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緊鄰皇宮西牆,花青瑛正好躍上就近最高的樓閣觀望東廠。尋思如何能混進東廠,盜取惡羅剎解藥。他知道惡羅剎等幾個高級人物就住在三進西側的閣樓。而主樓則住著魏閹,魏閹這麼安排亦是好叫眾人保護自己。
花青瑛越是小心,越是猶豫不決,連續觀察了二月,真是想破了頭,也沒想出一個計策。
谷昭在這段時間內,身體已然大有好轉,全仗著茲璃維繫得以不死。再加上求生意念較強,在昏迷中竟然自發運轉內力與劇毒抗衡,但是,因此產生的體熱極大,多虧花青瑛將極寒其置於冰庫。靠外界極寒壓制體內熱毒,時間一長熱毒被化解少許。谷昭現今神志恢復,每日全身心運轉白羽罡氣,在寒冰輔助下,一點點化解熱毒。兩個月下來,谷昭已然勉強可以開口說幾句話。
當谷昭第一次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處身於冰庫之中,竟然是花青瑛一人在身邊照顧自己。花青瑛將詳情講述給他,谷昭不禁感慨萬千。心裡一萬遍想對花青瑛說:老花,我這樣對你,你竟然以德報怨,我真是萬萬沒想到。
花青瑛有時亦能從谷昭的眼神中看出些歉疚感激之情,但他假裝沒看到,幹勁十足。心想哪一天我將他熱毒徹底解去,那才值得他的感激。
花青瑛如此一想,腦袋一熱,收拾行囊便要夜闖東廠。可萬一失敗,自己死了怎麼辦?已然來至宮門口的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御膳房給谷昭多備點吃的。行至御膳房不遠,見前面停著一座八抬大轎,轎前站著兩名守衛,八名轎夫幾個執夜太監擠在屋後,向冰庫那邊張望。花青瑛暗叫不好,急忙衝過人群,老遠看見十幾個侍衛站在老太監屋外。花青瑛旁邊的太監道:「真不得了,九千歲什麼身份,竟然夜間還來探望老呆。」
另外一人道:「你有所不知,老呆當年是御膳房主事太監,九千歲當年初來乍道沒少受他恩惠。」
「嗯,今晚皇上設宴招待群臣,想是九千歲從宴席過來的。」
眾人這一番艷羨,可把花青瑛喜壞了。趁轎夫守衛分神之際,一下子溜到轎子下面,摳住底板,緊緊貼附其上。不多時,腳步聲雜沓而至。少說出來三十餘人,一名尖嗓子高喊:「起轎。」
花青瑛顫顫悠悠地跟著移動,此刻,他深知周圍高手環伺。凝神靜氣,一點動靜不敢出。一炷香時分,轎子終於來至東廠大門,花青瑛默默數著:一進、二進、三進、四進?轎子終於緩緩停住。花青瑛暗想:不對!怎麼多進了道門檻。
那個尖嗓道:「你們都出去吧,千歲想一個人靜一靜。」
花青瑛這才知道,轎子直接抬進了魏閹的內宅,魏閹此人極為謹慎,最近這幾年殺人太多,因此亦時時提防別人暗殺他。去年,便有人潛伏於牆外高閣,用火繩槍刺殺於他,結果多虧距離太遠超出射程,鐵砂打到臉上已然無力,只是把臉皮打破,至今留下些坑坑。從那以後,為防人刺殺,所以直接從屋內下轎。所乘轎子通體紫檀木打造,堅愈鋼鐵,一般鐵彈無法射穿。
花青瑛匍匐於轎下,四周***通明,花青瑛利用敵明我暗,悄悄觀看室內情形。一樓大廳極為寬敞,這一層他曾經來過,這裡通常是魏閹等人商議機密的地方,上面才是他起居之地。
正要探頭,陡聽,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道:「義父,孩兒求見。」
魏閹聞言一招手,旁邊那個尖嗓子喊道:「督主到了,千歲正要相見,快快請進。」
門一響動,進來一人。
花青瑛嚇得大氣不敢出。知道來人便是人人畏懼的東廠廠公魏孤行。魏孤行之所以讓花青瑛如此畏懼,乃是因為魏閹剛剛請來西域三惡時,三惡眼高於頂不把眾人放在眼裡。魏閹安排他們在魏孤行手下時,三人更是不服,常常陽奉陰違。後來,魏孤行叫齊大家,當著眾人面,一人挫敗三惡,這才震服三惡,讓她們聽話。
魏孤行施禮道:「孩兒給義父請安,不知叫孩兒來有何事?」
