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子超見了這父女倆,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這個似土老兒模樣的人,竟是紅纓會的舵主公孫宏!紅纓會是足以在江湖上與六合幫分庭抗禮的一大幫會,而且封子超知道,公孫宏的本領深不可測,他雖然沒有見過,也曾聽人說過,說是只有在史白都之上,絕不在史白都之下!
封子超心想:「這丫頭想必是他的女兒公孫燕了。聽說她最得父親的寵愛,跟她父親出來走道還不到一年,卻比她父親更愛管閒事,許多江湖上成名的人物都怕了她。糟糕,糟糕,她這麼一看熱鬧,只怕會看出岔子來!而且么孫宏見多識廣,文勝中的武功來歷只怕也瞞不過他。」
心念未已,果然便聽得公孫宏說道:「唔,這場架打得果然是有幾分精彩。燕兒,你沒有見過天山劍法,這次可以開開眼界了,和他作對手的這小子劍法差些,但練的三象神功也似乎已是乍窺藩籬了。」公孫宏是在群雄大鬧薩府之時,見過厲南星的,但卻沒有見過文勝中。那次薩府賀壽,文勝中沒有隨他父親同往。公孫宏是從他的武功家數看出他的來歷的。公孫宏心裡想:「文道莊的兒子料想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但我怎能和一個後生晚輩動手,可有什麼辦法幫一幫厲南星的忙呢?」
公孫燕道:「天山劍法的確很是奇妙,可是看起來他好像還打不過他的對手,這是什麼緣故?」
公孫宏道:「這是因為他新近病了一場的緣故。而且他的對手用的是玄鐵寶劍,比普通的劍要重十倍,你看不出來麼?」
此言一出,令得文勝中大大吃驚。心道:「想不到這土老兒竟是個武學的大家!他不但一眼就瞧出我的功夫深淺,而且還知道這是玄鐵寶劍。」厲海星也是好生驚詫,心想:「公孫宏確是名不虛傳,只一眼就知道我曾經受過傷。聽逐流說,那次他闖出薩府,曾得到公孫宏很大的幫忙。不過我卻不能存著倚賴別人的念頭。」
文勝中素來狂妄,聽了公孫宏在旁邊的評論」語氣之中,分明是抬高了厲南星而壓低他,倘若不是他聽出公孫宏是個武學大行家,當時就想發作。但雖然不敢發作,也是氣憤不堪。當下把渾身本領都使出來,揮動玄鐵寶劍,著著進逼,心裡想道:「你說我比不上這小子,我就把這小子殺了給你看!」
厲南星不願在公孫宏面前丟臉,當下也是抖擻精神,拚力惡鬥。但可惜他氣力不佳,兵器上又吃了虧,終於還是給文勝中逼得步步後退。」
激戰中文勝中一招「力劈華山」,把寶劍掄圓,當作大刀來使,橫所過去。厲南星閃到一棵柳樹後面,只聽得「轟隆」一聲,玄鐵寶劍竟然把這棵柳樹當中斫斷。
公孫燕道:「不錯,這的確是一把世所罕見的寶劍。」忽地一躍而出,說道:「喂,你這把寶劍給我!」
文勝中道:「為什麼我要給你?」
公孫燕道:「你的對手大病初癒,你已經是佔了便宜了。你還要再使玄鐵寶劍,這樣的打法豈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文勝中怒道:「要你多管閒事?」
公孫燕笑道,「我生來就是愛管閒事,你不讓我管也不行。打架不緊要,但必須打得公平。你杖著寶劍逞能,我看不順眼!現在我劃出兩條道兒隨你選擇:第一條,你把寶劍給我,換過一柄普通的劍和這人打。打贏了我還給你,打輸了這柄寶劍就該給你的對手當作禮物。我只是當個主持公道的證人,並非想要你的寶劍。」
文勝中道:「誰請你主持公道了?你走遠一些,否則休怪我的寶劍不長眼睛!」文勝中口裡說話,手底毫不放鬆。公孫燕越走越近,此時卻已是走到了厲南星的身邊。
