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好戲唱罷,酒宴散去,賓客們陸續地離開了容府。
那朱爾玲憋了一天的火氣,因為太上皇在場,也不敢發作——這位皇爺爺可不像她的父皇,一般不太拿正眼瞧她。她也知道,在皇爺爺面前撒潑耍賴,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待席宴散盡,她回到步瑤宮中,坐在梳妝台前,開始在心中運氣。今兒這事,很明顯就是有人在給江月昭撐腰,否則容家無官無爵,孫少爺辦個滿月酒而已,哪裡能勞動得來太上皇?
替江月昭張羅這些事情的人,有可能是八皇叔,也有可能是太子。而她對這兩個人,偏偏都是無計可施。以前在宮裡,她跟誰鬧騰,誰都害怕。唯有這位五哥太子殿下,從來不拿她的話當回事兒,見她鬧得太凶,反而會拂袖而去。至於那位八皇叔,博學通才,端雅賢正,向來與世無爭,在皇族之中威望很高,她見了他,自然而生一種畏怯,哪裡還敢耍刁?
如今看來,這兩位都是江月昭的堅實後盾呢。以後她要對付江月昭,怕是要費些思量了。
還有江月昭那一對雙生子,生得玉雪可愛,她看著就眼紅。駙馬爺都不肯跟她圓房,她什麼時候才能有那樣一雙俊兒子呢?
她想起席散後,一家人在內堂的情景——老太君和容夫人分別抱著孝文和孝武不肯撒手,容毓飛佯裝抱怨,說自己的兒子。自己都抱不到,老太君也未免太霸道了。惹得老太君一枴杖掄過去,差點砸到他的腦袋。那容雪兒圍著江月昭身前身後地跳,直嚷嚷要抱小弟弟,周福珠笑斥著追她。一家人樂成一團。
真是親睦友愛。其樂融融啊!
獨顯出她,坐在那裡像個局外人一般,格格不入!
她越想越心煩,越想越生氣,「啪」地將一把玉梳拍在妝台上,轉頭陰沉著臉吩咐道:「宛娘,去把駙馬爺給我請過來,就說我生病了!」
那宛娘瞅了瞅公主地臉色。應了一聲,出去了。
此時蒼蕪院中,江月昭剛洗了澡,換了睡袍,坐在桌邊吃著熱茶。容毓飛早就洗漱停當,手持一卷書隨意翻看著,一邊陪江月昭說著話。
「相公,太上皇賜的名字,也太難聽了。」江月昭仍然念念不忘名字的事情,她站起身來。走到*窗的案几上,抽出一撂紙來,回身遞給容毓飛:「你瞧,我為了給兒子起個好名字。翻了多少書,這麼些個好字眼兒,我都還嫌不配我兒子呢,太上皇一張口,容孝文、容孝武就定下來了,多俗啊!」
容毓飛翻了翻那一打紙張,抬頭瞧著江月昭滿臉委屈的表情,樂了。他起身把江月昭攬在懷裡。笑著哄她道:「太上皇也是一番好意,哪裡曉得孩兒他娘地品味這麼高?呵呵…不要生氣了,太上皇的口諭,我們也沒什麼回駁的餘地。你自己覺得什麼好聽,就給兒子起個小名字叫著吧。」
「唉!也只能這樣了。想想我一雙兒子將來長大了,一表人才。風流倜儻。不知得招惹多少懷春少女的仰慕呢。到時候人家一問,這是誰家公子啊?叫什麼?聽到回答容孝文容孝武。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她在那兒兀自嘮叨著,容毓飛聞著她身上散發的陣陣幽香,早就魂不守舍了,完全沒注意到她口中冒出個他從未聽過的詞彙「大跌眼鏡」。1——6——K-小-說-
「小昭…」容毓飛拿鼻子在她發間磨蹭著,聲音開始瘖啞,「你用什麼洗的?這麼香?」
江月昭這才從名字的遺憾中抽回心神,注意到她相公地神色有些迷離,她輕笑著將臉*在她的肩上:「沒用什麼…就是撒了些茉莉花…」
「嗯,好精巧的心思。」容毓飛滿足得嗅著她身上的芳香,低笑道:「娘子這是為我預備的嗎?」
