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吞虎面對著一棵大樹縱聲長笑,笑聲中只見樹葉紛紛飄落,待到笑聲歇止,枝頭己余一片稀疏,就似刮過一場大風似的。
李光夏心裡又驚又喜,想道:「這位羊叔叔的本領果然高強,看來只怕還在我爹爹之上。」半年前他曾見過父親在園子裡練劈空掌的功夫,在距離三丈之外,將一棵棗樹的果實和樹葉全都打下。雖說樹葉比果實輕,羊吞虎距離那棵大樹又不到一丈,但他能以笑聲搖落樹時,這卻要比劈空掌難得多了。
馬勝龍道:「這棵樹光禿禿的怪難看,我把它所倒了吧。」他腰懸長刀,說到「斫倒」二字,卻不拔刀,而是橫掌向那大樹斫去,在四邊斫了四掌,大喝一聲「倒!」那棵大樹果然應聲倒下,李光夏不由得喝彩道,「好個外家的開碑掌力!」
李光夏雖然還不算得是武學的大行家,但對武功的深淺,卻是稍能判別。這棵大樹一人合抱不過,馬勝龍能以掌力斫斷,雖比不上羊谷虎以笑聲搖落樹時的內功深厚,但外家功夫,也可以說是差不多登峰造極了。
李光夏畢竟是個孩子,見了他們顯露如此上乘的內功外功,不由得大為佩服,怦然心動,想道:「鹿伯伯說得不錯,學成了這兩位叔叔的本領,已夠我終身受用了。」
李光夏固然是驚佩無已,羊、馬二人也是好生驚異,羊吞虎心想:「這孩子不過十歲剛剛出頭,聽我的笑聲,居然不用堵住耳朵,敢情是一出娘胎就跟他爹爹練武的麼?」李光夏當然不是一出娘胎便即練武,而是由於他稟賦特異,與他父親來往的又都是當世高乎,所以他的內外功夫,都已有了相當基礎,要勝過一個資質中等的、練過十年以上武藝的大人。馬勝龍聽他一口道破自己的「開碑掌力」,登時也知道了他不是常兒。
羊吞虎笑道:「你爹爹是當世的大英雄,我這點本領只怕你還看不上眼吧?」李光夏聽他稱讚自己的爹爹,心裡更為歡喜,想道:「是了,他們是由於敬佩我的爹爹,所以才把他們自己說成是我爹爹的好朋友的。」他這樣的推測,本來也合於一般人喜歡攀附英雄的心理,他小小的年紀,能像大人一樣的推理,也是聰明之極,就可惜正因聰明太過,恰恰就判斷錯誤,竟不再友多想這二人的言語和鹿克犀不相符合的疑點了。
李光夏連忙說道:「哪裡,哪裡,兩位叔叔的本領如此高強,我以前是見也沒有見過,兩位叔叔肯教我,我是求之不得,」當下便想拜師,羊吞虎卻把他攔住。
羊吞虎道:「賢侄不必著忙,且待咱們有了安身之所,那時再行拜師之禮,也還不遲。」
原來江湖卜的人物頗多禁忌,若然受了拜師之禮,那就是正式定了師徒的名份,師父無故殺害徒弟,是被認為不祥,將來要絕嗣的。羊、馬等人不過是想騙騙李興夏而已,保不定將來會殺害他,他們懷著這種迷信,是以不願正式受他拜師之禮。
李光夏只道他們是嫌路上拜師簡慢,便道:「既然如此,小侄自當聽從叔叔的在意。」當下對祁連三獸,仍以叔伯相稱。
羊、馬二人帶來了一騎空騎,羊吞虎道:「賢侄會騎馬麼?」李光夏道:「會的。」羊吞虎道:「如今咱們四個人有三匹馬,你暫且與我合乘一騎,待經過市鎮,再選一匹好馬買給你。」鹿克犀道:「你個子比我大,你的坐騎馱兩個人比較吃力。不如讓侄兒與我合乘一騎吧。」李光夏無可無不可,羊吞虎因李光夏到底是老大騙來的,也不好過份露出痕跡,與他爭功,便由得他這樣安排了。
鹿克犀與李光夏合乘一騎,故意落後少許,在李光夏耳邊低聲說,「你記得我的話麼?這兩位叔叔待你很好,但重大的秘密還是不可洩漏了。」李光夏點了點頭。
鹿克犀似乎還想叮嚀些什麼,羊吞虎已停下來等他,叫道:
「老大,你的馬跑不動了嗎?」鹿克犀道:「不,剛才那段石頭路,我怕摔壞了侄兒,所以放慢了一些。」唰的一鞭,催馬便即趕上。李光夏暗暗納罕,心道:「鹿伯伯囑咐我小心謹慎,不可洩漏秘密,這是應該的。但他與這兩位叔叔乃是八拜之交,為何彼此之間,也似有點勾心鬥角?」
