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遷萬沒想到,自二十年前山海關一戰後,移居海外,幾十年沒遇對手。今日初回中原,便遇到了柳川弘義這樣的絕世高手。百招一過,便知不妙,今夜恐怕得把老命交待在這裡。他不想讓白菡看了難過,因而,催促白菡快走。這是親情的一種體現。人在罪危急時刻,都能瞬間變成兩類人,一類只顧著自己;另一類越危險越能激發沸騰的熱血,捨己為人,保護自己深愛的人。雁南遷在此危急時刻,靈魂昇華不少。
白菡外柔內剛自然不會臨陣退縮,但他從師父嘴中已聽出師父的危急。一揮寶劍,竟直奔柳川弘義而來。紅泠見狀也毫不含糊,舞鞭助戰。柳川弘義左手一圈劃出一道氣旋直奔紅泠,紅泠急忙側身一閃,氣旋貼著胸前飛過,前襟來不及收回,猶如被利刃劃過,齊刷刷切掉一片,嚇得紅泠花容失色。陡聽谷昭喊道:「小心。」
紅泠方感到又有一道氣旋疾衝而來,沒空去想,急忙向後一翻,仍被氣旋刮到一點,一個不穩跌在忘愁不遠處。恢復嗅覺後的忘愁此刻就算是在一萬個人中他也能準確無誤地把紅泠和竹葉找出來,憑的就是一個鼻子。忘愁鼻翼翕動,聞到那個待他最好的人就在身前不遠處,立即歡天喜地地跑上前去,抓住紅泠。好在是一身女裝,眾人只見一個美少女竟僅僅摟著紅泠的胳膊,雖覺意外卻也沒有其他反應。
紅泠平常被這麼一摟十分歡喜,但此刻生死關頭,忘愁背對著老魔,正擋住紅泠的視線。紅泠急道:「快走開,危險得緊。」
情急之下,她忘了忘愁根本聽不見,平常這麼和忘愁鬧慣了,忘愁也根本不知身處何種境地。這時,倭寇一片歡呼,紅泠以為又有一道氣旋過來,猛地推開忘愁。只見,雁南遷和白菡踉蹌後退,雁南遷咳嗽不止,顯然受了內傷。
金善揚一看場上局面他們已經穩佔上風,便暗示安平,先完成此行的首要任務。
柳川弘義擊退雁南遷師徒後,稍微呆了一呆。在安平授意下,便轉首向谷昭走來,這才是此行的正主。紅泠看出柳川弘義的目標是谷昭,她也知道谷昭此刻傷重無力躲閃,紅泠心道死我也不讓你傷我師兄。咬緊牙關,長鞭一抖襲向柳川弘義。不料,她剛一動,眼前人影一晃,忘愁又湊至臉前,美滋滋地捉住紅泠的胳膊,生怕她跑了似的。眾人無不發蒙,連竹葉兒也傻了眼,急忙過來拉忘愁。紅泠被弄得哭笑不得,根本沒工夫說話,用力把忘愁往旁邊一推。然而,她剛把忘愁從身前推開,一道霸烈無比的氣旋已然從柳川弘義手上發出,直奔紅泠而來。離紅泠尚有一丈,那股霸烈的氣旋竟似漩渦般將紅泠牢牢吸在原地,正是柳川弘義的絕技「獨龍鑽」配合著氣旋發出。紅泠用盡全力也挪不動半步,這一變化,令谷昭大為吃驚,本以為紅泠身輕如燕可以輕鬆躲開。無奈,紅泠功力遠不如柳川弘義,根本無法與之抗衡。眾人一片驚呼聲中,眼睜睜地看著這麼嬌艷的女子便要被狂風驟雨般的氣旋一切為二,連不少倭寇都暗暗可惜。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場內變化猝起。只見那個調皮可愛的「少女」又一次出現在紅泠身前,不過這一次他是背對著紅泠。
紅泠充滿絕望之時,陡見忘愁竟然奮不顧身擋在她身前,不由心口一熱,這一剎那她覺得她這一年多為忘愁付出的辛勞值了。接下來紅泠突然能動了,來不及多想,紅泠想奮力推開忘愁,她不想讓忘愁死在她前面。然而,一推竟然沒抗動,忘愁腳下如同生根,穩如磐石。
只見,忘愁雙手急圈。只幾下子,身前便出現一道縱橫交錯的人形氣牆。那縱橫中心的紋路竟似一個單掌垂立在胸前的黑面菩薩。柳川弘義發出的氣旋瞬間撞擊在忘愁身前的氣牆上,強勁的罡氣竟然沒有透出半分。但緊隨其後的內息猶如霸烈的氣錘,一道道撞擊在忘愁的氣牆上,將忘愁身上衣服激盪的片片碎裂。不一時,忘愁裸露出半個胸膛,眾人又是一片驚呼,忘愁此刻露出男兒身。金善揚正懷著猥褻之心注目細看,這一看之下,立時亡魂皆冒——是他!竟然是他!金善揚看了眼魚萬鱷,魚萬鱷的驚駭絲毫不亞於金善揚。當年南少林一戰,這個弱不經風的小和尚竟然憑著一對肉掌,在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內,便將門外廝殺的一百餘人全部擊斃。那瘋狂嗜血的雙眼,那凶悍絕倫的掌法,令金善揚久久不能忘懷。
這時,柳川弘義發出的氣錘減弱,忘愁差點被鼓蕩脫出的褲子終於得保,雖然已是千瘡百孔,但也勉能遮羞不至於露出那不雅之物。