「臭美!」
「娘子,你瞧我們這一雙麟兒,多討人喜歡。不如我們倆兒勤快一些,再生一雙女兒吧!」
「你真當我是母豬不成?哪能每次都生一雙?」
「不生怎麼知道?試過了才知道嘛。」飛抱上了床。兩人多半年不曾有過魚水之歡,此時都意亂情迷,難以自持。
正欲糾纏在一起,突然一陣敲門聲響起:「小姐,姑爺。」是小秋的聲音。
容毓飛手下未停,不耐地應道:「什麼事?都睡下了,明天再說。」
「姑爺…」小秋猶疑的聲音,「步瑤宮的宛娘姐姐過來了,說是公主生病了,請姑爺過去一趟。」
容毓飛心火正旺的時候,聽到小秋提公主,被兜頭澆下一盆冷水,真是惱火萬分。他「噌」地坐了起來,皺著眉頭沉吟半晌,拉江月昭起來:「小昭,穿上衣服,陪我走一趟。」
江月昭聽到朱爾玲找容毓飛,心下明白這是小公主耐不住性子了。她沒有說話,等著容毓飛做出反應。待聽得他說帶自己一起過去,方暗自舒一口氣。
兩人起身,穿了衣服,走出門去。
「小秋,把容祥喚來。」容毓飛火氣未消,語氣不大好聽。
片刻功夫,容祥一臉睡意地趕了來。容毓飛將他叫在近前,附耳說了幾句。容祥點頭應著,轉身急匆匆地出去了。
容毓飛這才攜著江月昭的手,往步瑤宮而去。
步瑤宮寢房內,朱爾玲正坐臥不安,等得心急,就聽到門外響起腳步聲。她心中一陣歡欣興奮,趕緊整理儀容,端坐下去,等著容毓飛走進屋來。
待見了來人,她心頭無名火頓生,指著江月昭問容毓飛道:「她來做什麼?」
容毓飛客氣地一施禮,回道:「小昭聽說你病了,甚是憂心,不來看一眼,也是放心不下呢。」
「正是,」江月昭笑著接道,「公主千金貴體,真要是有個什麼不好,皇上怪罪下來,我們怕是難辭咎責。我來照顧公主,也是份內之事,公主不必介懷。」
一邊說著,一邊上前扶住朱爾玲,往床上走去:「輝娘也真是,公主病著呢,也不扶公主上床休息。」
朱爾玲聽她一口一個「公主病著呢」,心裡生氣,嘴上卻反駁不得。江月昭扶她上了床,放她側臥下去,親自拿一床被子給她蓋上。
容毓飛心中偷笑,面上也顯出關切來:「公主不必著急,我已經著人請大夫去了。井大夫片刻就能到。」
朱爾玲一聽請大夫了,一著急,支起身子說道:「不必麻煩了,也不是什麼大病。」
江月昭伸手將她摁躺下去,給她掖好被子:「公主此言差矣,我料想在宮裡時,恐怕公主微咳一聲,都得勞動皇上給你請太醫呢。容家雖比不得宮裡,但絕對不會怠慢公主。井大夫亦是飲譽當世地一代名醫,不比宮裡的御醫遜色,公主大可放心。」
「公主哪裡不舒服呢?」容毓飛也不待朱爾玲說話,緊接著江月昭的話問道。
「我…」朱爾玲一時想不起來說自己哪裡不舒服好,哼了一會兒,方說道:「我睡不好覺…做惡夢…頭暈…」
「哦」容毓飛一副了悟的神情。
這時,小秋從外面走進來:「井大夫到了。」
容毓飛趕緊吩咐:「快請進來。」
朱爾玲地神色頓時緊張起來——井大夫是容家自己醫館的大夫,當然以容毓飛馬首是瞻。他一會兒要是診完了,說自己裝病,那多沒面子啊。
江月昭見大夫都要進來了,公主主僕三人還愣在那裡,心裡竊笑。她走上前去,放下了床帳,將公主的一隻手露在床外,搭上一方絲帕:「公主莫緊張,井大夫醫術很高明的。」
說完這句話,她自己都想樂了。
井大夫進了屋內,看了容毓飛一眼,向他點了點,然後走到公主臥榻前坐下,將手搭在絲帕上,閉目捋鬚,認真地診起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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