四人三騎,馬不停蹄地趕路,路上只吃點乾糧充飢,走的也仍是山路。將近黃昏時分,人未累而馬已疲了,羊吞虎忽地指著前面山頭一座破廟說道:「咱們今晚就在這座廟裡歇一晚吧。趁著日頭還未落山,老大,你到前面市鎮買一匹馬,順便也買兩隻雞回來。只吃乾糧,可是吃得厭了。你就換我這匹馬去吧。」
鹿克犀怔了一怔,說道:「不如老三……」羊吞虎截斷他的話道:「不,你是老大,還是你去的好。」突然接著嘰嘰咕咕他說了幾句江湖切口,說得非常之快。李光夏對江湖切口懂得一些,聽得不大清楚,聽得清楚的也有許多不懂,聽得懂的只有「報訊」、「飄把子」、「暗哨」三幾個名辭,鹿克犀忙不迭他說道:
「老二,不必多說了,我去便是。」
原來羊吞虎是要他老大下山傳達消息,找到附近的官府,一方面命他們以八百里快馬加鞭向京師傳報「喜訊」;另一方面則通知山東撫衙,轉告京中派出來的高手,沿途在暗中接應他們。「祁連三獸」接受樸鼎查的禮聘,充當朝廷在江湖的耳目,此事甚為秘密,是由鹿克犀接洽成功的。此次京中派來追緝李文成父子的高手,山御林軍二個統帶名叫衛煥的率領,此人住在山東撫衙指揮一切,鹿克犀是早已受了命令,得手之後,就要和他聯絡的。所以羊吞虎便用這個藉口,要他親自下山傳達消息。
鹿克犀本想要老三馬勝龍代勞,但轉念一想,一向都是他自己出頭和官府接洽的,如今碰到如此大事換個人去,只怕會出岔子,二來他也怕羊吞虎用江湖切口說得多了,便易引起李光夏的疑心,因此趕忙打斷羊吞虎的說話,答應親自去走一趟。
「祁連三獸」之中,羊吞虎成功最高,鹿克犀雖為老大,也得看他幾分面色,聽他的話。
鹿克犀換過了馬,笑道:「老二,你習慣了用切**談,這個習慣可得改一改才好,在這裡都是自己人那無所謂,若在路上也是如此,給公門的鷹犬聽到,那就要引起疑心了。」接著對李光夏道:「賢侄,你就跟那位叔叔在廟裡等我回來。你羊叔叔要我去買馬買雞,還要我打聽有沒有鷹爪在附近出沒呢。我若是回來遲了,你別心焦。」他這番說話,乃是為羊吞虎用切**談來作掩飾的,羊吞虎登時省悟,雖不甘心,也只好說道:「老大,你教訓得是。」又與李光夏搭訕道:「江湖切口雖不可隨便亂用,但也不可不知,侄兒,你學過沒有?」
李光夏已隱隱有點疑心,說道:「沒有學過。」羊吞虎放下了心,說道:「不緊要,以後我慢慢教你。」他早已知道李光夏不比尋常孩子,但卻還沒想到這孩子的機伶還超過他的估計。
李光夏心裡想道:「羊叔叔的切口我只聽懂了幾個字,不知他說的那番說話是什麼意思。但只就這幾個字而論,似乎與鹿伯伯所解釋的意思又不大符合,他們要報什麼訊呢?羊叔叔口中的『瓢把子』又是誰呢?鹿怕伯已經是他們的『老大』了,難道另外還有個首領嗎?嗯,也許他們大人有什麼事情商量,是不想讓我知道的?」李光夏究竟是個孩子,未曾知道江湖的人心險昨,因此雖是有點疑心,卻做夢也還未想到這三位「伯怕」「叔叔」是對他含有惡意。
羊、馬二人將李光夏帶到那座破廟,羊吞虎道:「這是一座久已斷了香火的藥主廟,正好供咱們住宿。老三,你去打水!」
馬勝龍怔了一怔,道:「水壺裡不是還有水麼?」羊吞虎板起臉孔,冷冰冰的只說了兩個字:「不夠!」
馬勝龍素來畏懼二哥,明知他是藉故遣開自己,也只得勉強笑道:「是。大哥等下回來,還要宰雞,是該多添食水了。」羊吞虎面色才見緩和,把盛水的皮袋遞了給他,說道:「你找潔淨的山泉,我還要泡茶呢。」李光夏心裡想道:「羊叔叔倒是講究享受,咱們這次等於走難,有什麼吃的喝的,馬馬虎虎也就算了。他還要用清泉泡茶,泡茶用清泉也還罷了,宰雞卻又何須用到潔淨的山泉?」他心裡納罕,可不敢發問。
馬勝龍走後,羊吞虎忽地歎了口氣,說道:「賢侄,我心裡有件事情,著實不安。」李光夏道:「叔叔有何心事?」羊吞虎道:
「就是為了你的林伯伯啊!」李光夏道:「哦,林伯伯?你說的是林教亡麼?」羊吞虎道:「還有哪位林伯伯?你爹爹和林教主情逾兄弟,我和林教主也有著過命的交情,我雖然沒有入教,但以前每次見面,他總是把教中大事,拿來與我商量的。」
