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兵部侍郎崔呈秀府。
崔鐸氣急敗壞地在父親的書房內來回走動,口中直罵著「飯桶」。崔呈秀和崔名貴分別端坐於椅中,苦苦思索著。
一會兒後,崔名貴見崔鐸還不斷的在自己身前走來走去,不由皺起了眉頭,道:「給我坐下!老是這樣晃來晃去的,看得我更心煩!」
崔鐸回過頭來,幾步走到崔呈秀的身前,氣憤萬分的道:「父親,您派去的那幾個人怎麼那麼沒用!說是要盡快除掉吳三桂那個小雜種,可還未等碰到人家一根毫毛,就灰溜溜的回來了。根本連出手都沒有出手,還敢妄稱殺手!哼!」
崔呈秀聽了歎了一口氣,有些氣惱的道:「為父也沒有想到這幾個傢伙竟會如此的不堪!為父當初就是看中他們的身手才找到他們,而且當時聽說只是南下去殺一個略懂些功夫的少年,這幾個人立即很痛快地就答應了為父。可誰知道還未等和人家交手就回來了!說什麼那吳三桂身邊有兩個一流高手始終伴隨在他左右,他們幾個沒有把握拿下。怕貿然出手,成功不得反而留下馬腳,因此才火速趕回京師向我稟報,要為父再多派些人手方能成功。」
崔鐸急著接道:「父親,那您還不趕緊多增派些人手去除掉吳三桂那個小雜種?」
崔呈秀搖頭苦笑道:「哪有這麼容易?先前那吳三桂身邊人手不多,只是廖廖的二十幾個,那時要伺機下手除掉他還是有很大的機會。可如今為父聽說那吳三桂剛剛在山東、河南、江西、湖廣以及浙江五個布政使司招收到了一萬多名少年新軍。現正奔赴河南沁陽附近的銅山,準備在銅山腳下組軍練兵。就算我們此刻馬上派人出京去,人家也早已經處在一萬多名新軍的重重保護之下了。雖然此時那些新軍士兵還都是少年之輩,但畢竟人數實在太龐大啊!我們就算派出去上百人到了那裡也有如石沉大海,根本無濟於事啊!」
崔鐸聽了不由的呆了,喃喃自語道:「那照您這麼說,我們就再沒有任何機會除掉吳三桂了?」
崔呈秀點頭道:「就目前的形勢看,咱們只能這樣按兵不動了,因為若是一味地尋仇,操之過急反而會誤了大事,畢竟吳三桂現在有皇上護著,不能輕舉妄動呀!不過你也別灰心,只是暫時讓這小子苟延殘喘數月,待時機成熟了,為父定叫他死無葬身之地!以報我兒殘臂之恨!」
崔鐸聽到殘臂之恨這幾字時,雙目中射出怨毒至極的仇恨之火。咬牙切齒的吐出幾字:「哼,真是太便宜那個小雜種了!」
此時,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崔名貴緩緩站了起來。搖頭晃腦,面帶笑容的走到崔氏父子的近前,顯是心中又有了什麼鬼主意。
崔名貴得意的對崔氏父子道:「大人和公子何必為此小事發愁?要想除掉吳三桂那小雜種簡直是易如反掌!」
崔呈秀還未答話,崔鐸已又驚又喜的道:「哦,果真如此?快說,你有什麼好主意!」
此時崔呈秀也用很期待的目光看著崔名貴。
崔名貴眼睛微瞇,徐徐的道:「正如大人方纔所說,如今的吳三桂剛剛組建起新軍,要想進入到一萬人的軍營裡面去刺殺他,別說是百人,恐怕就是千人也無異于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因此首要的任務就是要讓他吳三桂離開軍營的保護,這樣我們方有得手的機會。」
還未等崔呈秀說話,崔鐸已率先提出質疑:「你的話雖說的不錯,可是那吳三桂此時剛剛開始組軍練兵,恐怕一年半載也不會出來軍營一趟吧!況且就算偶爾出來一次,我們卻又從何知曉?」
崔呈秀也是連連點頭,深有同感。
崔名貴又是一陣輕笑,道:「我有一計,能夠讓吳三桂永久脫離軍營的保護!」
崔氏父子二人聞言立時精神一震,連聲問道:「快說,快說!」
崔名貴接著道:「首先這要大人您到九千歲府中親臨一趟,請他親自向各地布政使司發令,今後不允許各地再向吳三桂的新軍提供糧餉等各種後勤保障。而各地布政使接到九千歲的號令,哪個敢有半點不從?再加上這樣一來又節省了數目不小的糧餉,當然都樂此不疲,肯定會立即停止向吳三桂的新軍供應糧草餉銀。那一萬多新軍一旦被掐斷了後勤保障供應,恐怕不出幾日便要達到錢盡糧絕的地步。到那時,吳三桂縱使有天大的本領也將無可奈何。唯一的辦法就只有乖乖的先將隊伍解散,隨後再趕赴京師到皇上面前告御狀,讓皇上出面為他做主。而到了那時,嘿嘿,我們還能讓他有機會到達京師麼?」
崔氏父子聽了不由的齊齊拍腿叫絕,這一招連環計真的是無懈可擊啊!
