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陡覺一股大力順著銀網直擊心弦。笑聲未落,「啊」的一聲,從樹頂掉落。付天見到愛妻危險,急忙飄身躍起,一手接住雨儂,腳尖借勢一點,縱上樹冠。眼見心上人受傷,怒火中燒,運起十成內力一掌向小道士擊去。雨儂驚呼:「別傷了參王。」付天忙撤去二成內力,變掌為抓。小道士抬起一掌,輕飄飄迎來。突然間化作千手觀音,漫天掌影。付天大驚!急忙鬆開雨儂,兩手圈起氣牆。二力相接,但聽啵地一聲,小道士紋絲沒動,付天急退丈外,一腳踏空差點自樹上栽下。氣海翻轉不停,一時無法聚氣。那小道士則靜如山嶽,就像並未出手一樣,仍然呆呆癡癡。
眾人俱想:如此厲害,不愧為參王。既是萬年修為,當然不易對付。看參王一副細皮嫩肉的少年道士模樣,真恨不能立時上去咬一口,或許因此便能長生不老。
這時,遠處隱約傳來一陣琴音。荒山野嶺,何人彈琴?眾人俱以為鬼怪,大叫四散。那小道士聞聲頓起,幾個閃落便消失不見。雨儂、付天急忙追去。谷昭、綠笛兒緊隨其後。綠笛兒輕功較差,不一時,二人落遠。綠笛兒慚愧道:「不要管我了,得參王給你師娘治病要緊。」
谷昭道:「在下在白頭關前便說過了,不管何時何地,是絕不會把你一個人扔下的。」
綠笛兒聞言芳心大悅。
二人奮起直追,不多時,終於趕上眾人。但見一蒙面黑衣女盤坐於樹幹上,雙膝上擺一具古琴,隨手彈來,琴聲美妙絕倫,悠悠如白駒過隙,潺潺如小河輕流。高山流水不盡,回風舞柳纏綿。以谷昭綠笛兒二人的音律造詣,心下亦不禁大為佩服:真是天籟之音。那個小道士正站在不遠處,背對眾人,聽得如癡如醉。雨儂不諳音律,不耐喝道:「你是人還是鬼。」
黑紗女琴聲驟停,啞著嗓子道:「我若是鬼,這裡豈不是陰曹地府啦?各位安有命在?」
雨儂道:「管你是人是鬼,誰敢阻擋姑奶奶得參王,姑奶奶遇鬼殺鬼,遇佛誅佛。」
黑紗人格格一笑:「參王就在你面前,我攔著你了嗎?」
雨儂大怒,從沒人敢這麼輕佻的跟她說話。運起十成內力,飛身撲上。小道士猛一回頭,眸子透出一道寒芒直射雨儂,雨農不由打個激靈,氣勢頓減。付天大喝一聲,聚起平生之力,一掌拍下。他二人已決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即便是自己得不到,也不能叫神秘黑紗女得到。
小道士不慌不忙,撩起右手,掌風忽起,旁人看似是一式至為簡單的「舉火燎原」。但在付天眼中,只見小道士身前再次突現一個千手觀音,數千支手掌同時舞動,瞬間幻化出漫天的掌影,自四面八方將其罩住,躲無可躲。付天暗叫一聲:完了!電石火光之間,紫色身影一閃,原來是雨儂見他危急,一把將他脫出,怒問:「天哥,你怎麼了,怎地傻站著一動不動,難道想尋死不成?」
付天如夢初醒,豆大汗珠子流了滿額。見小道士依然靜立不動,穩如磐石,似乎根本未曾動過。
付天喃喃地道:「不可能,絕不可能,他必是萬年參精變化。」
雨儂道:「那是當然,天哥你必是中了他的妖法。這參王似乎聽黑紗女的話,待我擒住這黑紗女,或許能有辦法制住參王。」言罷,扭頭灼灼盯住黑紗女。
黑紗女笑道:「不錯,想得到參王,必得先擒住我。不過想擒我?哼,你想得美。」說罷,縱身疾飛,眾人起身直追。黑紗女輕功極高,一會便不見蹤影,好在參王身影時隱時現,也緊緊跟隨在黑紗女身後,眾人方不至於追失。
足足追了一宿,天色曙光初露,谷昭終於不支,他一手拽著綠笛兒,能追至此處,實屬不易,累得氣喘吁吁。
