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黃昏,綠笛兒立於岩石上橫笛吹奏。笛意悠悠,儘是期盼。竹葉兒,紅泠二女見忘愁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竹葉兒道:「海風這麼涼,忘愁怎會出汗,他是不是正遭受著妖術地折磨。」
二女急忙找來濕毛巾為忘愁擦拭。
綠笛兒突然停下吹笛,歡呼道:「看,好大的船。」
二女起身眺望,紅泠眼尖,一眼看到谷昭立於船首,叫道:「哇,太好了,是我大師兄,我們有船做咯。」
不一時,帆船停下。眾人正要上船,卻見海灘上游遠遠奔來數百身影。谷昭急道:「快快上船。」眾人一不做,二不休,將被谷昭點穴的四個假倭寇一同扛上船。這樣加上老海,會駕船的人共有六人,勉強夠數。
帆船調首,鼓足風帆,乘風破浪直奔東方。
三女從未坐船出過遠門,綠笛兒好在生於江南水鄉,還可堅持。但紅泠竹葉兒經過這一日夜顛簸,早已連腸子都快吐出來了。即便如此,二女對忘愁的照顧,沒有絲毫鬆懈,終日不離半步。韻清曾經說過,中了這種活死人術,需每日為其舒筋活血。否則,即便日後解開此術,人也可能變成殘廢。因此,二女輪流為其輸入內力,並做些簡單地外部按摩。
這日,二女為忘愁按摩正累得滿頭大汗。楚雲傲走進來,站在一旁,也不吭聲,冷冷做壁上觀。紅泠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幾日來嘔吐,早已體力不濟,倒是滿心希望他過來幫個忙。
楚雲傲卻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看了半晌,突道:「外面來了成群的海豬,我帶你們去釣海豬如何?」
竹葉兒奇道:「海豬?什麼樣子?」
扭頭看了眼紅泠,頗為好奇。紅泠失望罵道:「看我幹什麼,我又不是海豬。」
竹葉兒怒道:「你吃錯藥啦,剛剛還好好的,人家好心叫你去玩嗎?」
紅泠不是成心對竹葉兒。道:「要看你去看吧,按摩完了我還得幫忘愁輸真氣呢?」說罷,惡狠狠地甩了楚雲傲一眼。
楚雲傲忍不住道:「至於嗎,為了這麼個半死不活又素不相識的人?看你們累得……」
紅泠道:「哼,累死我願意,總比你整日吊兒郎當,無所事事強。」楚雲傲出身名門世家,從小被人嬌著慣著,都是被人疼,哪懂得疼別人,更不能體會到勞動者的心思。今兒本是破天荒好心討好二女約她們去玩,不想,又不知怎地觸了紅泠霉頭。悻悻道:「不去拉倒,犯得著河東獅吼嗎?」
紅泠一把抓起床邊水盆,照楚雲傲立身之處潑去。楚雲傲跟紅泠相識以來,對其火辣脾氣已經甚為瞭解。說完話,已知後果。急忙一閃身,奔出艙門,來至甲板。谷昭和綠笛兒,迎風立於船首,說說笑笑,沒注意楚雲傲一副狼狽相。老海則和那幾個扮假倭寇的漁民駕御著帆船,前方霧氣漸濃,老海憂心忡忡對那何晃道:「我說老何,這天相似乎不善哪。」
何晃漁民做了三十餘年,航海經驗頗豐,聞言點頭道:「是呀,老哥你倒是在行啊,我看今晚吉凶難料,待會去拜拜龍王。讓龍王保佑咱們順利渡過今晚,明日午時便該到離島啦。從離島再去東瀛就近了,只有一天的海路。不過據傳,離島最近頗不太平呢。」
老海道:「離島大王,還是伊籐家族嗎?」
何晃聞言,奇道:「老哥你怎麼會知道伊籐家族?」
老海笑道:「我在東瀛待了三十多年,你說呢?」
原來,時下的東瀛,天皇式微幾百年,早已名存實亡。德川幕府剛剛結束紛亂的戰國時期,成為權利的實際控制者。德川幕府延續舊制,天下一統後,劃土裂地分封給有功的大名。因此,東瀛在幕府的統治之下各藩閥大名割據一方。這些藩閥大名都曾是追隨幕府將軍開基立業的心腹功臣,手心手背都是肉,幕府將軍難以制衡,這就造成了各大名之間為爭地盤,戰火不斷,紛爭四起。當前,最為有名的四大藩其中之一,便是這離島大王伊籐賀蘭。伊籐賀蘭早年追隨德川家康征戰天下,更在剿滅豐臣秀吉餘黨的作戰中戰功赫赫,是開創德川幕府的主要開國功臣。老海道:「將軍府是在江戶吧?」
何晃點頭繼續道:「伊籐賀蘭因功封藩,霸據離島數十年。離島孤懸海外,離東瀛本島最近也要一天的路程。但是卻是東瀛距離中土最近的海島。往來客商、行旅、海盜俱以此為轉折地,是時下東瀛最繁華也是最重要的港口。伊籐氏霸據離島,收取往來客貨的稅金。尤其對去中土劫掠的倭寇,採取五五分賬的政策,不僅剝削了強盜,同時也包庇了這些強盜,致使倭寇氣焰囂張,有恃無恐。伊籐賀蘭家同時也得到了『盜中盜』的稱呼。倭寇雖然憎恨藩閥的壓搾,但也依賴於這些藩閥的庇佑。離島成了當世集走私,海盜,客貨運輸為一體的最黑的碼頭。伊籐家族亦因此財源滾滾不絕,從而引起了其他大名的嫉妒。近年來,以『飛鳥地』的柳川家族為首,公然向伊籐賀蘭家挑釁。兩家戰火逐漸升級,刀兵所過之地,往往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老海歎道:「唉,老朽當年離開之時,還是德川家康將軍主政。紀律森嚴,誰敢亂事!那德川秀忠他為何不加制衡啊?」
何晃道:「德川秀忠有個次子叫德川忠長,深得溺愛。據說此人行為乖張,胡作非為。與飛鳥地的柳川家族往來甚密,柳川家族正是因他才敢公然挑釁伊籐賀蘭。都傳說那德川秀忠袒護愛子,所以未加制衡,造成現在的局面。」
老海歎道:「真是富不過三代,虎父犬子啊。想當年,家康將軍縱橫天下,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那是何等氣概。」
何晃道:「德川秀忠雖然庸碌,但最近這些年,家族也出了個青年俊秀,就是德川秀忠的長子德川家光。人言,此人有其祖父之風,斷事果敢有謀,是繼承其父的不二之選,深得屬下擁戴。」
正聊著,一道閃電撕裂暗青天際。在這一瞬間,被照亮的海面突然波瀾不驚,如同一面巨大的鏡子。老海道:「越是看似平靜,爆發起來越是兇猛。」
何晃讚道:「老哥,你是個好水手。」說罷,面向東南,跪地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口中唸唸有詞。
紅泠,竹葉兒為忘愁輸完內力。天色早已黑得不見五指,二女白天不敢上甲板,一看晃蕩的海面便吐。到了晚上方敢來到甲板上換口氣。
來到甲板但見夜幕籠罩下的大海,一片氤氳。馬燈的光亮難以及遠,微弱光線下大海猶如開了鍋似的,波浪劇烈起伏,層層疊疊,拍打船舷,整條船好似完全沒於海中。時刻便有傾覆的危險。紅泠忍不住又是一陣嘔吐,把剛吃下的晚餐吐了個乾淨。一抬頭,看見谷昭立於舵旁,濃眉緊蹙。老海,何晃等人更是如臨大敵,全神貫注地操縱著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