李光夏大為奇怪,心道:「鹿怕怕說這兩位叔叔和林伯伯都是不認識的,怎的如今又變成了他的生死之交了。哎呀,不對,不是鹿伯伯說謊,就是他說謊了。」羊吞虎只道孩子容易哄騙,哪知他已暗暗生疑。
羊吞虎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林教主現在不知下落,我是惦記得很。你爹爹不幸遭害,這消息也應該早日傳給他。嗯,賢侄,你——」李光夏道:「林伯伯的消息,我,我爹爹——」羊吞虎道:「是呀,你爹爹應該知道,他臨終時想必告訴你了?」李光夏道:「我爹爹沒有告訴我,」
羊吞虎皺起了眉頭,說道:「是你鹿伯伯不許你告訴我的,是不是?」李光夏記著鹿克犀的吩咐,他心裡對鹿克犀也總是親近一些,便替鹿克犀遮掩道:「不,不是的。我也沒有告訴鹿伯怕。」羊吞虎鬆了口氣,說道:「對了,這件事情不應該告訴鹿伯伯。但這麼說來,你是知道你林伯伯的下落的了,你信不過我麼?」
李光夏這才發覺自己剛才那句說話已露破綻,也幸虧他機伶得緊,避開了正面的問題,故意裝出一副好奇的神氣問道:
「為什麼不可以告訴鹿怕怕?咱們不能相信他麼?」
羊谷虎道:「這個,這個——,嗯,不是信不過他,他,他和你林伯怕並不認識的,他又有個毛病,喜歡喝酒,喝醉了就胡言亂語,你林伯伯的秘密,一來是用不著告訴他;二來也得提防他喝醉了酒,無意中洩漏出去,那不是害了你的林伯伯嗎?」他吞吞吐吐,砌出一個「理由」,這與鹿克犀的說話全不相符。李光夏更加疑心了。
李光夏心道:「鹿怕怕說他和林伯怕是八拜之交,這位羊叔叔卻說他們從不相識。卻教我相信誰的說話才是?」羊吞虎柔聲說道:「好孩子,你把林伯伯的消息告訴我吧,我必須找著他才能安心。」李光夏道:「這個,這個我爹爹……」羊吞虎道:「你爹爹怎麼?」李光夏道:「我爹爹真的沒有告訴我。」
羊吞虎道:「小孩子可別說謊,你剛才已露出口風,明明是知道你林伯怕的消息的,為什麼不告訴我?我是你的師父,現在雖未行過拜師之禮,師徒名份已定,徒弟是決不能欺騙師父的,這條規矩,你還不知道嗎?好孩子,你告訴我,我明日就傳你內功心法。」
羊吞虎武功比鹿克犀高許多,但人卻遠遠不如鹿克犀之深沉,他越著急,李光夏越是疑心,「他為什麼這樣著急要知道林伯伯的下落?要我告訴他才肯傳我內功心法?這可不大像江湖好漢所為!」要知李光夏年紀雖小,但見過的江湖好漢可是不少,小小的心靈,已隱隱感到這位羊叔叔的「氣味」和他見過的那些好漢大不相同。
李光夏正在不知如何應付,忽見馬勝龍提著一大皮袋的水,已經走回來了。羊吞虎皺眉道:「你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這是山泉嗎?」馬勝龍道:「恰好附近就有山泉,我怕二哥等著泡茶,一路飛跑回來的。」羊吞虎很不高興,但馬勝龍已經回來,他可是小方便再盤問李光夏了。
馬勝龍道:「二哥,我剛才發現兩條人影,身法迅疾,怕是敵人。二哥,你出去看看如何,我給你燒水泡茶。」
羊吞虎道:「你既發現人影,為何不追上去看?」馬勝龍道:
「他們身法太快,看來武功是遠在小弟之上。我只好趕回來向你報訊,由你去打發這兩個可疑之人,這才是萬無一失。」羊吞虎道:「未必就是敵人,何用大驚小怪!」馬勝龍道:「有備無患,這個是二哥你常常吩咐小弟的麼?倘若給那兩個人摸到這兒,二哥,你本領高強,雖然還是可以打發他們,但萬一給他們逃走,侄兒和咱們一道的消息豈不是要洩漏出去了?」
羊吞虎喜歡奉承,馬勝龍給他戴上高帽,他一想馬勝龍的顧慮也有道理,便道:「也好,我就出去看看。光夏,你今日一日奔波,很勞累了,你先睡上一覺吧。侍鹿伯伯回來,煮熟了雞,我再叫醒你。」李光夏巴不得他有這個吩咐,說道:「是!」躺下來便睡,故意裝作不多一會便即熟睡,發出鼾聲。羊吞虎這才放心走了。