綠笛兒心下十分過意不去。道:「谷大哥,我一人在此不要緊,你待會再來尋我便是。
谷昭搖頭道:「此地極為迷亂,一經分開,便很難再會合。」
「我可以用笛聲接引,你尋著笛聲便能找到我了。」
谷昭擺手:「不必再說,姑娘拋家捨業,千山萬水,不辭辛勞地陪伴谷某來此,我又豈能見利忘義。」
小憩片刻,二人繼續前進,走了不多時。陡聞不遠處有微弱的呼叫聲,二人尋聲奔過去,只見歐陽雨飄匍匐於樹下,一隻山豹作勢欲撲。谷昭急忙遙空一掌,立斃山豹。綠笛兒見雨飄無恙,高興萬分,昨夜見她獨自離去,還擔心不止。
綠笛兒上前扶起雨飄道:「雨飄妹妹,你怎會在此處?」
但見雨飄衣衫多有破損,髮髻凌亂,狼狽不堪,俏面朱淚縱橫,楚楚可憐至極。雨飄見到綠笛兒,立時撲入懷中哭道:「綠笛兒姐姐,嚇死我了,我姐姐嫌我累贅,我便只好自己尋路出去。不想,一時迷路,越走越遠。整整走了一夜,不曉得怎麼走到這裡。」
谷昭暗暗稱奇:昨夜雨飄離去的方向應該跟此地截然相反,怎麼出現在此?環視四周,難道二人又兜了一圈回到了原地?
雨飄抬眼看到谷昭,想起自己數月前還女扮男裝陷害谷昭,螓首低垂,不敢抬頭看谷昭。其實,雨飄自小跟隨關雪寒長大,關雪寒跟白筱天兩家交好,自然知道谷昭是白筱天徒弟,按規矩還得叫谷昭一聲大哥。只是年齡相差較大又素未謀面。再說,谷昭還是她姐姐的敵人。當日只為了討好姐姐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谷昭胸襟磊落,怎會跟女子計較。打趣道:「你這店小二不在嵩山下看店,跑這老黑山來,難不成是開分號來了?」
雨飄更羞。
綠笛兒道:「飄妹莫怕,休聽他胡說。谷大哥是跟你開玩笑呢,他才不是那種眥睚必報,鼠肚雞腸的小人呢。」
雨飄聞言,操著蚊子般的聲音道:「對不起谷大哥,小妹以前多有得罪,小妹以後不敢了。」
谷昭道:「你改日再請我喝一次五大名茶,我便不跟你計較,如何?」
雨飄道:「好的。」
谷昭哈哈一樂,任是誰見了雨飄這副我見猶憐的嬌羞樣子,亦不能硬起鐵石心腸。更不能理解歐陽雨儂為何如此對待妹妹。
不一會兒,天色大亮。谷昭縱身躍上樹冠,但見太陽冉冉升起,東方六峰矗立,立身之地似乎已在環圍之外。頓時喜出望外,跳下樹冠道:「我們出來了。」
綠笛兒亦喜道:「真的嗎,那我們得救啦。」
雨飄這時把被白筱天帶入的事情告之。谷昭又喜又憂,蹙眉道:「這麼說,師父他老人家已經進入迷子林兩三天了。恐怕也已深陷其中,這該如何是好?」
雨飄取出紅泠給她的七彩狼煙彈,道:「泠姐姐給我這個,說是要我到遇危險的時候使用。」
谷昭,綠笛兒大喜,迫不及待地把手環一拉。「砰」地聲,一團七彩煙霧,冉冉升起。頃刻間穿透密林,久久不散。
綠笛兒憂道:「只是這密林蔽日,不曉得他們能不能看到。」
谷昭:「小鈴鐺古靈精怪,我想必能看到。」
三人等在原地,閒坐聊天。
過了許久,不遠處傳來聲響。谷昭道:「來人了。」二女俱是歡呼。
樹叢晃動,兩個青衣短襟打扮的漢子跳了出來。為首的一人天庭飽滿,鼻直口闊,一下巴青色胡茬,威風凜凜。後面那人面如冠玉,丰神俊朗,面色蒼白,似乎大病初癒,眉宇間有股傲氣,正是楚雲傲。谷昭對前面的人哈哈大笑:「老楚。」
那漢子一愣,定睛瞧見谷昭,亦哈哈大笑:「老谷。」
谷昭道:「這裡也能碰到你,真是緣分哪。」忙給二女介紹道:「這位是淮北楚家的當家人楚雲霄,這位想必是弟弟楚雲傲。」