柳川弘義眼封印未復,不知面對著何人,這一串攻擊沒奏效,連他自己都十分驚異——難道是無憂子來了?腦海中支離破碎的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不覺呆了。就在這時,忘愁反攻了!他倒不知柳川弘義正在下神,只是憑感覺而發。但見忘愁雙掌上下分合,菩薩氣牆當中的胸前單掌竟似活了般。從氣牆飛出,無聲無息直奔柳川弘義,所過之處,竟帶不起絲毫風聲,跟柳川弘義的霸烈氣旋和重力氣錘衝擊相比,那簡直就像一支空中飄舞的蒲公英。柳川弘義雙目無法視物,大多靠聽聲辨位以及感應氣流來對敵。此刻,蒲公英很輕易的便飄到正在下神的柳川弘義胸前,待安平一生驚呼提醒,柳川弘義方從回憶中回到現實,急忙鼓起內力相抗。終究晚了一步,只見柳川弘義胸前衣服向下一陷,現出五個指印。柳川弘義趔趄後退數步,臉色瞬間變了幾變。金善揚看得明白,知道柳川弘義受了傷,哪裡還敢停留,一聲呼哨,抓起柳川弘義,率眾飛奔。義軍眾人也無力追趕,事出突然,誰都無法相信這個傻里傻氣的忘愁,竟在最關鍵時刻救了所有人的性命。竹葉哇的一聲,上前抱住忘愁。卻見忘愁面容嚴肅,寂然不動,原本暗淡的眸子裡充斥著血一般的色澤。竹葉兒看的一驚,從沒見過忘愁這麼恐怖的面孔,嚇得不知該哦如何是好。這時,谷昭在後面道:「小葉子,緊緊摟著他別放手,是你身上的味道在壓制著忘愁的魔性。」
谷昭說得沒錯,忘愁在這段迷失的歲月中,他唯一所感受到的便是幾隻溫馨的手掌時刻圍繞在自己身畔,只要能握到手掌,他便感到身體上的舒適和內心的安逸。後來,嗅覺恢復,身體可以活動,恢復成大半個正常人,他逐漸明白了一直以來是身邊這兩個體香略有不同的女子在無微不至的照顧他,而且,日日陪他玩耍。他不須全靠手掌,憑著鼻子就可以根據體香來清楚地分辨這兩個人。
竹葉兒按谷昭所說,她不信忘愁會傷害她,於是,使出全身之力緊緊抱住忘愁。這時,紅泠也發現了忘愁的變化,想起至善大師的話。道:「葉子快鬆開,忘愁魔性發作時,連養育他的至善大師都擊成重傷。此刻,忘愁是分辨不出是非的。」
竹葉兒兩眼一閉,索性把頭埋到忘愁胸前,道:「我不,我不,我不。」
紅泠心下一橫,從背後抱住忘愁。兩股體香交纏著瞬間湧入忘愁鼻息,忘愁一片混沌的腦海中驀然出現兩個溫馨的身影。緊繃的肌肉漸漸軟化,眸子裡的血紅縮小成一條細線最後消失不見。
谷昭一拍二女道:「好了,沒事了,你們的付出今日才收到回報——忘愁記得你倆。」
竹葉兒和紅泠對視一笑,這才發現三人由於抱得太緊,渾身大汗淋漓。
谷昭和武奔等人將郁離子屍身運回大營,又派人將死難的將士屍首全部來回厚葬。谷昭親自披麻戴孝,三步一鞠,五步一叩首,大禮厚葬了義兄郁離子。想起郁離子爽朗不羈的笑容,如今天人遠隔,再無相會之期,真是心如刀絞。谷昭的眼淚在嘉陵江邊便已流盡,此刻,只能通過一杯苦酒寄托哀思。
此後的半月,人人安心靜養。
京城。
魏孤行接到金善揚飛鴿傳書,怒不可遏,傳黑紗女前來相見,道:「我們千算萬算,竟然獨獨漏了那個小禿驢。柳川弘義竟然敗在忘愁那個小和尚手裡,這怎麼可能?小禿驢不是被五行封印著嗎?天下間難道還有其他解法?」
黑紗女道:「督主,五行封印解法只有一種,我哪裡知道其他解法?」
這麼一說倒提醒了魏孤行。
魏孤行道:「哼哼,至於小禿驢是怎麼解開的封印現在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本督主即將前去剿滅王祖用,待我大軍凱旋兵發福建之時,倘若那小禿驢還在人世,哼!你知道該怎麼做。」
黑紗女低頭道:「謹尊督主法旨,小女在正月十五之前必會讓他重歸塵土。」
谷昭連番苦戰,身受重傷,回來後又忙著給郁離子出殯,身心俱疲,短短幾日,人瘦了一大圈。武奔怕他勞累成疾,便想了個法子。將營後一間僻靜的石室空出來,裡面修繕一新,放了足夠一個月的食物,讓谷昭閉關靜養一段時間。谷昭若想恢復如初,壓制奪魂散,也必須在無人打擾的情況下安心靜養,於是同意了武奔的做法。戰事方面,武奔文武全才,谷昭倒也不擔心,何況再有十天便是春節。中國人極為講究過年,即便打仗時也不例外。西北戰事似乎都因此停歇,王祖用得以喘息,還有空過個年。
谷昭閉關不久,關雪寒突然來到,隨來的還有雨儂和雨飄姐妹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