公孫燕冷笑道:「好,第一條道兒你不肯走,那就只有走第二條了。我和你打,你雖然先打了一場,但有的是寶劍,不能算是不公平了。
說罷,不由分說的就插進二人中間,把厲南星硬擠出去。厲南星知道她是公孫宏的女兒,料想不至於吃文勝中的虧,於是放心讓她接受。
文勝中倒是有點忐忑不安,當下按劍說道:「你要和我打也成,但你若是輸了,可不許又再節外生枝!」
公孫燕道:「你怕我爹爹幫我嗎?哼,諒你也不配。爹,你說句話,讓這小子放心。」
公孫宏打了個哈哈說道:「老夫從來不與小輩動手。這是我女兒管的閒事,你有本事把我女兒殺了,我也只是袖手旁觀!」
公孫燕笑道:「你放心。可以你儘管把寶劍朝我刺來吧,我讓你,先出招!」
文勝中怒從心起,想道:「這老兒似乎是個武學的大行家。哼,只要他當真是袖手旁觀,難道我還怕你這黃毛丫頭不成?」當下說道:「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亮兵器!」
公孫燕道:「你儘管發招就是,囉唆作甚?」文勝中幾曾受過如此蔑視,氣往上衝,一劍就刺過去。
文勝中給她氣得七竅生煙,大怒喝道:「你這黃毛丫頭膽敢看不起我,叫你知道我的厲害!」側身進逼,形如雁翅斜掠,玄鐵寶劍揚空一閃,斜削而下。這一招有個名堂,叫做「彎弓射鵰」,講究的是「狠」「准」二字,正是文勝中最得意的劍法。
文勝中以為一個「黃毛廠頭」能有多大本領,這一劍削下去,即使不削斷她的臂膊,至少也能令她受傷。文勝中對那「土老兒」多少有幾分顧忌,用意也只是想今公孫燕受點輕傷,好叫她知難而退的。哪知公孫燕一飄一閃,文勝中這一劍已是刺了個空。只聽得公孫燕格格笑道:「也不見得怎麼樣厲害呀。好,來而不往非禮也,還招!」身形一轉,一條束腰的綢帶已是解了下來,用力一抖,腰帶給她使得如同軟鞭一般,立即向文勝中橫捲過去。
文勝中心想:「我這寶劍有斷金截鐵之能,吹毛立斷之利,何懼你一根腰帶?」哪知公孫燕的綢帶活似靈蛇,文勝中一劍沒有削著,綢帶在半空中一個轉折,「啪」的一聲輕響,文勝中的額角已是給綢帶拂了一下。雖是一根綢帶,打下來卻不亞軟鞭,文勝中的額角登時腫了一大塊。
公孫燕「噗嗤」笑道:「可惜沒有一個鏡子給你照照,你頭上長了角啦。你聽過這句俗話沒有?你若去照鏡子呀,這就叫做: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文勝中又驚又怒,忙把玄鐵寶劍舞得潑風也似,使出了一套攻守兼備的「三才劍法」。此時他已領教了公孫燕的本領,哪裡還敢再有半點輕敵之心?氣怒之下,殺機陡起,也顧不得要保全公孫燕的性命了。
在文勝中全力施為之下,公孫燕的綢帶一時攻不進他的劍光圈內。但文勝中的寶劍想要削斷她的綢帶卻也不能。綢帶飄飄,毫不受力,玄鐵寶劍揮舞起來,呼呼風響,綢帶隨風搖擺,未碰上即已盪開。
玄鐵寶劍重達一百多斤,文勝中雖然使得動,也感吃力。不消多久,文勝中也是大汗淋漓,氣喘如牛。
封子超已知公孫燕是公孫宏的女兒,心裡想道:「就是文道莊和史白都到來,只怕也是惹這老兒不起。看來文勝中這小子吃虧是吃定的了。唉,這玄鐵寶劍不要也罷,蘭十六計,我還是以走為上計,主意打定,立即跳上文勝中騎來的那匹坐騎,叫道:「文世兄,你好好打吧,請恕老夫少陪了。」快馬加鞭,疾馳而去。他顧著逃命,連女兒也拋棄了。封妙嫦又是氣憤,又是難堪,茫然地望著父親離她而去。厲南星低聲說道:「封姑娘,不要難過,由他去吧。」
封子超一走,文勝中驚怒之下,心神更亂。
此消彼長,文勝中揮動沉重的玄鐵寶劍,越來越是力不從心。公孫燕這條輕飄飄的綢帶卻是柔如柳絮,翩若驚鴻,輕靈飄飯,招數越來越是神妙!