羊吞虎一走,馬勝龍卻把他「搖醒」,李光夏心道:「又一一個來了!」
馬勝龍也似羊吞虎適才那樣,未曾說話,就先歎了口氣,李光夏暗暗好笑,卻佯作不知,一木正經地問道:「叔叔因何歎氣?」馬勝龍道:「你爹爹有一位最要好的朋友,那人和我也是八拜之交,我見了你,不由得想起那人來了。」李光夏道:「那人是誰?」馬勝龍道:「就是天理教的林教主了。聽說他是和你爹爹一同逃出來的,唉,可惜——」
李光夏忍住了笑,心道:「這兩位叔叔倒像一個師父教出來似的,說的話也完全一樣。」很不耐煩,索性便打斷他的話道:
「馬叔叔,你是可惜不知道林伯伯的下落,是麼?」馬勝龍道:
「對啦,賢侄,你真是聰明,一下子便猜著了。」李光夏道:「這不是我的聰明,羊叔叔剛才也是這麼歎氣,這麼問我的。」馬勝龍吃了一驚,道:「你告訴了羊叔叔了?」
李光夏不置可否,卻道:「馬叔叔,你既是急於知道林伯伯的下落,日間在路上的時候,你為何不問?」馬勝龍道:「你林伯伯是逃亡的欽犯身份,他的消息豈能隨便讓人知道?」李光夏道:「鹿伯怕、羊叔叔他們也是外人麼?」
馬勝龍道:「他們雖然不是外人,可是他們和林教主素不相識,這就犯不著告訴他們了。要知道這種關係重大的秘密,多一個人知道不如少一個人知道。你究竟告訴了他們沒有?」
李光夏道:「可是羊叔叔說的話卻和你並不一樣。他說他和林伯伯才是八拜之交,你和林伯怕是素不相識的。」其實鹿克犀也是這麼說的,但李光夏對鹿克犀較有好感,因此他就只提及羊吞虎的說話了。
馬勝龍大為氣惱,一下子便衝口說道:「羊叔叔是騙你的。」李光夏道:「羊叔叔為何要騙我?」馬勝龍道:「朝廷懸有賞格,倘有誰通風報訊,因而拿獲林清的,要錢可得黃金千兩,要官可當三品總兵。這也許是我的過慮,不過你羊叔叔的為人最是貪財,他這毛病我卻是知道的,不可不防!」
李光夏道:「那麼鹿伯伯呢?鹿伯怕有沒有貪財的毛病?」馬勝龍道:「鹿伯怕不很貪財,但我知他很想得個一官半職,榮宗耀祖,所以也不可不防!你究竟告訴了他們沒有?要是你已經告訴了他們,那就得設法補救了。」
李光夏嚇出了一身冷汗,心裡翻來覆去的只是想道:「不錯,是得設法補救了。我已經告訴了鹿伯伯,聽他們如此說法,只怕鹿伯伯也不是好人。」馬勝龍捉著他的手猛搖道:「怎麼了,你不用害怕,趕快把實話告訴我。我可以設法通知你的林伯伯,叫他派人接你。」李光夏定了定神,說道:「我什麼也不知道,也無從告訴他們。」馬勝龍聽了此言,不覺愕然。
馬勝龍道:「啊呀,說了半天,敢情你這孩子還是不相信我呀!我告訴你,我和你林伯伯是八拜之交,確確實實是為了你好……」正擬再下說辭,忽聽得馬蹄聲已是隱隱傳來,馬勝龍面色倏變,連忙在李光夏耳邊說道:「我剛才和你說的話,你可不要說出去,否則於你不利!」
李光夏不作聲,馬勝龍捏了他一把道:「你聽到了沒有?你倘若將我的話告訴鹿伯伯和羊叔叔,他們兩人不殺你,我也要折斷你的脖子!」
馬勝龍比羊吞龍更魯莽,不但攻擊兩位義兄,又恐嚇了李光夏,但這麼一來,他的假面具也就等於給自己撕下來了。李兒夏十分害怕,只得說道:「聽到了,我不說便是。」
馬勝龍捏著李光夏的手還未鬆開,鹿克犀已是走了進來,「咦」了一聲,說道:「光夏,你還未睡嗎?你們在談什麼?」馬勝龍道:「他的肚了餓。睡不著。我正在哄他說是你買了大肥雞,就要回來了。哈哈,你果然是買回來了。好,好,我馬上給你燒水!」
鹿克犀把兩隻肥雞在地上一摜,說道:「不用煮了,燒來吃吧!老二呢?」馬勝龍道:「老二他,他出去巡查……」話猶未了,忽聽得一聲虎嘯,鹿克犀道:「巡查什麼?他名叫羊吞虎,難道還怕老虎嗎?」馬勝龍道:「不是老虎,怕有敵人。」鹿克犀道:「深山半夜,哪有這許多敵人?他從來也沒有這樣小心,是你,你——」馬勝龍正自嚇得不知如何回答,忽聽得腳步聲響,羊吞虎也回來了。
