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毓低下頭道,「娘娘,祖父的意思是,娘娘總該做些什麼,不知娘娘有何打算?」
凌霄暗暗點頭,這才是正題了,蕭仲紇的不死心,才會在朝中安置下一個個的伏筆,而凌霄回宮又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一朝天一朝臣,皇帝的傾向才是決定朝上人事安置的最主要原因。
「父親的意思是?」
蕭毓道,「祖父說,娘娘出行夏宮,是聲譽受損,若是想回宮,在不能讓眾人徹底遺忘之前的事情,就必先重樹聲譽。僅僅是皇上的信賴還是不夠的,真正主宰這件事的還是朝野的聲音,否則……」
蕭仲紇終於決定要出手幫她了嗎?凌霄微微勾起嘴角,這些事,她自己辦也不是辦不到,只是,蕭家的態度會決定很多的東西,當初凌霄離宮之時,蕭仲紇沒有出手,凌霄心中也不無失望,他期望著在他百年之後凌霄能拉蕭家一把,總是該表示一下誠意的。
不過,兩人明面上的關係是血脈相連,私下裡的協定卻是在危難關頭的互助,在這一點上,凌霄沒有什麼話好說,不滿總是有的,特別是在這個時候蕭仲紇伸來了橄欖枝。
在夏宮半年,凌霄的心態變化了許多,若是以往還能算的蕭仲紇半個知己,如今,她更像是個生意人了。
「就按照父親的意思去辦吧。」凌霄淡淡的道,「父親可還有什麼交代?本宮有些累了。」端起茶杯,凌霄有送客的意思。
蕭毓的臉扭曲了一下,即便是在宮裡打磨了三年,他骨裡依舊有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在他看來,蕭家肯幫襯這位冒牌皇后,便該是她天大的榮幸了,凌霄淡淡的態度讓他心裡很不舒服。高高在上的像是可有可無,失去了蕭家地凌霄不也淪落到了夏宮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了麼?
空有心計,沒有絕對的實力,也許能在所有的人鬥得你死我活的時候借力打力,在這種還算溫和的派系鬥爭中能成什麼大事?一副湯藥能奪取她孩的性命,一樣可以讓她這個本就可有可無地皇后永遠的消失。
蕭毓心中雖然不舒服,到底還是經歷了些事。懂得如何不表現出來,只是低聲道。「回娘娘,祖父地交代就是這些,侄兒告退了。」
蕭毓退下。菀細走進了便瞧見凌霄在冷笑。不由得低聲問道。「娘娘……」
凌霄道。「準備紙筆。蕭家有些人以為本宮離了他們就辦不成事!」
菀細眼睛一亮。低呼道。「娘娘……」
凌霄笑笑。「還早呢。咱們就是先做些準備罷了。」
菀細一喜。笑嘻嘻地走到前面打起簾道。「娘娘請宮裡每一則流言背後都有一個真相。絕沒有空穴來風之事。而市井間地留言則大部分是捕風捉影。若是掀起了滔天地波浪必然幕後有推手在操縱著這一切。
凌霄敗於流言。敗在不設防。不過流言一事從來就是防不勝防。在哪兒跌倒自然就該從哪兒爬起來。
還是蕭家所開的那座惠豐樓。還是那個老位置,今兒個的人要比上次要多些許,不過所點地飯菜瞧著卻要寒磣了許多,倒是兩個老土才依舊如此,只是愁眉苦臉,身上的衣衫瞧著也是穿上了三兩年的了。
「這日越發的難過了啊雷老頭歎息一聲道。
付老頭亦是如此,點點頭道,「千里求官只為財,如今國家如此艱難。老頭倒是絕了這個心思了。可惜我那數百畝良田……」
雷老頭聞言連忙沖付老頭舉杯道。「莫說這個莫說這個,沒了就沒了唄。又不止你一家。」
旁邊的幾個夥計捂嘴偷笑,這兩人地習性眾人都是知道的,說是不說不說,多喝幾口黃湯啥都能說出來,不過,這日著實是越發的難過了,皇帝雖然有心減少稅負,奈何各地豪強自守一方,皇帝的命令到了下面最少要打個折扣,反正老百姓是落不到實惠的了。
果然,付老頭把酒杯往桌上狠狠一頓,罵道,「怎麼不能說了?白白的強佔了我數百畝良田,我鬥不過,發兩句牢騷還不行麼?我就還不信他還能管到上京城這一畝三分地兒來。皇上,」付老頭朝著皇城方向拱拱手,「是一心為咱們百姓著想,奈何上令下不行,百姓還以為是皇上的過錯,殊不知全是那幫小人!」
雷老頭苦笑道,「你知我知,天下到底是有幾個明白人的。不過那位娘娘聽說在宮中甚受太后喜愛,連唯一的皇也是養活在她名下地。也不想想,嫡長才是正統,偏生皇后娘娘,哎……皇后娘娘是個苦命人呀……」