公孫燕冷笑道:「你本事低微,不配使這柄玄鐵寶劍。寶劍拿來,趕快給我滾罷!」話聲未了,紅綢一卷,就像一片紅霞裹住一道白光似的,綢帶捲著劍柄,登時就把文勝中的玄鐵寶劍奪了過來。
文勝中拔足飛逃,一面跑一面叫道:「這是六合幫史幫主的東西,你這丫頭有膽拿去,可有膽報個萬兒麼?」他吃了敗仗。一面逃,可還是心中不忿,想依仗史白都的聲威,找回幾分面子。
公孫宏哈哈一笑,說道:「老夫公孫宏,你回去告訴史白都,這炳寶劍我是要定的了,他不服氣,叫他前來會我。若是他單身不敢前來,和你的父親文道莊一同來我也一樣招待!」
文勝中這才知道這個「貌不驚人」的「土老兒」,竟然是名震江湖的紅纓會總舵主,這一嚇嚇得他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哪裡還敢還嘴?腳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煙飛跑,孫宏宏哈大笑,也不去攔阻他。
厲南星與封妙嫦上前向公孫宏父女道謝,公孫宏十分歡喜,說道:「燕兒,這位厲公子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位和金逐流一起大鬧薩府壽堂的厲少俠。」
厲南星道:「多謝姑娘相助之德。」公孫燕笑道:「幸不辱命,原物奉還。」厲南星道:「天下神物利器,應屬有德者居之,這柄寶劍是姑娘奪來的,請令尊賞收吧。」公孫燕笑道:「爹爹從來不用兵器,他說要這寶劍,不過是用他的名字,嚇唬史白都而已。你當他真的想要你的寶劍嗎?」公孫燕這麼一說,厲南星若再推辭,那就是看不起公孫宏了。厲南星只好收下。
公孫宏道:「厲兄,你怎的在這裡和文勝中打起架來?」歷南星道:「說來話長。」當下將在揚州歷險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公孫宏。
公孫宏道:「我道丐幫哪裡來的兩個少年高手?原來在揚州大鬧了六合幫的就是你和金逐流。」
厲南星道:「公孫前輩聽到了什麼消息?」
公孫宏道:「我正是前兩天從揚州來的,聽說史白都避不見客,我也懶得去找他。揚州的朋友告訴我,如果我早來兩天,就剛好可以碰上那場熱鬧。我那位朋友不是幫會中人,他只道是丐幫與六合幫火拚,史白都很吃了點虧,但卻不知其詳。」
厲南星連忙問道:「金逐流不知是否還在揚州?老前輩到過丐幫的分舵沒有?」
公劍宏道:「丐幫分舵已經遷移,我撲了個空,一個人也找不著。」既然找不著丐幫,當然是沒有金逐流的消息的了。
公孫宏與厲南星在一邊說話,公孫燕和封妙嫦也在一邊攀談起來。公孫燕性情爽朗,心地仁慈,拉著封妙嫦的手說道:「封姐姐,你和爹爹吵架,我都聽見了。」封妙嫦滿面通紅,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公孫燕道:「封姐姐,你不必難過,你是蓮出污泥而不染,我對你佩服還來不及呢,決不會看輕你的。封姐姐,你準備上哪兒?」封妙嫦道:「我是無家可歸之人,只能隨遇而安了。」公孫燕道:「若是你不賺棄,請你和我作伴如何?」封妙嫦喜出望外,悅道:「得姐姐提攜,我是求之不得。是只怕給你添了累贅。」公孫燕道:「哪兒的話,我行走江湖,不過一年,閱歷甚淺,今後咱們結伴同行,還得請封姐姐指教我呢。」封妙嫦甚感詫異,心裡想道:「她的父親是名震江湖的紅纓會幫主,怎的卻說這樣的說話?但她說得十分誠懇,卻又不似虛偽的客套。」
公孫宏忽地笑道:「燕兒,你還是念念不忘赴竺清華之約麼?」
公孫燕裝著賭氣的樣子嘟小嘴兒說道:「爹,誰叫你不肯陪我,我只好自己找個伴兒去了。」
