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逐流道:「你懂什麼,他用的是西藏密宗的天魔解體大法,咬破舌尖,自殘身體,功力可以陡增一倍。缺點是不能持久,而且過後必將元氣大傷。唉,要是你的孟大哥剛才如沒有把話說得那麼滿,諒他是不敢施用這種邪派功夫的。現在勝負可難說了。」
要知孟華在和海蘭察交手之前,曾經作出「一場而決」的允諾,亦即這是最後的一場決鬥。海蘭察只要能勝這場,就可以從容離去。縱然殺了孟華,也無須顧忌別人再來尋仇邀鬥!金逐流替孟華後悔他把話說得太滿,就是指此而言。否則他施展天魔解體大法之後,元氣大傷,那時,一個不懂武功的小童,只怕也能將他來掉,他如何膽敢使用?
金碧漪一聽父親說話的口氣,心頭不禁如墜鉛塊,往下一沉。本來金逐流對孟華是極有信心的,但如今卻從他的口中說出「勝負難料」四字,顯然這信心已是動搖了!
不錯,天魔解體大法的缺點是不能持久,但勝負的關鍵卻在於誰能得更久一些。崆峒派的長老玉虛子也經受不起七煞掌的掌力,他能夠抵禦這威力極大的陰狠掌力的連續不斷的衝擊麼?金碧漪實在是不敢想下去了。
不僅金碧漪心裡是揣揣不安,所有在場觀戰的俠義道,也都是無一不替孟華擔心了。
孟華的劍法忽地又是一變,變得和剛才截然不同!
本來他是以快劍制敵,出招如電,著著搶攻的。如今卻是越來越慢,慢得似乎是力不從心了。只見他的劍尖如挽重物,慢吞吞的東一指西一劃,好像甚為吃力,迂緩不堪。
但說也奇怪,海蘭察那麼猛烈的攻擊,雙掌也是遞不進他的劍光圈內。孟華像是江心的一塊大石頭,任他風浪沖擊,竟不搖動分毫。
金逐流打了結的眉頭方始漸漸解開。雷震子悄悄問他道:「孟華使的可是天山劍法中的大須彌劍式麼?」這「大須彌劍式」,孟華在對付「天南劍霸」龍木公時曾經用過一次,但這次卻又似乎並不完全一樣。在雷震子這樣的大行家眼中看來,乃是更「慢」、更「重」、更「拙」,但也更「巧」了。這並不矛盾,大智本來就是若愚,大巧本來就是若拙的。
金逐流在回答之前,先歎口氣。
金碧漪吃了一驚,問道:「爹爹因何歎氣?」心想:「莫非是孟大哥的大須彌劍式使得尚未到家,爹爹怕他仍然對付不了海蘭察的七煞掌。」
金逐流歎氣之後,微笑說道:「我是感歎於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以前我以為孟華須得再過十年,方有大成的。如今看來,你的孟大哥不用三年只怕就已經可以勝過我了。」
金碧漪大喜道:「那麼,你看他的大須彌劍式……」
金逐流道:「他已得了上乘劍法重、拙、大三子真髓,這套劍式,在他手中又已創了前人未達的境界,除了功力稍遜之外,恐怕未必會輸給天山派的掌門人唐經天了。」
金碧漪道:「爹,你還未說他究竟能不能夠抵敵得住七煞掌呢?」孟華劍法大進,她當然歡喜,不過此時此際,她最急於知道的還是這一點。
金逐流緩緩說道:「依我看孟華是不會吃虧的,不過……」金碧漪連忙問道:「不過什麼?」金逐流道:「別多問了,你趕快瞧!」
只見孟華揮劍劃圈,大圈圈、小圈圈,一個圈圈套著一個圈圈,斜圈圈,正圈圈,花式甚多,但劃來劃去也還總是圈圈,根本看不出是什麼招數。把眾人都看得不由呆了。
海蘭察頭頂冒出熱騰騰的白氣,掌力發出,已是帶著呼呼的風聲,攻勢似乎更為強烈了。
金碧漪看得納悶,實在不懂其中奧妙。想問父親,但見父親和雷震子都是全神貫注目不暇瞬,時而面有笑容,時而眉頭一皺。金碧漪不敢打擾他們,只能從他們的神色揣度。
原來金逐流早已看出孟華不會吃虧,但最擔心的是兩敗俱傷。即使海蘭察傷得比他重,他殺了海蘭察自己也要大病一場的話,那也不值。
如今已是到了勝負將決的時候,海蘭察顯然已在把所能發揮的精力都「搾」出來,孟華是否抵受得了免致兩敗俱傷呢?未來到最後的一刻,金逐流都不敢判斷!
場中不乏武學的大行家,許多人也都看到了這一點。人人手心裡都在捏著一把冷汗。
崆峒派弟子尤其著急,要是孟華殺不掉海蘭察的話,他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害死他們長老的人走了,他們盼望新掌門人,趕快回來,但丹丘生卻還未見回來!
