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泠哪裡見過這等場面,饒是潑辣膽大,也嚇得花容失色。怯聲聲問白筱天:「師父,這裡是便是那無間地獄的獄府吧。」
白筱天蹙眉道:「看來,那些傳說都是真的,這些屍骨應該就是那哈格的殘兵敗將。可是,為何全都死在這裡?」
楚雲霄一指頭頂道:「白伯伯請看。」
眾人聞言仰視上空,在火光映照下,但見峭壁半空,橫生一株枝椏,那植物竟然冒出裊裊輕煙,向上升去。
歐陽雨儂道:「莫非是那萬年魔蘭?」
谷昭看看方位點頭道:「看來這裡便是斷梁正下方。」
竹葉兒道:「我明白了,這下面的數萬屍骨,必是哈格的軍隊退進山洞後,在橫樑前俱產生幻覺,一個跟一個跌落至幾十丈深的斷崖下摔死。
眾人紛紛贊同竹葉兒說法。
雨飄膽氣恢復些許,怯怯問道:「可是,這裡既是斷崖之下,那最先失足跌落的二位參農,怎麼不見屍體?」
此話一出,立時又鴉雀無聲。眾人無不心中大鼓:斷崖離地至少六十餘丈,甭說普通人,即便是白筱天跌落亦是有死無生。那倆參農的屍體呢?眾人紛紛四下掃視,遍尋不見。此刻的熊熊骨火,因骨堆被隔離,火勢漸小,地宮轉成一片瘆人的青藍色。眾人只覺毛骨悚然,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阮老五喃喃自語:「老洪,老曲咱們都是一起挨過餓、受過凍的苦命人,你們亡魂早日超脫,莫要嚇我們。」
紅泠本來就嚇得不輕,聞言更是牙關緊閉,面如土色。平日裡威風的小老虎,此刻儼如一隻溫順的小貓。
雨儂厲色罵道:「你鬼喊什麼,哪裡有什麼孤魂野鬼,即便是有,姑奶奶也叫他挫骨揚灰。」
旁邊一參農道:「姑奶奶喲,既是鬼魂,那裡還有骨頭,你又如何挫灰啊。我們完了,我們真正進入了無間地獄了。牛頭馬面馬上就要來收咱們的魂魄了,嗚嗚嗚。」
雨儂道:「瞧你們這些個窩囊樣,一個個熊包蛋子似的,不用怕,待會來神誅神,遇鬼姑奶奶滅鬼。」
雨儂不愧女中巾幗,此言一出,叫眾參農好生慚愧,均心道:女流尚且如此,我等堂堂大丈夫豈能退縮?眾參農重拾膽氣,那一攤朽骨不一時燃燒殆盡,余煙裊裊,藍光隱隱。藉著這光線,眾人繼續前進。地宮非常之大,足足行了一柱香時間,方繞過骨海,行至地宮大概中間的位置,白骨零零星星仍然隨處可見。光線又復黑暗之中,眾人只得重新點然火把,但聞潺潺流水聲。綠笛兒一拽谷昭胳膊喜道:「谷大哥,你聽流水聲。太好了,我們終於可以走出去了。」
紅泠喜道:「綠笛兒姐姐,出路在哪裡?我怎麼看不到。」
綠笛兒道:「你仔細聽流水聲。此地既有流水,那麼順流而下,不就可以出去了嗎?奇門遁甲中流水既為活水,活水便是生水啊。」
眾人聞言俱喜,都恨不得生出翅膀趕快脫出這陰森幽暗的地宮。使出渾身力氣,朝流水方向急奔。
谷昭舉著火把頭前探路,施展輕功,不一時,跟眾人拉開了一定距離。前方有一凸起的石塊,一個翻身躍上,極目眺望。地宮內光線昏暗,難以極遠。但聞流水潺潺,似乎已然離河流不遠。索性把火把朝流水方向一扔。藉著火光,但見前面二十丈開外果然有一條溪流出現。在火把熄滅的瞬間,一個赤白的馬形影子,隨之一閃而沒。
谷昭揉揉眼睛,前面又已是昏黑一片,一股不祥的感覺油然而生。回身喊道:「大家小心,我似乎看到一個馬形怪獸。」
眾人急忙抽出兵刃,圍成一圈,擺出抵禦群狼時的圓陣。皆凝神戒備,彼此心跳可聞。然而,久久並無異常。雨儂已自不耐道:「一驚一乍的,照此行法,我們何時能走出這裡?」
紅泠道:「哼,嫌我們慢,你們倆可以自己走啊,這裡又沒人攔著你們。」
雨儂平日裡頤指氣使習慣了。這幾日,被這個小丫頭咄咄逼人數次,再也不能忍受,怒道:「好啊,分開走就分開走,老娘還巴不得離你們這些窩囊廢遠些。」
說罷,奪過一支火把,足尖一點,沒入黑暗中。那付天默不作聲,緊隨其後。遠遠只見一個光點越來越小。
紅泠刀子嘴,豆腐心。眼見氣跑雨儂兩口子,痛快之餘亦覺有點過分。環顧眾人,見眾人並無責怪之意,心下方才釋然。