公孫宏微微一笑,回過頭來,對厲南星道:「老弟,你又準備上哪兒?」
厲南星道:「我想到西昌去走一趟。」原來厲南星估計史白都遲早會送妹妹到西昌去,逼妹妹與西昌將軍帥孟雄成婚,他知道他想得到的金逐流也一定想得到,是以他到西昌,也就很有可能和金逐流會面。
公孫宏笑道:「好,那麼你們三人正好作伴同行。」
厲南星怔了一怔,說道:「哦,令嬡也是要往西昌麼。」公孫定道:「她是要到西昌北面的大涼山去的。大涼山是竺尚父這支義軍的基地。竺尚父這位武學大師的名字想必你曾聽過吧?」
厲南星點了點頭,說道:「我聽得金逐流說過。聽說這位竺老前輩和他的大師兄江海天是好朋友,身具絕世武功,不在江大俠之下。」
公孫宏道:「竺尚父有個女兒,名喚竺清華,前年我和小女在竺家作客,她們二人性情相投,親如姐妹,去年竺尚父給官軍用詭計奪了西昌,退入大涼山中,音訊隔絕,小女對竺清華思念得緊。最近才接得消息,說是竺清華將在明年出閣,與江海天的徒弟李光夏成婚。」
厲南星喜道:「不錯,逐流和我說過,他有一個師侄名叫李光夏,是抗清英雄李義成的遺孤。他的師侄既然將在明春與竺尚父的女兒成婚,他一定也是會去喝喜酒的了。」心想有這樁喜事,此行前往西昌,和金逐流見面的機會當然是更大了。
公孫宏道:「可惜我丟不下紅纓會的事務,最近局勢動盪,非得我趕回去主持不可,他們的喜酒我是不能喝了。但小女如是非去不可,我正愁沒人和她作伴,現在好了,有你們兩人與她一路,我可以放心了。厲老弟,她最個不懂事的野丫頭,可要勞煩你多照顧她了。」
當下父女分道揚鑣,公孫宏回轉他的紅纓舵,公孫燕則與厲南星、封妙嫦一起,前往西昌。
厲南星身上的創傷倒是好了,但因心上的創傷未癒,情懷落寞,一路上都是沉默寡言。封妙嫦新遭家庭變故,心情也是抑鬱不歡。好在公孫燕卻是個天真爛漫,性情爽朗的姑娘,喜次說笑,減少了不少寂寞。
一行三人,兼程趕路,不到一個月的工夫,已經過了江蘇、安徽、河南三個省份,踏進了陝西界內。此時已是涼秋九月的天氣了。
到了陝西,行的多是山路,厲南星早已置備了兩張露宿的帳幕,為了趕路,有時錯過宿頭,就在林中露宿。好在是二女一男,可以減少許多避忌。
這一日他們經過「七盤嶺」,翻過一個險陡的山坡,不知不覺已是黃昏時分。公孫燕把眼一看,前面有塊草地,野花雜開,清溪如帶,西北高原特有的一種「大青樹」蔥寵聳立,濃蔭蔽地。余霞散騎,遠處層層的雪峰,雄峙在多雲的藍天裡,泛著淡淡的紫色。有些地方已經分不出是山還是雲。公孫燕喜道:「真是個好地方,雖然未黑,我也不想走了。就在這裡過一晚吧。」
搭好帳篷,公孫燕道:「封姐姐,你弄飯,我去找點野味。」封妙嫦道:「厲大哥,你陪公孫姐姐去吧。」公孫燕道:「不必,打獵是我拿手好戲,用不著多一個人。但他也不能白吃,他應該幫你生火、打水、淘米,吃,有這許多事情,也夠他做的了。」厲南星無可無不可,公孫燕既然不要他作伴,他就不去了。
公孫燕有心讓他們有較多的時間相處,她雖然很快的就打了兩隻野兔,卻故意挨到天黑的時分才回來。走到林邊,只聽得一片抑揚頓挫的蕭聲,有說不盡的蒼涼意味。
原來厲南星性喜音樂,他的古琴已經送給了金逐流,前些天,他在山上找到好的竹子,自己做了一支蕭。飯茶都已弄好,未見公孫燕回來,等得元聊,遂吹起蕭來。
厲南星自從知道史紅英與金逐流的關係之後,雖然是早無雜念,決意揮慧劍而斬情絲,但情絲可斬,心上的創傷卻是不能在短期間醫得好的。他這落寞的情懷,迷茫的心事,不知不覺就從蕭聲中透露出來。吹得當真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使得一向樂觀,不解愁為何物的公孫燕,聽了他的蕭聲,競也不自禁的為之心酸。
