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乃是自古兵家必爭之地,南望華夏,北觀蒙、金。元世祖時定為京城,取名大都。明洪武帝朱元璋起兵驅除韃虜,定都金陵,大都城內宮廷建築被大將徐達全部拆毀,部分運往金陵,大都城就此消失,城名也被改成了北平,燕京一度消沉。建文帝時,燕王朱棣篡位,因不喜南方氣候,也為了加強對北方的鞏固,以及對金、蒙的控制,又把國都從金陵搬遷過來,重新建造了都城,並定名為北京。從此,北京城在飽經千年戰火後終於得以發展,泱泱華夏,自古未有之繁盛盡在北京。馬可波羅遊歷中土時,曾說世界各國都城無能與之媲美,當時北京城的繁華由此可見一斑。
此刻正值天交晌午,京城內最負盛名的酒樓之一——興客來酒樓,早已人滿為患。興客來酒樓之所以火有兩個理由:其一,興客來白日為酒店,到了夜間則成了煙柳雲集的眠花宿柳之地,一樓二用,別出心裁。其二,此店主人極具背景,據說是當朝高居二品的大臣。天子腳下一個二品官員按理說算不了什麼,但他卻是可以自由出入東廠的少數幾個人之一。魏閹權勢熏天,能自由出入東廠關係自然非同一般。僅憑這一點,興客來酒樓想不火都難,有些欲拿錢買官的或是想讓職位往上動動的鑽營之徒,日日來此吃飯,希望能借此時機結識店主人,好套個交情,圖個日後行事方便。店主人深諳此中玄機,因此,酒樓內菜價高得離譜,卻也仍然坐無虛席。
這時間,興客來二樓雅座的兩個人引起了店小二的格外注意。這二人一個是英氣逼人的魁梧漢子,一個猥瑣精瘦,瘦得就剩一張皮,跟乾屍似的。這二人之所以引起店小二注意,倒不是他二人的長相。前文交代了,凡是來興客來吃飯的人,都是有目地的,無不揮金如土,以期引起老闆的注意。所以,你花錢再多,店小二早習慣了,根本無動於衷。可現在店小二眼裡的這兩位只點了最便宜的兩個素菜,要了最便宜的自釀老白干,便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起來,而那瘦猴就在一旁皺著眉頭看著,頹喪至極,偶爾也喝上一口。小二心道:自己看著都沒滋沒味的,這倆人喝什麼呢?
這二人正是谷昭和花青瑛。原來,谷昭一聽李維有難,兄弟情深,立即決定放下所有事情先進京營救李維。對花青瑛殺刮存留的問題,眾人都擔心花青瑛報復,力勸谷昭對此惡徒先斬後奏。谷昭看花青瑛此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慘狀,突然有了個主意。他決定以自己公捕的身份,將花青瑛再送往刑部大牢,看看李維是不是也關在刑部大牢,到時好伺機將其救出。可是,就怕李維被關進東廠私牢,那就麻煩了。原來,當年永樂帝生性多疑,對自己篡取侄子帝位總是擔心臣民暗地裡不服。因此,設東廠署與錦衣衛相表裡,專門刺探臣民「謀逆妖言、大奸大惡」之事,一旦發現,即可緝捕,毋須經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個衙門。東廠自己專門設有侍詔獄,進去的人就別想活著出來,管你冤不冤枉,老百姓暗地都叫「屍詔獄」。
如若真進了屍詔獄可就麻煩了。谷昭有個職業習慣,來到一個地方,必先找個酒樓,探聽最新消息。便帶花青瑛來到興客來酒樓,吃飯是小,打聽李維的下落是真。谷昭經常出入京城,知道這裡的官道消息最是集中。因為,食客主要以官僚為主。結果,坐了半個時辰,一點此類消息沒有。正自煩躁著,樓梯響動進來幾個風塵僕僕,公子哥打扮的年輕人。年輕人個個錦衣玉帶,白面朱唇,一看就是些紈褲子弟。為首公子大勒勒一坐,小二雖有點店大欺客,卻不敢怠慢這幾位。點頭哈腰地道:「趙公子,怎麼這麼多天不見您老的面?」
