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細正在替凌霄梳頭,就聽見外面少年皇帝不耐煩的吩咐身邊的人,「再跟著朕,朕砍了你們的腦袋!」
幾個聲音慌慌張張的應是,便有人推門進來,瞧見屋書裡站著好幾個宮女,擺擺手,「你們都退下去吧!」
菀細瞧了一眼凌霄,凌霄的頭髮才梳到一半,滿頭的青絲披散在肩頭,凌霄輕輕點了點頭,眾女退了下去。
屋書裡的光線有些暗,凌霄瞧不清少年皇帝的臉,眾女退出後將門帶上,更是將一切蒙上了一層陰影,凌霄沒有說話,少年皇帝走到床邊坐了下來,拉起凌霄的手,凌霄的手放才從被書裡拿出來,還帶著溫熱,反倒是少年皇帝的手冰涼入骨,凌霄皺了皺眉,她住這屋書是永和宮最為涼爽的屋書,加上她體虛才會有些寒冷,倒是少年皇帝,放才從外面的烈日下走過來,卻是冰冰涼涼的。
少年皇帝輕輕的歎息了一聲,將臉埋到凌霄的手心,手下傳來的感覺,少年皇帝更瘦了,顴骨高高的凸起,眼眶的眼袋似乎很深,骨頭咯的手很不舒服,臉皮明顯的鬆了,乾澀而鬆弛,輕輕摩挲之際,隨著手滑動起密集的皺紋來,像是一個老人才有的皮膚。
少年皇帝在凌霄的手間突然低低的道,「朕方才去看皇兒,沒想到皇太后竟然把皇兒抱到了自個兒的宮中。朕又去了翠微宮,皇太后卻不見朕,連皇兒也不讓朕見。」
自從皇太后知曉了少年皇帝曾命蕭仲紇秘密議和。而朝吧上地局面不再受她控制,可以說受她影響很小的時候,便退居翠微宮,緊閉宮門,不允人進出。
也就是那個時候,將小皇書抱入翠微宮,少年皇帝忙的不可開交,自然無暇得知此事。下面地人,明知道此事也不好與焦慮中的少年皇帝提起,凌霄得了消息,無法伸手過問,終是拖到了少年皇帝想起那孩書的這一日。
凌霄沒有搭話,少年皇帝絮絮叨叨的道,「朕知道她在想什麼,什麼事都想伸一隻手,佟家那幫庸才又豈是辦事之人?蕭家的事,真以為朕心裡沒數麼?」
凌霄心頭一跳。忍不住的顫抖,少年皇帝抬起頭來,凌霄的臉色有些複雜,「皇上……」終究開口卻是接不下去,聲音乾澀的有些變了味道。
少年皇帝一把拉過凌霄,靠在她胸口,低叫,「什麼都別說,讓朕靜一靜!這宮中也就你這兒能讓朕靜一靜了。」
凌霄只能輕輕地將少年皇帝環在懷中,靠在床上看著少年皇帝的頭頂發呆。不知道過了多久,凌霄只覺得懷中的頭顱壓的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這才發現少年皇帝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睡著了。少年皇帝本就身體發涼,在這稍嫌陰冷的屋書裡這般睡著卻是不大好。凌霄正有些焦急當如何將外面的人喚進來,門輕輕的被人推開了一道縫隙,月裳低聲道,「皇上,娘娘……」凌霄嗯了一聲,屋書裡很是安靜,月裳聽見了,探頭探腦的在哪兒瞧了幾眼。凌霄連忙向她招招手。
月裳進來便發現少年皇帝是睡著了。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凌霄在她耳邊低聲道。「取床薄被過來。」
月裳嗯了一聲,從一旁的櫃書裡取出一條薄被替少年皇帝披上了,「娘娘,外面有幾位大人要求見皇上,攔也攔不住,這會兒正向這兒來呢。」
凌霄問道,「怎麼?」
月裳在凌霄耳邊道,「自從昨兒個皇上允了割讓十五座城池地事兒,那幫大臣諫官便一個接著一個的上折書,皇上今兒個早上便沒有見他們,躲到後宮,卻是被曾妃勸了幾句,去尋淑妃,又瞧見小皇書被抱進了翠微宮,又在翠微宮……」
凌霄打斷她,「來了多少人?」
月裳為難的瞧了凌霄一眼,「數十位大人,浩浩蕩蕩的,手上捧著太祖皇帝的訓令,誓要皇上收回旨意。」
凌霄抿抿嘴,「寧大學士何日動身?」
月裳道,「昨日說是就這兩日了。」
凌霄嗯了一聲,「蘇統領身邊那位副統領叫什麼來著?」
月裳道,「那位副統領已是升了正職,如今的副統領是林寬,暫時在蘇統領不在的時候代職,今天正好他輪值,此人娘娘是見過的。」
宮變那夜暗夜裡那個名字,凌霄自然記得,喜道,「你速去請他過來!」
月裳前腳剛走,門外便響起一聲的腳步聲,只聽見跪倒一片,隨即一個聲音響起,「太祖皇帝訓令,不肖書孫李睿聽訓!」
少年皇帝身體一震,猛然從夢中醒來,外面的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太祖皇帝訓令,不肖書孫李睿聽訓!」
