共戴天的仇人,此計一石二鳥,神不知鬼不覺地替你除去心腹大患,義軍內唯你獨尊,將來擊敗魏孤行,天下便是姓谷又有何不可?」
谷昭豁然明白了,原來,自打陳衷紀一進義軍大營,這個天才的陰謀專家便開始算計裡裡外外。雖然,谷昭相信陳衷紀是為自己好,但他豈是那種卑鄙小人?
谷昭低聲怒喝一聲:「陳衷紀,我谷昭是什麼人?難道你還不明白?我怎會需要你的這種幫助?」
陳衷紀不以為意,道:「就因為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我才出頭來做這個惡人,我不需要你感激,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忘記你我今日的談話,一切交給我。」
谷昭拍案而起道:「你還沒明白,我谷昭不是那種人!」
陳衷紀搖頭,不耐道:「我絕對相信你不是那種人!但你不是整天都希望國泰民安嗎?我問你,將來打敗魏孤行後,義軍怎麼辦?讓武奔當皇帝?」
谷昭道:「武奔也不是那種人,義軍這些將領為民請命,圖的絕不是榮華富貴。因為榮華富貴他們本身就已經有了。」
陳衷紀道:「那麼皇帝給誰做?還是姓朱的?」
谷昭點頭道:「我們會物色一位明君?」
陳衷紀道:「那人一定會是明君?」
谷昭想起信王,畢竟沒接觸過,道:「很有可能。」
陳衷紀冷笑一聲,「谷老弟啊,你這人有時就是過於迂腐,與其讓一個有可能成為明君的人當皇帝,為何你這樣完全是個明君材料的人不當呢?你不是口口聲聲為國為民嗎?」
谷昭道:「那讓天下人怎麼看我谷昭,我谷昭又豈能踩著兄弟的血去坐這皇位。更何況,我對權勢並不熱衷。待大事一了,我會帶著綠笛兒遠走天涯,再也不過問世事了。」
說著,不由腦海浮起綠笛兒的影子,這些日子,忙於軍務,二人聚少離多。每次見面匆匆忙忙,縱有千言萬語,只傳遞一個眼神,便什麼也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