羊吞虎面有驚惶之色,一進來就道:「果然是發現有可疑之人進了此山!」馬勝龍又驚又喜,心想:「我本來是謊騙他的,他卻真是發現敵人,可給我圓謊了。」
鹿克犀道:「你發現了什麼人?」羊吞虎道:「我發現了一頭吊睛白額虎!」鹿克鹿道:「你又是說人?」
羊吞虎道:「你別心急,我後面的話還未說出來呢。這頭大蟲是受了傷的,一路上有血跡,老虎是互獸之王,不會是給別的野獸咬傷,一定是給人打傷的!我無暇捉它,先搜查這打傷老虎的人。我聽得嗎蹄聲,只怕是敵人己向這裡來了,趕忙回來,卻原來是老人你回來了。」
吊睛白額虎是老虎中最兇惡的一種,鹿、馬二人面面相覷,鹿克犀道:「這人能打傷大蟲,武功也有點斤兩了。不管是否敵人,總是不能讓他闖了進來。今晚咱們輪流放哨吧。老三,你先去放哨。」馬勝龍剛剛生起了火,應了一聲「是」,站起身來。
羊吞虎道:「老三,且慢,你為什麼沒有烹茶?我去了這麼久,你在這裡做什麼?」
馬勝龍道:「你去了不久,夏侄聽礙虎嘯,忽地驚醒,我給他搽藥油壓驚……」鹿克犀發覺他前言不對後語,問道:「哦,光夏,你是給虎嘯驚醒的嗎?」馬勝龍道:「他醒了之後,直嚷肚餓,再睡就睡不著了。我只好陪他說話,但也沒有說上兩句,你就回來了。」羊吞虎道:「說的什麼?」馬勝龍道:「我說鹿伯伯買了大肥雞就要回來了,你肚餓先吃兩個炒米餅吧。哈哈,可也真巧,我還沒有去拿炒米餅,老大就回來了。」
馬勝龍製造兩個藉口應付鹿、羊二人,可都露出了破綻。鹿克犀心道:「這孩子膽子非常之大,當日千手觀音用梅花針打他,又要放火燒他,他都不怕,哪會給虎嘯嚇驚了?」但他生性陰沉,自己心裡又懷著鬼胎,故此雖起疑心,卻不立即追究。
羊吞虎則忍不著問道:「這麼說來,老大回來的時候,這孩子已經醒了?夏侄,你聽到幾次虎嘯?」馬勝龍連忙代他答道:
「兩次。」
馬勝龍並不是個聰明的人,他製造這兩個藉口,已是煞費思量,傷盡腦筋才編造出來的了。但還是不能自圓其說。要知羊吞虎臨走之時,李光夏已經「熟睡」,依常理而論,不會很快就醒,所以他對鹿克犀可以說孩於是因為肚餓而睡不著,對羊吞虎卻不能用這個理由。他在急促之間,難找藉口,只好推說是給虎嘯驚醒,然後再補加「理由」,說是驚醒之後,又因肚餓而睡不著,這樣就不至於顯得言語矛盾了。但其實他是在鹿老大回來之後,才聽得虎嘯的。
那只受傷的吊睛白額虎,確是不止只嘯一次,馬勝龍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敢用這個藉口的。但馬勝龍卻沒想到,第一次虎嘯之時,那隻老虎是離此數里之外。羊吞虎疑心大起,冷冷說道:「這孩子耳朵這麼尖?恐怕是你弄醒他的吧?不要你給他回答,夏侄,你是怎麼驚醒的?」
馬勝龍拔了雞毛,用樹枝做成一個木叉叉著來燒,故意多用點力,木叉穿過雞頭,對著李光夏說道:「老二,你這是什麼話,我怎會無緣無故弄醒夏侄?哎呀,我真是粗手粗腳,這雞頭幾乎給我弄斷了。」羊吞虎厲聲道:「你別打岔。夏侄你說。」
李光夏對敵人的時候,膽於是很大的。但這兩位「叔叔」,卻把他弄得莫名其妙,他也還不敢斷定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當然更不敢把他們當作敵人了。他受了馬勝龍的恐嚇,心裡很是害怕,連忙說道:「不錯,我是聽得虎嘯驚醒的。我睡不著覺,這也沒有什麼緊要吧?」
李光夏迫於無奈,撒了個謊,替馬勝龍遮掩過去。心裡越發思疑:「他們都向我打聽林伯伯的消息,又都伯我把消息告訴另外的人,這是為了什麼?他們都說自己和林伯伯是八拜之交,又都說另外兩人可能存有壞心,他們向我探聽消息,是真的為了與林伯伯的交情,還是想向朝廷領賞、陞官發財?」
鹿克犀柔聲說道:「好孩子,我和羊叔叔都是因為疼你,所以關心你睡礙好是不好。」他是因為羊吞虎盤問馬勝龍實是問得太著痕跡,他深知這孩子聰明機警,放此輕描淡寫地替羊吞虎從旁解釋。