魏閹道:「孤行啊,今日義父赴宴,那個黃毛小兒竟然公然向你義父挑釁,真是膽大妄為,氣死我也。當今朝廷現在也只有他敢公然跟我作對,你為何還不將他除去。」
魏孤行道:「區區一個十六歲的孩童怎會有如此心智?定然是高攀龍、周宗建、黃尊素、李應升那幾個老匹夫暗中攛掇,孩兒早已派錦衣衛四處搜尋這些人的證據,一旦抓到就有他們的好果子吃了。」
魏閹道:「聖上膝下無子,似乎房事那方面有問題,東林餘孽都在暗中信王,依為父看,你也別搜什麼證據了,直接派人殺了他省事。聖上就算對我起疑,哼,現在也奈何不了老夫。」
魏孤行道:「殺那個黃毛小兒,談何容易?能殺孩兒早就動手了。若不是他身邊有個絕世高手一刻不離,捏死他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魏閹道:「孤行你的武功不是已然大成了嗎?難道對那人仍無絕對把握?」
魏孤行道:「武功不是關鍵,關鍵的是那人極具智謀,眼下咱們大事正處於緊要關頭,我們一旦刺殺失敗,被抓了把柄,豈不自露馬腳?義父,依孩兒之見,您老人家還是暫忍一時,我相信不出一年,咱們大事必成,到時,區區一個無職無權的信王算得了什麼?」
魏閹道:「說的也是,大丈夫能忍方成大事。你且說說李維那邊事情辦得怎樣了?」
魏孤行道:「一切按計劃進行中,周福元的五軍營已然快到達福建。到時,李維只需連續幾場勝利,便可完全得到義軍軍心。到時,他按計劃領兵前往釣魚台,天下反賊齊聚一城,到時我們裡應外合,一舉剿滅天下所有反對咱們的人,則霸業指日可成。」
魏閹喜道:「到時,老子要將老朱家全都扒皮填草。哈哈,老子給他們跪了一輩子,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不過,李維這人可不可靠?若是他假意奉承,到時跟咱們對著幹,如何是好?李維可是罕有的將才?」
魏孤行道:「李維此人外看無懈可擊,實則有致命弱點。此人一是極孝;二是,他亦有匡扶天下之志,欲救黎民於水火。若要救民,唯有早一分結束亂世,黎民才能早一分脫離水火,這一點他與孩兒已然達成共識。」
魏閹道:「嗯,上次來救李維的那幾個人,不就是信王府的人嗎?你得小心李維可別跟信王暗中有什麼勾當?」
魏孤行道:「谷昭這廝夠狠夠聰明,竟然將那四人臉面劃花。不然,單憑這一件事,就足以先剷除信王,也就沒有今日義父之氣了。」
魏閹道:「這個谷昭一定要殺。」
魏孤行道:「這個不勞義父吩咐,他已經死了。孩兒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孩兒現在直後悔他死得那麼輕易,惡羅剎直接毒殺他太便宜他了。」
魏閹道:「兒啊,為人一定要謹慎,不見谷昭屍體,不可就相信他已然死掉。」
魏孤行道:「谷昭已銷聲匿跡近三個月,李維那邊亦派人來說,未見谷昭。而惡羅剎的奪魂散乃是天下至毒,就算是頭大象,亦能瞬間毒斃,而且此毒最為厲害的是——中者無解。」
花青瑛聽到這裡,已然渾身汗透。大為谷昭鳴不平,心想:谷昭啊,谷昭,咱們這是玩命救出來一個奸細。為了他死了四個好漢子不說,而谷昭亦中了天下無解的毒藥。想想跟李維相處幾日,此人豪俠灑脫,若不是今日,偷聽到內幕,打死他也想不到李維是這樣的人。而李維現在統領南方義軍,若是他們奸謀得逞,又會再害死多少好漢。想到這,花青瑛恨不能插翅飛回冰庫,將這個消息告訴谷昭。
花青瑛心知此事關係重大,他一動不動,伏在轎下。曾幾何時,他是這樣伏在床下,靜靜地觀賞著即將被他採到的獵物。他曾懷著猥褻的心理幹過多少這樣的勾當?那時的心情是輕鬆而充滿慾望。而現在,他的心情是緊張而充滿迫切,此刻自己的安危已然不是一個的事兒,而是關聯到無數人的生命。他迫切希望趕快將消息帶出去告之天下。從而,揭開李維的假面具,挽救幾十萬人的生命。這若是做成這事兒,那功德可大了,足可抵去老子十輩子作的惡了。想到這,花青瑛高興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