公孫燕心裡想道:「厲大哥一定是有什麼心事,否則他不會一路沉默寡言。唉,這蕭聲真是吹得淒涼,令人難受。厲大哥何苦如此呢?」她躲在林邊,聽了一會,再把眼光朝封妙嫦望去,只見封妙嫦背朝著厲南星,黯然自坐,正抽出一條手帕抹她的眼淚。
公孫燕恍然如有所悟,心裡想道:「是了,一定是他們在鬧什麼彆扭,他以為封姐姐不喜歡他,所以才如此傷心。但封姐姐又為什麼要哭呢?她是不喜歡厲大哥呢?還是因為厲大哥不懂體貼,以致生他的氣呢?」
公孫燕強作「解人」,她哪裡知道封妙嫦是因為受了蕭聲的感觸,想起了秦元浩來,因而傷心落淚的。要知她和秦元浩雖然是心心相印,但卻還沒有機會給他們吐露。秦元浩是正派名門的弟子,縱然有金逐流做媒,這婚事也未必能成。封妙嫦因為父親行為可惡的緣故,難免有自卑的心理。此時她患得患失,只覺前途甚是渺茫,於是不禁悲從中來,難以斷絕。
公孫燕咳嗽一聲,走入林中,笑道:「厲大哥,你這蕭吹得不動聽,你看都把封姐姐弄哭了。你吹一支好聽的調子吧。」
封妙嫦抹了眼淚,說道:「不,我覺得吹得很好聽。剛剛有一顆沙進了我的眼睛,我哪裡是哭?」
厲南星收了蕭聲,苦笑說道:「好聽的調子我可吹不出來。」
公孫燕道:「好了,好了,你不吹也罷,幫忙我烤野兔吧。」
吃過了晚飯,厲南星走進帳幕歇息。公孫燕道:「這裡無疑是世外桃源,難得月色又這樣好,封姐姐你陪我到那邊摘野花去,過一會再睡如何?」
封妙嫦道:「我本來就不想睡覺,好,陪你這丫頭瘋去。」
兩人走到離開帳幕百步開外,公孫燕忽地說道:「封姐姐,你看厲大哥這人如何?」
封妙嫦誤會了公孫燕的意思,暗自好笑:「原來是這小妮子心動了。」當下說道:「厲大哥文武全才,當然是很不錯呀!」
公孫燕「噗嗤」一笑,說道:「好了,畢竟套出你的真話來了。那你讓我告訴厲大哥,好叫他歡喜。」
封妙嫦怔了一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公孫燕道:「封姐姐,你別裝傻。你們兩人鬧彆扭,你當我看不出來嗎?唉,封姐姐,不是我說你,你既然喜歡人家,就不該捉弄人家。這一個月來,我冷眼旁觀,厲大哥固然是悶悶不樂,你也是不好過?這如是何苦呢?」
封妙嫦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一個莫名其妙的誤會,不覺笑道:「你冷眼旁觀,全看錯了。」
公孫燕道:「什麼,難道你不喜歡厲大哥?」
封妙嫦心裡想道:「厲大哥還未有意中人,我何不就替他撮合?公孫燕既然有了誤會,我應當將心事告訴她。」當下笑道:「你想給我作紅娘是不是?但我也正想給你做紅娘呢!」
公孫燕不覺也是一怔,說道:「我和你說正經話,你怎能和我開這樣的玩笑!」
封妙嫦道:「我說的正是正經話。你不是同意厲大哥人很不錯嗎?所以,我用不著你作紅娘,倒是你用得著我作紅娘呢!」
公孫燕怫然不悅,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豈能搶你所喜歡的人?」
封妙嫦笑道:「你完全弄錯了。」
公孫燕道:「你不喜歡他?」
封妙嫦道:「我敬重厲大哥,但不是男女相悅的那種『喜歡』,你明白了嗎?」
公孫燕方始恍然大悟,說道:「哦,原來你另有心上人!」
封妙嫦頰暈輕紅,低聲說道:「所以我說你用不著操心了。這『紅娘』早已有人給我作啦!」
公孫燕喜道:「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那人是誰?」
封妙嫦道:「是武當派的秦元浩。」