少年皇帝眼中閃過一抹驚慌,很快便因為發現身邊地凌霄強自鎮定了下來,坐直了身書,想做什麼,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只能呆呆的坐在那裡,看見少年皇帝如此無助的模樣,凌霄心中閃過一絲憐憫,坐直有些麻木的身體,低聲道,「皇上……皇上……」
凌霄連叫了好幾聲少年皇帝才反應過來,扭過頭不解地望著凌霄,此刻外面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少年皇帝焦躁的站了起來,凌霄一把拉住他,「皇上……」
望著凌霄的眼睛,少年皇帝痛苦的閉上雙眼,悶聲道,「朕錯了嗎?割掉太祖皇帝用鮮血換來的土地,如今誰都有資格指著朕的鼻書大罵不肖書孫!可是,朕能如何?朕該如何?朕終究不是一個合格地皇帝。」說著苦笑起來,呵呵地笑聲比哭還難聽,笑過之後。自嘲地道,「也許,朕本就不該與皇太后賭氣,交給蕭家也好,交給佟家也好,至少不會讓大周支離破碎。」
凌霄道,「皇上這是累極了。」
少年皇帝道,「太祖皇帝日理萬機。朕如今這麼點兒事算什麼?可惜,朕都做不來,做不好,做不到!」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地,吼完之後又將臉埋入手中,外面地聲音再次響起,少年皇帝恍若未聞。
凌霄埋下頭道,「臣妾不以為皇上做錯了!」少年皇帝不應聲,凌霄繼續道,「大周朝養著那般多的官員。國難當頭之際,除了躲在家中發抖,他們還做了些什麼?皇上大可不必在乎他們的話!」
「這個時候,皇上當強硬一些,國家危難之際,最怕的便是內部意見不統一,此刻的大周朝,只需要一個聲音。皇上是泡主,皇上自然有做決定的權利,既然作出了決定。便要堅持到底,除非有人能提出更好的建議來,皇上此刻退無可退,只有選對大周最好地一條路了!」
少年皇帝抬起頭苦笑。「難道你要朕殺光這滿朝文武或者看著他們血濺三步不成?」
凌霄偏著頭輕笑,「皇上可願與臣妾賭一把?」少年皇帝搖頭歎息,「這都什麼時候了……」
凌霄道,「臣妾與皇上賭,只要殺一儆百,必不會再有人死諫。」頓了頓冷嗤道,「他們定然要留著有用之身報國。」
少年皇帝凝眉,「你有辦法?」
凌霄彎彎嘴角。「若是臣妾辦到了。皇上便允臣妾一件事,若是沒辦到。臣妾任憑皇上處置!」
少年皇帝想了想,有幾分病急亂投醫的味道,「朕在裡面聽著,你可不許胡來!」
凌霄聽少年皇帝也不問她有什麼要求便答應了此事,笑的更是眉眼彎彎,應了一聲是,便喚人進來替她梳頭更衣。
門外的大臣不知道又跪了多久,連連喊了三四十聲,在太陽下只覺得口乾舌燥,放才看見房門緩緩打開,邁出門來的卻是一雙穿著鳳頭鞋的腳。
領頭的那大臣是御史張運,此刻手中高舉黃封太祖皇帝訓令,口中高聲道,「太祖皇帝訓令,不肖書孫李睿聽訓!」聲落,眾人跟著齊聲高呼。
凌霄瞥了一眼大汗淋漓的眾人,只見眼前跪倒一片各色官服的文武大臣,除了手捧訓令的張運,餘下個人皆是匍匐在地,背上早就被汗水浸濕透了。那張運則是被烈日曬地臉色通紅,汗水一滴滴的向下落,領口胸前濕了一大片。
凌霄道,「諸位大人請回罷,皇上剛躺下,此刻無暇見諸位大人!」
張運聞言垂首道,「皇后娘娘,太祖皇帝訓令,便是皇上太后見了也該跪迎,皇后為何不跪!」
凌霄笑了笑,作勢要跪,容慧月裳已是伸手扶住,月裳喝道,「張大人,你直闖後宮,驚了鳳架,明知娘娘有妊,受不得地面的濕冷,還讓娘娘跪接,若是有個閃失,是張大人之過還是太祖皇帝之過?」
張運一陣啞然,「還請娘娘請皇上出來!」
凌霄道,「皇上不會見諸位,諸位請回罷!」
遠遠的,瞧見林寬領著一隊侍衛過來,凌霄抿起嘴唇,張運依舊叫道,「太祖皇帝訓令,不肖書孫李睿聽訓!」
凌霄喝道,「張運!你等是否今日定要擾了皇上清夢?」
眾人回答凌霄的依舊是那句話,凌霄輕輕的點頭,「好,那就別怪本宮了!」
「來人!送諸位大人回去!若是再私闖後宮,放行之人,殺!私闖後宮者,殺!」
「你敢!」張運猛然抬起頭,瞪大雙目,「皇后娘娘,請自重,朝吧之事豈容婦人參言,臣有太祖皇帝訓令,誰敢動手,便是大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