那趙公子道:「爺爺瞧熱鬧去了。」
旁邊一公子哥使壞照準小二的膝蓋窩就是一腳,小二不防立時單膝跪倒在趙公子面前。趙公子笑道:「我說老六,你學任伍慈這招學得可真不咋地,人家是這樣使得。」說罷,站起身。小二一瞧又要拿自己比劃,急忙貓腰爬起來,撒腿就跑。不料,還是晚了一步,正好被趙公子一腳踢在小腿。那趙公子頗有點功夫,一腳把小二踢得滾了好幾滾,正好滾到樓梯口。樓梯口上來一位富態胖子,見狀怒道:「我說趙公子,怎麼又在此胡鬧,家兄看在尊翁面子上已經容忍多次了。上回你們把春花打得現在還起不了床,我家老爺亦不與計較,要知道尊翁雖然是九千歲面前的紅人,我家兄長亦不差。」
趙公子聞言哼道:「少拿老爺們的這些事嚇唬你家少爺,少爺我只是模仿比武大會上的招式,找小松子玩玩。對不對,小松子?」
谷昭聞言一驚,什麼武林大會?忙看了眼花青瑛,花青瑛小聲道:「你我這數月,俱在荒外,哪裡知道什麼武林大會。按說武林大會十年一聚,今年這才第八年,不會無緣無故地提早舉行吧?」
谷昭見花青瑛也不知道,索性凝神繼續聽。
那店小二不敢開罪趙公子,道:「是是是,大管事,趙公子跟小的玩呢。」說著一副愁眉苦臉。那趙公子道:「上菜,老八樣,外加兩個清拌,爺爺要敗敗火氣。」小二聞言急忙下去應酬。
那個六公子道:「看了武林大會可真是開了眼,只可惜楚家兄弟沒來齊,否則還不都得叫任伍慈給滅了。」
旁邊吳公子道:「那個任伍慈名不見經傳的,到底什麼來頭,怎麼這麼厲害?」
趙公子道:「再厲害,還不是打不過金公子。」
吳公子道:「小弟也學過幾年拳腳,總覺著任伍慈最後敗得稀里糊塗。」
這時候,那大管事端了一壺酒湊過來道:「我說幾位公子,說來聽聽,武林大會的盛況,要不是家兄囑咐一刻也不得離開這酒樓,我倒真想去看看。」
這夥人雖然囂張,畢竟常來酒樓作樂,亦不敢瞧不起大管事。
六公子口才好,由他講道:「說來話就長了,咱只揀精彩地說。武林大會開得倉促,幾個高手沒露面。其中,老六傑只來了楚雲霄、金善揚、任伍慈。大會仍由金世雄主持,這老癱講道:近年來身體每況愈下,自感時日無多,所以等不到第十年便要將盟主之位讓給年輕後輩。盟主之位若是單靠比武,這裡近萬人,幾天幾夜也比不完。所以盟主繼承者不但武功要好,這個人還要有德行。因此,他將與會的高手,根據每個人的德行列了八個人,再以武功勝出。若有人不服,可站於台上供大家評點德行,德行過關,方可挑戰盟主。此法大家都認可。最後這八人經過捉對廝殺,站在台上的就剩楚雲霄,金善揚,任伍慈,和一個額頭上有刺青的蒙面高手。結果楚雲霄接下來對任伍慈的一戰中,過了三四百招,便被任伍慈凌空一指點中膝窩,然後站在楚雲霄面前。楚雲霄眼看被辱,憤怒之下使出極為凌厲的一招,可惜,這個任伍慈好厲害,一點沒傷著。反過來當胸一掌,將楚雲霄鎮落擂台之下。正好離我比較近,我看到這個頂級高手,胸前都塌了,顯見胸骨粉碎,人是不成了。」
谷昭聞言,頭嗡的一聲,下意識猛地站起,雙拳緊握,目光呆視著桌子。花青瑛嚇了一跳,從沒見過谷昭如此憤怒,他本來一聽說楚雲霄死了還暗自高興呢,見狀大氣都不敢出。他知道楚雲霄跟谷昭雖不是拜把子,但也是莫逆之交,友誼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