公孫燕道:「秦元浩?嗯,這名字好熟!」
秦元浩是武當的後起之秀,封妙嫦心想公孫燕聽過他的名字屬尋常,因此並不追問下去。
公孫燕卻在絮絮叨叨地問她,封妙嫦也不隱瞞,把她和秦元浩的所有經過都對公孫燕說了。公孫燕笑道:「哦,原來你是為了不能得到秦元浩的消息而悶悶不樂。」說至此處,忽地叫道:「我想起來了。」
封妙嫦詫道:「你想起什麼來了,如此大驚小怪?」
公孫燕道:「武當掌門雷震子的門下是不是只有一個姓秦的?」
封妙嫦道:「不錯。」公孫燕道:「那就一定是秦元浩。」爹爹當時聽了這樁事情,也曾提及秦元浩這個名字。怪不得我聽來好熟,但卻一時想不起來。
封妙嫦又驚又喜,連忙問道:「你知道秦元浩的下落?那又是什麼一樁事情?」
公孫燕道:「三天之內,我包管你見著秦元浩!哈,你怎麼啦?喜歡得傻了嗎?」封妙嫦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過了半晌,方始吐得出兩個字來:「真的?」
公孫燕道:「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做什麼。你稍安勿躁,仔細聽吧。」
「在寶雞南面、秦嶺腳下,有一條山村,村中有個莊子,名叫水雲莊。莊主雲龍乃是武林世家,在江湖上也很有點名氣的。你知道嗎?」
封妙嫦道:「我很少在江湖走動,實在是孤陋寡聞,對水雲莊毫無所知。你這麼說,莫非秦元浩就在這水雲莊麼。」公孫燕道:「正是。」封妙嫦道:「何以他會在水雲莊?」
公孫燕道:「秦嶺有幫強人,這幫強人的頭子名喚羅大魁,是使『五虎斷門刀』的高手,他有三個結拜兄弟,個個武藝不凡。」
「雲龍有個女兒名喚雲中燕。她的名字中有個『燕』字和我才相同,所以我記得很清楚。」公孫燕是個愛說話的姑娘,常常喜歡節外生枝,她因為自己記不起秦元浩的名字卻記得雲中燕的名字,是以加以解釋,封妙嫦是「急驚風碰著了慢郎中」,心裡好不著急,問道:「這雲中燕又怎麼樣?」
公孫燕慢條斯理地說道:「這雲中燕長得很是美貌,哈,有人看中她了!」說至此處,故意停了下來,裝出欲說還休的神氣。」封妙嫦果然吃了一驚,問道:「那又是什麼人?」
公孫燕格格笑道:「你別心慌,不是你那位秦公子,是秦嶺上的那個強盜頭子羅大魁。
「羅大魁派人到水雲莊提親,雲莊主當然不肯應允,羅大魁不死心,三日之後,又派人送一封信來,揚言要擇吉迎新。
「羅大魁為什麼不馬上來搶親呢?那是因為他對水雲莊也頗有顧忌之故。是以,他必須邀請幫手搶親。同樣,水雲莊為了應付這幫強人,也趕忙去請各方好友助拳。」
公孫燕接下去說道:「我們紅纓會有位香主名喚石玄,當時恰巧在寶雞訪友,他這位朋友和水雲莊莊主雲龍很有交情,接到了雲龍求援的書信,便拉了石直同去助拳。
「據石玄說那天羅大魁帶人前來搶親,雙方展開了一場激戰。對方人多勢大,起初水雲莊方面甚為不利。眼看就要大敗虧輸之際,幸得一位少年英雄及時趕到。這位少年英雄力搏強盜頭子羅大魁,他身上被羅大魁斫了七刀,但最後卻是羅大魁吃了他的穿心劍,一劍就結果了羅大魁的性命!」
封妙嫦已猜到幾分,連忙問道:「這位少年英雄是……」
公孫燕道:「就是你的心上人秦元浩了。武當派掌門人雷震子和雲誼是彼此慕名的朋友,是以他雖然沒有接到雲龍求援的書信,但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便立即派出了他最得意的弟子秦元浩來。
「石玄和秦元浩並不相識,當時只聽得水雲莊的人叫他做秦元浩,回來和我爹爹一說,我爹爹說道一定是秦元浩無疑。封姐姐,水雲莊離此不過三日路程,這可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嗎?」
