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袁世章說起他母親的病情,一臉愁容。儘管江月昭的事讓朱爾衡心急如焚,可是關著鎮西大將軍的面子,聽說袁老夫人身體欠安,他也不得不關心幾句
二人說著說著,話題就引到太醫給袁老夫人開的方子上了。
「唉!家母沉痾痼疾,藥石難醫啊!」袁世章說著,舉袖拭拭了眼角,「我這個做兒子的,眼看著老人家病入膏肓,卻束手無策,真是痛心疾首啊。」
「袁大人一片孝心,感天動地,老夫人的病肯定能治好。」朱爾衡見他扯了半天袁老夫的病情,心裡著急。
「昨兒宮裡的吳太醫來給家母診脈,倒是開出一個好方子。據吳太醫所言,眼下就唯有這個方子能救家母一命了。只是這方子…」
「怎麼?吳太醫的方子很難配嗎?不知本王可否幫得上忙?」朱爾衡不知是計,主動湊近了那釣餌。
「吳太醫的方子,只有一味藥…」袁世章一臉為難的樣子,「便是那西域摩揭山寒冰洞裡的護龍玉。吳太醫說此玉驅百邪治百病,是通靈達仙的神器,如能將此玉珮在家母身邊七日,便可祛除家母的一身病痛。」
朱爾衡一聽,下意識地伸手撫住胸前——那裡就佩戴著袁世章所說的那塊護龍玉。
要說朱爾衡胸前這塊玉,真正是有些淵源來歷的。
當年太祖皇帝打江山時,身邊一直有一位高僧輔佐,法號真覺。這位真覺大師通天文地理。曉陰陽曆數,與容家的那位先祖一文一武,保得太祖一路北上,殺進東州城,平定天下。建朝伊始。太祖皇帝封真覺大師為「皇天之下一人之上開教宣文輔治大聖真覺大月帝師」地尊號,派他出使西域,為大月朝取來佛祖真經,以濟世安天下。
那位真覺國師帶領一隊僧侶,長途跋涉,歷十數年光陰,方從那西域摩揭陀國取來真經那摩揭陀國國王仰慕天朝大國的風範,將一塊摩揭山寒冰洞裡採得的墨玉作為贈禮。送與大月朝的太祖皇帝。那塊玉通體墨黑,黑中透著隱隱的霧狀暗紋,光澤瑩潤,質地細膩。
據傳當年娑揭羅龍王為報私怨,在人間興風作浪,害死無數民間百姓。佛祖一怒之下,將其囚在摩揭山寒冰洞內,令其面壁思過。那娑揭羅龍王每日在洞中手撫一塊鐘乳石,誦《大品般若經》七七四十九遍,久而久之。那塊在龍王手下撫過不知多少遍地鐘乳石,便化為一塊墨玉。此玉盡得龍王真氣,據說可以祛病避邪。
真覺國師將此玉帶回大月朝,請上乘的工匠精心打磨。終成一塊巴掌大小的龍形玉珮。真正神奇的是,那玉本來通體墨黑,打磨成龍形之後,恰恰在龍睛處有兩點白斑,看似龍睛的眼白,使整塊龍佩立即活靈活現,如真龍的精魂附著其上一般。
真覺國師為其開光後,取名「護龍玉」。上呈太祖皇帝。太祖皇帝視若珍寶,一直佩在身上,居然幾十年無病無災,大月朝也是國勢昌隆,四海昇平。那太祖皇帝更加奉此玉為神器。
太祖晚年選立太子之後,因為珍愛年輕的太子。便將此玉傳給他。以後歷代皇帝。將這一舉動視為祖宗立下的規矩,都會在立下太子當日。將「護龍玉」傳給太子。久而久之,此玉便具有了東宮太子符璽地功能,除了祛病避邪,還被賦予了鎮國重任,干係著國勢運脈。
因此朱爾衡聽袁世章一提這塊玉,立即在心中打了個問號。
袁世章見朱爾衡沒有接話,自己接著說道:「下官也知道這塊玉正是太子殿下的信符,此等鎮國神器,自然不好拿來給家母這樣的普通婦人治病用。吳太醫那樣一說,下官聽聽也就罷了。家母能否逃過這一劫,就看天數命運了,唉…」
他歎過一句後,突然又說道:「對了,太子殿下剛才問起喜樂郡主的事,下官倒是可以給你問一問,只是大理寺辦案,向來秉公決斷。如果證據確鑿,淑德夫人認罪,那麼就是皇上要救她,怕也不是那麼容易開口的。太子殿下應該比下官清楚,大理寺的刑訊手段,怕是淑德夫人…」
朱爾衡聽他提起大理寺的刑訊,心頭一顫,情急之下,出聲說道:「袁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皇嬸拿喜樂郡主當心尖上的肉般疼愛。她已經失去過一位郡主了,我不想讓她再受一次打擊。如果袁大人肯在郡主一事上給我一個面子,我定不負袁大人的一番心意。家母地事…」