羊吞虎也驟然省悟,雖然他對馬勝龍尚有疑心,也就不擬再問下去了。當下說道:「好,你割下半邊雞,到外面把風吧。」那只肥雞已是烤熟了。
馬勝龍如釋重負,應了聲「是」。抽出佩刀,正要割雞,忽聽得腳步聲響,有個清脆的女孩子的童音說道:「好香,好香!」
羊吞虎聽得出是兩個人的腳步聲,跳起來大喝道:「是誰?」心中不由得暗暗驚詫:「一個童音未脫的女孩子,輕功怎的如此不凡?伴她同來的那個大人,只怕更為了得了。」要知羊吞虎剛才雖在用神盤問馬勝龍,但倘若來的是兩個尋常人,腳步聲他必然可以遠遠享覺,如今直到他們走近,方始聽得出來,這兩人的輕功造詣當然大是不凡了。
喝問聲中,來人已經進了廟門,一個是年約五十左右,身材瘦長,青衣小帽,面色焦黃,像個「老家人」模樣的漢子。另一個果然是個稚氣未消的女孩,看來也是十歲左右,和李光夏差不多一般年紀,梳著兩條小辮子,臉上一對小酒渦,配上一雙黑漆明亮的眼睛,十分活潑可愛。
那瘦長漢子抱拳道:「對不起,我和這小姑娘趕路,錯過宿頭,想找個地方歇宿。」那女孩子望著那肥雞似乎不勝垂涎之至,說逍:「好大的肥雞,分一條雞腿給我,行嗎?」
羊吞虎盯著那漢子問道:「閣下是否剛才打傷老虎的人?」那漢子道:「慚愧,慚愧,我功夫生疏,竟未能將它一鏢打死,教你老哥見笑了。」羊吞虎哈哈笑道:「彼此都是江湖上的漢子,不用客氣了。這位小姑娘肚子餓了,是嗎;好吧,這隻雞已經烤熟了,你們先吃吧。」
那女孩大喜道:「你這人很好,慷慨得很。」伸出小手要拿,那瘦長漢子已攔在她的面前說道:「剛烤熟的雞很燙,我給你撕開來吧。」這漢子是個老江湖。從羊吞虎的眼神中已瞧出他不懷好意。
羊吞虎突然大喝一聲:「拿去!」將燒雞朝著那漢於的面門一擲,立即便是一個劈掌。
那瘦長漢子霍的一個「鳳點頭」,燒雞從他頭上飛過,羊吞虎「呼」的一掌,已朝看他的天靈蓋劈下。那漢子頭還未抬,右臂高舉,成了「朝天一住香」的招式,中指恰恰對準了羊吞虎的掌緣的「冷淵穴」,這手是少陽經脈的起點,倘被點中,羊吞虎這條臂膀勢將殘廢。
羊吞虎見他指法奇妙,不願兩敗俱傷,五指合攏,倏的從「劈掌」變為「勾手」,只要一抓一勾,就呵將對方的中指拗折。
他變招固然迅速,那漢子也並不慢,就在他化「劈」為「勾」的剎那之間,那漢子身形一長,也已從「朝天一灶香」變為「童了拜觀音」,雙掌合攏,硬劈羊吞虎的拳頭。
羊吞虎的拳力可以勝於一指,但單拳卻是不能對付雙掌,這時雙方已經正面相對,誰也不能閃開,羊吞虎右拳一伸,左掌橫掃,倏的也從單拳勾尹變為了「陰陽雙撞拳」,四掌相交,「蓬蓬」兩聲,聲如擂鼓,羊吞虎退了兩步,那漢子則以右腳腳跟為軸,轉了一圈,方始消了對方的猛勁,穩住身形。但他雖轉一圈,卻並未後退,功力顯得比羊吞虎稍勝一籌。
那只燒雞從瘦長漢子的頭頂飛過,飛到了那小姑娘的面前。
鄧小姑娘一手抓著燒雞,說道:「我只要一條雞腿,你怎麼把整只燒雞都給了我了?」燒雞飛來之時,擋著她的視線,這小姑娘還未知道她家的老僕已與對方動手。
那青衣漢子喊道:「妞妞快跑!」馬勝龍獰笑道,「小丫頭往哪裡跑?」早已攔住門口,便要抓那小姑娘。那青衣漢子待要過去救援,卻被羊吞虎攔住。青衣漢子功力雖是稍勝一籌,急切之間,卻也不能把羊吞虎打退。
那小姑娘叫道:「你敢動我一根毛髮,我爹爹把你們全都殺了!」馬勝龍嘻嘻笑道:「你爹爹是誰?」那瘦長漢子喝道:「不可說出你爹的名字!」
那小姑娘應道,「是。要殺這幾個賊漢子,諒也用不著我的爹爹。」馬勝龍怒道:「好呀,你這小女娃也會吹大氣,就算你是江海天的女兒,我也要把你殺了。」