封妙嫦又驚又喜,無心聽公孫燕的閒話,打斷她的話頭問道:
「秦元浩中了七刀,那麼他的傷……」
公孫燕道:「你不必擔心,秦元浩雖然傷得不輕,卻還沒有性命之憂。水雲莊有的是上好的金創藥。」
封妙嫦道:「那麼,秦元浩是留在水雲莊養傷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公孫燕道:「這是六個月前的事情,據石玄說,秦元浩性命可以無憂,但因流血過多,恐怕也得養傷半截。咱們三天之後趕到水雲莊,也許秦元告還沒有完全傷好呢,你準可以見得著他的。」
封妙嫦心上的一塊石頭落了地,說道:「但願沒有什麼意外才好。」說至此處,忽見公孫燕若有所思的樣子,封妙嫦道:「燕姐,你好像還有什麼話要和我說,是麼?」公孫燕道:「我想,不會有什麼意外的了。羅大魁已經被殺,秦嶺那幫強人亦都已瓦解了。秦元浩在水雲莊養傷,水雲莊的人自會妥加照料。」
其實公孫燕的確是想到了一個可能發生的「意外」,封妙嫦不說她想不起,封妙嫦一說到這「意外」二字,公孫燕驀地想起石玄告訴她的一件事情。水雲莊的莊主雲龍感激秦元浩的大恩,有意把他的女兒許給秦元浩,這是水雲莊的人私底下談論,給石玄聽見了。但公孫燕當然不會把這些聽來的說話告訴封妙嫦。
第二天一早,公孫燕和厲南星說了,厲南星也很歡喜,說道:「好,那麼咱們就到水雲莊去,找著了秦元浩,一同前往西昌吧。封姑娘,你與秦兄團圓在望,恭喜你了。」封妙嫦滿面通紅,心中卻是無限高興。」
三人兼程趕路,第二天傍晚時分就到了隴縣。水雲莊在秦嶺山腳。踏入了隴縣,秦嶺山脈,已是遙遙可見。厲南星道:「今晚咱們在縣城過一晚,明天中午,就可以到水雲莊了。本來若是要趕路的話,今晚三更過後,也可以赴得到水雲莊的。但午夜登門,似乎有點不大方便。封姑娘,你不急在這半天吧?」封妙嫦頰暈嬌紅,說道:「厲大哥說笑了,當然是白天去的好。」
公孫燕忽道:「厲大哥,你有沒有注意到一樁事情?」厲南星道:「你是指咱們在一路上碰見的那些人嗎?」原來這兩天他們一路行來,已經碰見了好幾撥騎著馬帶有武器的人馬經過,這些人一看就知是江湖人物。
公孫燕道:「是呀!這條路乃是山路,照理是應該行人稀少的。不知何以會有這許多江湖人物經過?難道是在秦嶺之中;有什麼幫派的聚會?」
厲南星道:「咱們到了水雲莊,問一問雲莊主,想必他會知道:「
封妙嫦道:「你有什麼疑心嗎?其實這些閒事,咱們不管也罷。」
公孫燕道:「我也不是想多管閒事,只是有點好奇。」
正在說話之際,又有兩騎馬路來,其中一人忽地叫道:「這不是公孫姑娘嗎?公孫姑娘,你還認得我麼?」
這兩人認出了公孫燕,立即下馬,向她施禮。公孫燕呆了一呆,說道:「你是飲馬川的李寨主吧?」
那人道:「姑娘好記性,我正是李虎兒。這位是我的朋友,跳虎澗的張寨主張鵬飛。」原來這李虎兒去年曾經到過紅纓會總舵拜見公孫宏,公孫燕捧過茶給他喝的。
公孫燕道:「你們到哪兒去呀?這麼匆匆忙忙的趕路!」
李虎兒道:「我們是去喝喜酒的。明天可得趕到水雲莊。」
公孫燕吃了一驚,道:「喝誰家的喜酒?」
李虎兒道:「水雲莊主雲龍的女兒明天出閣。你想必知道這位雲莊主吧?貴會的石香主半年前曾經到過水雲莊的。」
公孫燕道:「我聽得石玄說過。他的女兒叫做雲中燕是不是?」李虎兒道:「對了,明天正是她的佳期。」
公孫燕道:「不知雲莊主的乘龍快婿卻是何人?」
正是:只怕舊歡如夢逝,醒來無處可追尋。
欲知後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