「殿下肯將那護龍玉借下官一用嗎?」袁世章沒容朱爾衡猶豫,緊追著問道。
朱爾衡暗中攥緊拳頭,心中在惦量著:他雖然身為東宮太子,大理寺的事卻不能直接插手。如果待他輾轉幾重關係,怕是能救出江月昭,也是幾天後的事情了。且不說這幾天裡,江月昭待在那不見天日的地方,心裡會怎樣驚嚇難過。便是在這幾天裡隨便提她過個堂,那種公堂之上威嚇唬人地陣勢,怕她也是經不住的。
他此時已經忘了江月昭當年在松石山上,那種讓他為之動容的堅強表現。因為關心情切,他在心裡自動將江月昭降級為一名嬌柔脆弱的深閨女子,哪怕讓她受一點委屈,都會讓他揪心難忍。護龍玉固然重要,可是如果借出幾天,便能換來江月昭的安全,在他此時的心境下,這筆帳是划得來的。
他一咬牙,對袁世章說道:「袁大人孝心可嘉,我也不想看到袁老夫人有事,這玉就借給袁大人幾日,想來也是無妨。喜樂郡主的事,還希望袁大人盡早過問,畢竟郡主懷著幾個月地身孕,受不得驚嚇。」
「太子殿下開尊口,下官定當盡心皆力。」袁世章打了個馬虎眼。
朱爾衡此刻完全被一種焦慮的情緒蒙住了心思,聽他這樣一說,只當事情說成了。便伸手從衣領內掏出那塊護龍玉。
袁世章馬上起身,跪在地上,雙手恭敬地接過那塊玉,吩咐下人取來錦盒,仔細收好。
朱爾衡到底有些不放心,半開玩笑地對袁世章說道:「袁大人是否應該給我出個借據,好方便我七日後前來取呢?」
袁世章沒想到他會說這個,猶豫了一下,笑著應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
語畢,命人取來紙筆,思量了一下,方落筆寫道:「借太子殿下護龍玉一觀,七日後奉還。」然後落款蓋了印璽,遞給了朱爾衡。
朱爾衡拿到手裡瞧了瞧,看到七日後奉還一句,便沒在那「一觀」還是「治病」上與他糾纏,將那紙箋納入懷裡,又說了幾句拜託袁大人之類的話,便起身告辭了。
回到太子府中,他一個最信任的幕僚叫王玨的,正在書房門外焦急地轉著圈子,等著他回來呢。
見了他,那王玨急步走上去:「太子您可回來了,在下有要事稟報,等您半天了。」
朱爾衡見他急得滿頭大汗,趕緊讓他一起進了書房,坐定後問道:「什麼事?這麼急?」
「太子此番出府,可是為淑德夫人入獄一事?」王玨貿然問道。
「是又如何?」朱爾衡知道王玨不是冒失之人,這樣唐突地問他,其中必有原因。
「太子殿下,此事切不可等閒視之,淑德夫人入獄一事,恐怕不光是容府之內二妻爭寵那麼簡單。」
「哦?」朱爾衡到底心思聰敏,聽王玨這一提醒,只覺得太陽穴處突地跳了一下子,人就有些清醒,「你有何想法,說來聽聽。」
「在下剛剛命人去容府探聽了一下,大理寺拿人之時,容府被包圍得密不通氣,府裡人企圖出去向容老爺報信,都被攔了回去。如此周密迅速的行動,連他們家老爺和大少爺都未得到消息,要說有人想通氣救人,也應該去八王府上報信,怎麼單單找到太子爺,而且這般及時呢?」
朱爾衡聽了,皺緊眉頭,略一思量,他那因為得知江月昭身陷囹圄而一直焦灼混沌地腦子,總算啟開了一條縫隙。
他對王玨說道:「快!你現在去一趟鎮西大將軍府上,拿著這個親見袁寺卿,就說皇上要看護龍玉,袁老夫人治病一事,容後再說。」
說著,他將袁世章親書地借據掏出來,遞給王玨。
那王玨一聽,臉兒都白了,急得直跺腳:「殿下好糊塗!怎麼能把護龍玉借給那廝?這事往大了說,可是動搖國本的大錯失呢!嗨!」
朱爾衡內心也開始後悔,面上尚還冷靜:「你現在就去取回來,想必還來得及。」
那王玨一跺腳,將那借據揣進懷裡,轉身匆匆地出去了。
不到一個時辰,王玨便回轉太子府來,急急地找到朱爾衡,回稟道:「在下沒有見到袁寺卿,將軍府上地人說他進宮去了。問起玉的事,府上的人都說不知情。」
朱爾衡一聽,心就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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