楚雲霄抱拳跟二女寒暄幾句。那楚雲傲則一副桀驁不遜的神色,並未搭話。原來,楚雲傲自洛陽被白筱天救了後。白筱天用內力助其將毒逼出,便安排他在姬沅家養傷,並派人通知他大哥楚雲霄。楚雲霄趕至洛陽一直陪伴弟弟傷癒,楚雲傲傷癒便要去找金善揚報仇,結果金善揚狡兔三窟,早已人去樓空。適時聽說老黑山出了參王,便一起來尋寶。
楚雲霄與谷昭已是老相識,當年谷昭在淮陰一帶緝拿採花大賊花青瑛,那花青瑛狡猾非常,仗著地頭熟,武功又好,數次逃脫。後得地方大豪楚雲霄相助,方擒得此賊。二人因此惺惺相惜,成為好友。楚雲霄極為並理解谷昭,堪稱良朋。
只聽楚雲霄道:「我兄弟二人已在這片鬼林子裡兜了接近兩天的***。只能在樹冠之上觀看方向,一到樹下,立時迷路。剛剛攀上樹頂觀看方向時,正巧就見到你們放的狼煙彈,是以尋至此處。」
話音甫落,就見林子裡人影幢幢,竟然來了數十人之多。為首的正是頭戴斗笠的白筱天等人,身後還跟著十幾個參農。谷昭單憑身影,便已看出是師父。
眾人一會合,谷昭趕忙行禮拜見師父。紅泠自是高興的手舞足蹈,各敘別情。原來,白筱天帶著二女在林中兜了二天***,一無所獲。昨夜,偶然碰見倉惶奔命的十幾個參農,正是阮老五一夥。一問方得知萬年參王現小道士人形,還有個黑衣女山魃在參王旁側,見者勾魂奪魄。敘述中自然摻雜些迷信傳說加想像。白筱天三人便帶著這些人追蹤。起初這些人不敢,但是逃跑時倉促,也已被迷失在林中。又看白筱天露了手武功,都把白筱天當作救命神仙。
阮老五將昨夜追蹤的大體方向告訴白筱天,眾人便一路找過來,沿途處處留心,四處做記號。誤打誤撞看到楚家兄一路做的記號,便也跟蹤而至。
谷昭道:「原來,師父並沒看到弟子發的狼煙信號,卻是跟著楚家兄弟的記號找到這裡。」
紅泠道:「歸根結底還是狼煙彈的功勞。那麼狼煙彈是誰的呢?也就是說,還是小女子的功勞,你們該怎麼謝我。」
眾人立即讚聲一片。
谷昭道:「嗯,天底下最最聰明的女子就是我這鬼機靈的師妹啦。」說罷,自知失言,忙歪眼看了看身側佳人。好在大家都在哄紅泠開心,誰也沒在意。
唯獨楚雲傲甚是不屑,輕輕地哼了聲。紅泠立時杏眼圓睜道:「你這廝不服氣嗎?」雙手掐腰,儼然如同一隻小老虎。她本來對楚雲霄扯斷五虎胳膊,掌斃趙昆一事一直耿耿於懷。
楚雲傲自小嬌生慣養,被視為楚家活祖宗,哪受得了這氣,立時就要發作。紅泠仗著左有師父,右有大師兄在,氣勢更是咄咄逼人,一把抖開落日長鞭,道:「過來呀,瞧我不抽青你這死魚皮。」
楚雲傲大怒,道:「你這小母狗,看我不撕爛你的狗嘴。」作勢欲撲。
楚雲霄大喝:「住手!」
「大哥,她欺人太甚……」
「住口。」楚雲霄濃眉倒豎,瞪視楚雲傲。楚雲傲雖然桀驁不馴但唯獨害怕自己長兄。兄弟倆自小喪父,楚雲霄比弟弟大十來歲,古代人講究長兄如父。就是說,父親不在,長兄就要行使父親的權利。所以,楚雲霄對於楚雲傲來講,既是兄也是父。從小頑劣不化,親娘都治不了他,但楚雲霄一瞪眼,立即乖乖就範。楚雲霄一抱拳道:「姑娘,我這兄弟年少無知,失禮啦。在下替他向你道歉,同時還得多謝姑娘在洛陽的救命之恩哪。」說罷一躬。紅泠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見狀也不好再說話。
白筱天在旁看地直點頭,楚雲霄身為六傑第二,知書達禮,不驕不躁,頗有仁俠風範。心下暗暗為江湖上出了這麼個後起之秀而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