崔名貴又道:「不過這一次我們定要成功,絕對不能失手,否則如讓吳三桂順利回到京師告知皇上知曉,到時不但是大人,恐怕就連九千歲也將會受到牽連!後患無窮啊!」
崔呈秀連連點頭,深以為然的道:「你說的對,此事絕對不能出一丁點紕漏,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致敵於死地,絕不能給他留下一絲生機。待會我就去九千歲府中,請他盡快的向各地下達命令。另外我還要從他的東廠借調一批好手,務要將吳三桂及他的手下趕盡殺絕!永絕後患!」
崔鐸此時突然道:「父親,孩兒這次想親自帶人南下截殺吳三桂,以報我心頭的雪恨!」
崔呈秀皺眉道:「你還是在府中聽候消息吧!那種凶險之地你不宜涉足!」
崔鐸堅決道:「父親,孩兒報仇心切,非要親眼看到吳三桂那個小雜種授首斃命不可!您如果不放心就多給我增派些人手,再讓崔管家跟隨我南下,憑他的足智多謀,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崔呈秀仔細的想了想,兒子現在的心情可以理解,而且又有崔管家給他出謀劃策,再者說他的歲數已經不小了,該是找個機會到外面歷練一下了,於是他考慮了一下就同意了崔鐸的要求。不過他又囑咐崔名貴道:「我只有這麼一個獨子,無論如何你也要保證他的安全!萬萬不能讓他有絲毫損傷,而且我會多派一些人跟隨你們前去!」
崔名貴點頭應承道:「大人您儘管放心,我保證公子不會少一根毫毛,一定會順利將他帶回京師!」
很快,九千歲魏忠賢採納了崔呈秀的建議,立即派下去東廠特使快馬加鞭的出了京師,奔赴山東、河南、江西、湖廣以及浙江各地,傳達魏忠賢的旨意。
五地的布政使分別迎接了這些東廠特使,對於密信上面的示意沒有顯現出特別的訝異。早前就有耳聞吳三桂曾在京師與魏忠賢鬧的勢不兩立,如今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不由都在心中暗怪三桂年少氣盛,以為自己有皇上撐腰就不將任何人放在眼內。不過對於魏忠賢,他們還是從心底裡感到畏懼的。此人雖是一個執筆太監,可是卻大權獨攬,且心狠手辣,若是得罪了他,定會吃不了兜著走,況且他縱橫宮中、官場多年依然屹立不倒,可以想見手段是多麼的高明。
五位布政使不約而同的都對魏忠賢的授意表示接受,且立即照辦。畢竟這樣一來不但討好了大權在握的九千歲魏忠賢,且還能為自己節省下大批的錢糧物資。何樂而不為呢!因此當東廠的特使一走,五位布政使便立時停止了對新軍的錢糧等一切後勤供應。
如今的三桂面臨的就是這樣一個不利的局面,不過此時他所瞭解的就是山東沒有按時運送來糧食、餉銀及衣物等後勤物資。聽說後不由的暗暗搖頭,心道張泊這個老傢伙不知道心裡又在打什麼鬼主意。算了,暫時還是先用其他四地的後勤物資吧!再過幾天如果還沒有送來的話,那自己就要派人去山東催催張泊了。
接下來的情況更加糟糕,河南的後勤供應也沒有按時送來。這就讓三桂有些懷疑了,難道是張泊與張寶嵩兩人串通好了故意擺我一道?還是另外有什麼別的原因!三桂深深的沉思著,突然,一個非常可怕的懷疑進入三桂的腦海。難道是他?
果然,而後接踵而來的壞消息接二連三的傳來。江西、湖廣以及浙江三地也步了山東、河南的後塵,斷絕了一切後勤供應。這使得三桂原先的猜測得到了印證,看來這一切都是魏忠賢這個閹人在暗中搗鬼了。不過想歸想,直到此刻三桂也沒有拿出什麼好辦法來解決此事。
面對著日益消逝的糧草,三桂陷入了躊躇之中。看來為今之計只有繼續派人去五地催糧,而且還要對魏忠賢在其中搗鬼之事佯裝不知,否則惹怒了幾個布政使,估計連毛都要不到。
在等待催糧的手下回來之前,三桂一點也沒有在一萬多名官兵面前流露出緊張著急的神色。而是繼續將訓練計劃與內容安排的有條不紊,並帶頭和士兵們參加訓練。只有身邊諸如郭師剛、汪崑崙等寥寥幾個親信知道三桂及新軍目前的艱難處境。
很快,去往各地催糧的幾個手下回來了。轉達給三桂的大都是相同或類似的寥寥數語。就是:本地如今實在是沒有糧食了,容我們再慢慢籌措,你們先耐心的等待。
五地之中只有山東與河南象徵性的分別送來了兩千人所用三天與兩天的糧食,而另外三地則是乾脆一粒都沒有。這不禁令三桂大為惱火,但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一萬人每天光是糧食的消耗就是一個驚人的數字。雖然此時訓練依舊在進行,可是糧食卻也在快速的減少,眼看著就要徹底空虛了。三桂每日窮思苦想,卻怎麼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