鹿克犀笑道:「江海天的女兒已給千手觀音打傷,江海天只有一外女兒。三弟,你無須顧忌。」鹿克犀只注意那青衣漢子,他打的是如意算盤,準備在雙方功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之後,他再出手收拾殘局。至於這個小姑娘,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馬勝龍罵那小姑娘,嘴巴還未合攏,那小姑娘忽地把燒雞向他擲去,說道:「你們這班臭賊,我不吃你們的東西!」
馬勝龍若是和大人交手,即使輕敵,多少也會有幾分提防;只因對方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孩,他只道手到擒來,毫不在意,哪知冷不防就看了道兒,只聽得「卜」的一聲,已給燒雞打中,雞頭塞入他的嘴已,門牙都給撞得隱隱作痛,罵也罵不出來了。
那小姑娘嘻嘻笑道:「滋味好麼?」那青衣漢子喊道:「還不快跑?」本來這小姑娘打中了馬勝龍之後,大有機會可以逃跑,她卻是一副小孩子的心情,見馬勝龍的嘴巴被雞頭塞住,那只燒雞就似吊在他的嘴邊似的,搖搖擺擺,形狀甚是滑稽,她不該留下來取笑幾句,機會稍縱即逝,正待轉身,馬勝龍已是騰身飛起,向她撲來。
那小姑娘見他來得勢凶,拾起一根燒了半截的乾柴,笑道:
「你這雞還未烤得熟透,我給你加一把火。」她剛才很容易的打中馬勝龍。只道這大個子的本領稀鬆平常,還是滿不在乎的戲耍。
帶著火焰的乾柴從小姑娘手中飛出,但馬勝龍這回有了提防,還焉能給她打中,只聽得「卡嚓」一聲,馬勝龍咬下了雞頭,將雞頭吐出,把那根乾柴打落了。
小姑娘吃了一驚,這才知道這個大個子並非易與。馬勝龍暴跳如雷,惡狠狠地追那小姑娘,罵道:「臭丫頭,你敢戲弄老子,我不把你撕作兩邊才怪!」張開蒲扇般的大手,向小姑娘背心抓下,那小姑娘卻是溜滑得很,好幾次眼看就要抓著,還是給她躲過去了。
鹿克犀忍不著笑說道:「老三,不必暴躁,你只要堵在門口,一個小孩子還怕捉不住嗎?」他的心神仍是放在那青衣漢子身上。這時那青衣漢子和羊吞虎已交手十數招,稍稍佔了一點上風,但急切之間,還是不能擺脫羊吞虎的糾纏。鹿克犀是抱定以逸待勞的主意,並不急於出手。
馬勝龍在「祁連三獸」之中本領最弱,平紊就有點自卑,這時接連幾次抓不著那小姑娘,深感面上無光,一怒之下,竟然拔出佩刀,就斫那個空著雙手的小姑娘。
他手中拿了一柄三尺來長的鋼刀,刀鋒所及的範圍當然要比乎臂寬廣多了。唰唰唰幾刀劈出,那小姑娘東跳西閃,險象環生,狼狽不堪。
李光夏不由得動起俠義心腸,突然箭一般地竄出,叫道:
「馬叔叔,你怎麼可以,可以——」馬勝龍喝道:「走開,留神斫傷了你!」唰唰又是連環兩刀——第一刀從那小姑娘頭頂削過,第二刀圈回來就可以割斷她的喉嚨。這是馬家「回回刀法」的絕招,即使是武功相若的大人也很難逃避。
那青衣漢子大喝道:「你門還是人麼?殘害小孩,要不要臉?」急怒之下,全身氣力都湧了出來,呼的一聲,雙掌擊下,羊吞虎接了這掌,胸口如中鐵錘,蹌蹌踉踉的連退數步,眼睛發黑。
可是這青衣漢子雖然擊退了羊吞虎,亦已遲了一步,他剛一轉身,待去救援,只見刀光如雪,馬勝龍的第二刀已圈了回來,尖利的刀鋒,幾乎已貼著那小姑娘的頸項。
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間,李光夏突然竄到馬勝龍背後,飛腳踢中了他的腿彎。只聽得「卜通」一聲,馬勝龍那高大的身軀,竟似一根木頭似的倒下去了。原來李光夏的腳尖正踢中了他的關節穴道,李光夏氣力雖弱,這踢穴的腳法,卻是他父親所授,甚是高明。馬勝龍被踢中了,一時之間,竟是不能動彈。
這幾個變化都是大出鹿克犀意料之外,待他趕過去時,青衣漢子已拉著那個小姑娘走出了廟門。這青衣漢子用力過度,受了一點內傷,但鹿克犀不知深淺,見他一掌擊退了羊吞虎,身手尚自矯健,卻是不敢追趕。