突然壓低聲音道,「這日後的天下是誰的還說不准呢,咱們是半截入土了,總該為孫想想,能少說一句就少說一句罷。」
付老頭嗤之以鼻道,「讀書人議的就是天下事,有什麼說不得了,不是我說您,雷老啊,您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雷老頭聞言便受不得了,這話之重,可謂是對他這個自詡的讀書人最大的侮辱,若不是對面坐著的是幾十年的老朋友,知曉他本無意,雷老頭還非跳起來不可,旁人見到雷老頭眉毛跳了幾跳,無不豎起了耳朵,對這兩個說什麼也不能說,偏生什麼犯忌諱的話都說地個乾乾淨淨地人的下文狠是好奇,畢竟,這兩個老頭消息還算得上靈通,平日說地皆是眾人不敢說的話,聽聽也是心理舒服的。
雷老頭怒道,「有什麼不敢說的,這不是上了年齡想給兒孫留點想念麼?老夫實是早就看不下去了,可看不下去又能如何?咱們不能為官造福一方,也不能面聖直陳利弊,如今是奸佞當道啊!蕭太師也倒下了,皇后娘娘到了夏宮,瞧瞧這大周如今都成什麼模樣了?有幾家人還能像你我喝的起一口小酒?」
說到這裡拿起酒杯痛飲一口,悲切的道,「奸佞當道,又能如何?上令下不行呀,上令下不行呀……這說明什麼?那些人,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可惡,真真是太可惡了!」
頓了頓又道,「我那位親戚,您是知道的,也是想幹點實事,護不得所有人周全,至少也要護著制下的百姓吧?哎……偏生,人微言輕,這又能如何?」
付老頭低聲道,「若是蕭太師在就好了……」
雷老頭嗤笑,「蕭太師如何不在?這是被生生趕走的。奸佞不除,寸步難行。」
付老頭點頭道,「哎,皇上還是明白的,否則也不會護著皇后娘娘,當日那流言,真真是來勢洶湧,想要的便是皇后娘娘的命呀!如今想來,那些關於皇后娘娘身世的傳言,怕也是有心人的陰謀了,也只有蕭太師那般的人物,才能教導處這般能力挽狂瀾的女。」
旁邊突然插過來一道聲音,「你們的意思是,蕭太師有竊國之念還是好人?」
雷老頭估計也是喝的有些暈乎了,看也不看來人,嗤之以鼻,「百姓可從來不問王是誰家,記得的自然是誰帶著他們過了好日。」頓了頓,補充道,「此風不可長,到底要知道忠愛國才是正道。但是,為舟,民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瞧不見是不是下面的人在弄鬼,一切的賬到底要記到皇上的頭上,老夫不敢言其他,便是這些小人想毀了皇上的江山,至於蕭太師,他老人家有做過什麼嗎?一切莫過於四個字——功高震主!」
「咱們皇上是有容人之量的,否則容不得蕭太師在朝中盤橫了這許久,到底是某些小人覺得蕭太師擋了他們的陞官發財路,逼的皇上不得不如此。哎,實乃我大周之悲啊
那人又問道,「皇后娘娘殺諫官,歷來唯有過,這事又當如何?」
雷老頭道,「實事不也證明了皇后娘娘沒錯麼?就算沒有戰亂,大周朝都是如此艱難了,議和,雖心疼,到底能讓大周朝喘息,待修養過來再與那西邵國開戰方是正道!」
「女干政?」
雷老頭大笑,「女干政咱們大周朝如今不還有麼?」
雷老頭喋喋不休的說完了才發現問話的人是一個青年,那模樣俊俏白皙,像是個富家公哥兒,不由得背脊一陣冷汗,開始拚命回憶自己方才到底說了什麼。
那富家公哥兒只是笑了笑,轉身走出酒樓,雷老頭望著那背影看了半晌,鬧不明白對方的來頭,付老頭則是從荷包裡掏出酒錢擺在桌上,扯扯雷老頭的衣袖道,「家去吧,今天的話實在太多了。」
走出酒樓的劉祭往往淺藍的天空,幾日的陰雨過後空氣格外的清爽,這幾天流言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從市井間,茶坊酒肆之中,上京的每一個角樓都在竊竊私語,都在懷念著他們的皇后娘娘和蕭太師。
誰也想不到,蕭太師的辭表被允了兩三個月,就會掀起這樣大的滔天波浪,一絲風吹過,帶來些許的濕氣,劉祭吸了吸鼻,又要下雨了嗎?天空依舊蔚藍,這春日啊,就是多雨,是否預示著今年能有個好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