谷昭帶領眾人,朝雨儂夫妻消失方向繼續前進。不一時,便來到小河畔。小河二丈餘寬,最深處也就齊膝深,卻十分湍急。眾人順流而下,為了防止萬一,谷昭在前,楚家兄弟一左一右,白筱天在後。將參農及四女圍在中間,小心翼翼地前進。一路上,綠笛兒凝神思索,極力回憶當年師父傳授她的奇門遁甲。出師後,由於尤其偏愛曲藝音律,其他所學反倒漸漸遺忘。
行了半個時辰,流水聲突然消失。暗河掉頭向下一頭扎入水缸粗的地漏便消失不見。地漏深不見底,河流撞擊地漏周圍,水花四濺。前路又斷,眾人無不失望透頂。正沮喪間,上前方傳來雨儂笑聲:「哈哈哈哈。現在失望了吧?大傢伙還是出——不—人抬頭一看,只見雨儂站在峭壁前突起的一塊石台上,手裡拎著個黑乎乎、圓溜溜、西瓜般大小的東西。
一個參農啪地給自己一個大耳光,哭喪道:「都是這參王給害的,有家不能回,我前世造的什麼孽呀。」
紅泠道:「我們出不去,你難道能出去?虧你還笑得出來。」
雨儂將手裡的東西一晃,道:「多虧紅泠姑娘成全,咱們說好的先到先得對吧?只可惜你們來晚一步,這裡的寶貝都是我的了。在這裡,老娘有吃有喝,就是過個十年八年的也沒什麼。」
紅泠氣道:「吃喝?喝的到是有,吃的嗎?難道你打算以那白骨為餐。」
雨儂將手一晃:「你們看看這是什麼?有了它,我們還不急著出去了呢。」
阮老五湊至石壁下,抬眼叫道:「參王!」
眾人皆瞪著眼睛看去,光線昏暗,只見那物圓溜溜的昏黑一團,怎麼也不像人參。雨儂罵道:「參個屁!到現在了還做那參王的春秋大夢,那參王的道行你們難道沒見,是人力對付的了的嗎?」
阮老五窘道:「那姑奶奶您拿的是什麼啊,下面看不真切,可否給小老兒仔細瞧瞧。」
歐陽雨儂得意洋洋地說:「你想得美,這麼貴重的東西能給你看麼?」
「歐陽大小姐,到底是什麼東西啊,別賣關子了。」楚雲霄亦好奇難忍。
一個參農突地高喊道:「猴頭,好大的猴頭!」
雨儂得意大笑道:「算你識貨,本姑奶奶就賞你一個,反正這上邊多的是,接著。」那參農聞言大喜,眼見一個毛茸茸事物飛來,忙上前跳起身,一把接個正著。
眾人紛紛上前圍觀,果然是一個西瓜般大的猴頭。無不嘖嘖稱奇,內心的的恐懼一時全被好奇心佔據。綠笛兒在後疑竇叢生。猴頭乃是極其珍貴的草藥,與人參、燕窩、靈芝並稱「四大山珍」。和人參不同的是,猴頭不僅可以入藥,還是膳食美味。素有「山珍猴頭、海味燕窩」之說。尋常猴頭長至拳頭大小已然是珍品。那西瓜大的猴頭首先是聞所未聞,即便是真,價值絕不低於千年人參?雨儂豈能說送就送一個,這也與雨儂堅吝的性子不符。綠笛兒越想越覺不對:有古怪!雨儂更是古怪!又想到暗河洶湧流入地漏,激得水花四濺,緣何一點聲音也未發出?付天向來寸步不離雨儂,石台上卻似乎只有雨儂一人身影。綠笛兒越想越奇,怪異氣氛充斥四周,心下寒意大作。不由想起師父傳述奇門遁甲時說的話,「真實往往隱藏於表象之後,不要過於相信你所見看到的,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萬物皆相生相剋,當你感官無法判斷對錯的時候。那麼你何不暫時放下你的五感,用六識去感受。
想罷,綠笛兒緩緩閉上眼睛。默念靜心決,只覺清氣上升,濁氣下降,靈台霎時清明許多。念罷一遍,緩緩睜開雙眼。但見參農手裡捧著一個獻血淋漓、面目猙獰的人頭,眾人在旁手摸鼻嗅,嘖嘖稱奇。綠笛兒只覺一陣噁心湧上喉嚨。心下大驚:難道此地仍有萬年魔蘭。眼見眾人一片迷惘神色,急忙自腰間抽出綠竹笛兒,用足內力一聲清嘯。白筱天,谷昭等人聞笛如醍醐灌頂,登時清醒。眼見參農手裡捧著的猴頭此刻已變成人頭,明白是中了幻覺。紛紛配合綠笛兒笛聲,幾大高手合力,攢力長嘯。嘯聲震盪空谷,久久不絕。阮老五如夢初醒,看著手裡的「猴頭」,哭道:「老洪啊,原來你在這裡。」
石台上雨儂亦被嘯聲震懾,手裡兀自提著一個人頭,神情呆滯,默然不語。雨飄急道:「姐姐,快下來,上面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