那小姑娘踏出廟門之時,回眸一盼,兩個小酒渦現了出來,笑靨如花,說道:「多謝你啦!」李光夏忽感不妙,心想:「我救了這小姑娘,兩位叔叔會政過我嗎?」正想逃跑,馬勝龍已解開了穴道,大吼一聲,跳了起來。一手向李光夏抓下,罵道:「你這小王……」「小王八蛋」這四個字還缺二字未曾罵出,鹿克犀已擋看他的拳頭,一臂將李光夏攬住,說道:「老三,你應該體諒侄兒才是。」
馬勝龍怔了一怔,說道:「大哥,你問問他為什麼吃裡扒外?」鹿克犀笑道:「不必問了,我知道侄兒的心思,他是不願見那小姑娘喪在你的刀下,這也是他的俠義心腸。夏侄,我說得對不對?」李光夏心道:「到底是鹿伯伯好些。」說道:「不錯。我見這姑娘怪可憐的。馬叔叔是大人,殺了她似乎、似乎是以強欺弱。」他把心一橫,索性把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馬勝龍又羞又惱,雙眼圓睜,待要發作,鹿克犀忽地向他拋了一個眼色,說道:「老三,他是小孩子,其中的道理,他一時想不明白,待我和他說吧。賢侄,你雖是俠義心腸,這件事你卻是做錯了。你要知道你是欽犯之子,朝廷鷹爪都是要捉你的,怎能讓外人知道你的蹤跡?」李光夏道:「這小姑娘總不會是鷹爪吧?」
鹿克犀道:「她雖然不是。但和她同來的這個漢於武功如此高強,你怎知他是什麼人物了所以寧可殺錯,也不能放過他們,洩漏消息啊。馬叔叔要殺人也是為了保護你,你做錯了事,快去求叔叔恕罪吧!」
李光夏給鹿克犀一番轉彎抹角的「道理」,說得倒是有點迷茫起來,但小孩子對是非善惡的觀念最為執著,純潔的心靈總是隱隱感到不對,「馬叔叔是個大人,拿刀殺一個年紀比我還小的姑娘,這還算什麼俠義道?」但他也是個機伶的孩子,想至此處,也忽地感到了不妙,「馬叔叔倘若真是壞人,他能殺那小姑娘也就能夠殺我,我在他們掌握之中,逃是逃不掉的。只好聽鹿伯伯的話,暫且應付一時吧。」便朝著馬勝龍道:「是我小孩子不懂事,馬叔叔你別見怪。」這幾句話他是迫於無奈說的,小孩子無論怎樣機伶,要他說違心的說話,總是掩飾不了他那懊惱的神情,語調也是很不自然。
羊吞虎背轉了臉,吐了一口鮮血,他硬稜了那青衣漢子的一掌,雖無性命之危,元氣亦已大傷。對鹿克犀自是心中含恨,但他卻要比馬勝龍聰明一些,一聽便聽懂了鹿克犀的意思,心裡想道,「不錯,咱們還需要從這小鬼的口中套取秘密,現在還是不能將他殺了。不但如此,這小鬼機伶得很,若是給他知道咱們不懷好意,以後就別想叫他聽話了。只怕在路上也要鬧出事來,那時殺他也難,不殺他也難,殺他難以交差,不殺他,他會胡叫亂嚷。」再又想道:「鹿老大不講義氣,有心讓我受傷,實是大大可惱。但我如今功力受損,騙這孩子,也還需仰仗於他,可是不便就在此時發作。罷,罷,我且暫忍口氣,侍到了京城,我養好了傷,那時再與他算帳。這小鬼到那時再殺,也還不遲。」
馬勝龍餘怒未息,羊吞虎走了過來、咳了一聲,說道:「侄兒一時不明白,老三,你卻怎麼和小孩子生起氣來了?」馬勝龍最懼二哥,而且他也不是完全糊塗,見鹿、羊二人都「幫」李光夏說話,登時也就明白過來,立即說道:「我怎麼會與孩子一般見識?嘿嘿,嘿嘿,他有俠義心腸,我還很歡喜他呢!」為了表示親熱,還輕輕的在李興夏肩頭拍了兩下。李光夏聽了他那刺耳的笑聲,心中卻是不寒而慄。
羊吞虎道:「咱們的行蹤已給外人知道。明日一清早便得動身,轉一個方向走。老大,你的事辦好了沒有?」鹿克犀道:
「辦好了。我已約了朋友途中接應,不轉方向,亦是無妨。」他所說的「朋友」;那是指與京中派出的高手聯絡上了。羊、馬二人當然懂得他的意思,羊吞虎道:「那賊漢子給我打跑了,諒他不敢再來。不過咱們還是謹慎一些的好,今晚仍然輪流守衛吧。夏賢侄,你也該早睡了。」可憐李光夏卻哪裡睡得著覺。正是:
虎口叼羊謀稚子,傷心竟夜未成眠。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