丹丘生正在尋找牟麗珠的下落,他循聲覓跡,到了崆峒山最險的所在一一斷魂崖。
從崖上高處望下去,隱約可見三條人影,其中一個好像是辛七娘。
丹丘生怔了一征:「奇怪,這妖婦受了重傷,怎的還跑得這樣快?」凝神望去,這才看出,原來辛七娘是被那兩個人抬著跑的。那兩個人輕功很是不弱,轉眼之間,人影摸糊,變成彈丸似的黑點,再一眨眼,連黑點也消失了。
辛七娘是下手毒死他師父的仇人,如今和她同謀的洞冥子已經斃命,幕後主謀的海蘭察在孟華劍下料想也逃不脫,剩下來的就只有這個妖婦了。
他本來要抓著辛七娘的,但此際卻有另一件更緊要的事情,阻止他去追趕這個妖婦。
他聽見金刃迎風之聲,山腰處有人正在廝殺。
雖然還看不見這兩個人,但最少他已經知道其中一個是誰了,從那金刃劈風之聲,他聽得出是牟家劍法,使這劍法的人。不用說當然是牟麗珠了。丹丘生一聲長嘯,飛快的就跑下去。
他這聲長嘯是要讓牟麗珠知道來的是他,好放心對付強敵的,不料效果適得其反。
和牟麗珠交手的那個人,也正好是丹丘生的另一仇家,曾經被他逐出石林的那個大魔頭陽繼孟。
陽繼孟是四十年前邪派第一高手孟神通的再傳弟子,是當今之世,唯一會使修羅陰煞功的人。雖然他尚未能如他師祖當年之把修羅陰煞功練到第九重的最高境界,但他練到了第八重了。練到了第八重修羅陰煞功,發出的掌風,已是奇寒刺骨!
牟麗珠輕功高明,劍法精妙,但卻吃虧在內功的造詣較遜一籌了。
而要抵禦修羅陰煞功,必須有比對方更為深湛的內功。
牟麗珠正在吃緊,忽然聽得丹丘生的嘯聲,不由得又喜又驚。高手比拚,必須保持冷靜,哪容得心神稍分?她本來正在運功抵禦寒氣的,這口氣一鬆,不禁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劍尖刺歪;刺著了一根橫伸的石筍。
陽繼孟乘機一把就向她的琵琶骨抓去,牟麗珠無暇思索,只能一個「細胸巧翻雲」的身法向後倒縱,卻忘記了後面乃是懸巖,她已經退到了邊緣了?
牟麗珠一腳踏空,眼看就要墜下深不可測的幽谷,陡然間只覺身子一輕,手掌已是給丹丘生牢牢握住。
救人攻敵,同時施展。丹丘生伸出右手,拉起牟麗珠,劍交左手,一招「排雲駛電」,立即朝著正在撲過來的陽繼孟咽喉疾刺。他這左手劍法勁道不及右手使劍之強,但卻更為奇詭。倉猝之間,陽繼盂未省起這是左手劍法,本能的向左方一閃,等於是送上去給他劍刺。只聽得「嗤」的一聲,胸衣已是給劍鋒劃開一道裂縫。幸而由於丹丘生需要同時用力把牟麗珠拉起,本來勁道就已較弱的左手劍更加弱了,否則這一劍已是開膛剖腹之災。
說時遲,那時快,丹丘生已是把牟麗珠拉了起來,輕輕用了一股勁,把她推過一邊。
在這瞬息之間,三個人都是嚇出了一身冷汗。牟麗珠和陽繼孟都是死裡逃生,固不必說;丹丘生救起牟麗珠之後,這才知道吃驚,要是稍遲片刻,真是不堪想像!
陽繼孟只道丹丘生還在和海蘭察惡戰的,做夢也想不到他會突然出現。只好硬著頭皮喝道:「你們併肩子上吧,我豁出了這條性命不要,和你們拼了!」
丹丘生哼了一聲,說道:「我和你一樣,都是鬥了一場的,誰也沒有占誰便宜。只要你有本領勝得我一招半式,我就放你逃生,決不請人幫手。」
陽繼孟喝道:「好,這是你自己說的!」大喝聲中,雙掌齊發,一照面就使出了第八重的修羅陰煞功。
丹丘生喝道:「來得好!」說到一個「好」字,已是刺出了六六三十六劍,出招之快,真個是快如閃電!
過去他們曾經兩度交手,雖然兩次都是陽繼孟敗在丹丘生手下,但丹丘生對他的修羅陰煞功也是頗有顧忌的。這次卻大不相同了。
原來修羅陰煞功和七煞掌的功夫一樣,都是頗為耗損內力的。陽繼孟剛才要憑修羅陰煞功來活擒牟麗珠,然未使到第八重的功力,內力亦已消耗不少了。丹丘生雖然也是曾經和海蘭察劇鬥一場的,不過由於海蘭察尚未使出七煞掌來對付他的,他的內力倒是要比陽繼孟消耗得較少。
另一方面,他們上次交手,距今已有三年。三年當中,丹丘生勤練內功,陽繼孟雖然也有進境,卻是遠不及他。
有這兩個原因,此消彼長,丹丘生應付陽繼孟的修羅陰煞功,當然就要比從前容易得多了。
未滿百招,陽繼孟已是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丹丘生唰的一劍,劍氣如虹,直指陽繼孟的琵琶骨。陽繼孟無法招架,只能退後。
陽繼孟後退一步,丹丘生就踏上一步,唰的又是一招「白虹貫日」,劍尖仍然不離陽繼孟的琵琶骨。
陽繼孟嚇得面如死灰,一步步退到了懸崖的邊緣。和牟麗珠剛才的處境,一模一樣。他自知無力抵抗,雙手垂了下來,嘴唇開闔,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說。
丹丘生冷笑道:「你也知道害怕了麼?你作惡多端……」他在冷笑聲中,劍尖仍然是指著陽繼孟的琵琶骨的,話未說完,只見陽繼孟一個轉身,自己跳下去了。他哪裡知道,當丹丘生罵他「作惡多端」之時,其實卻是有意只廢他的武功,但可饒他性命的。
丹丘生歎了一聲。」可惜,可惜!」
牟麗珠詫道:「這樣一個作惡多端的妖人死了,有什麼可惜?」
丹丘生道:「我不是可惜他,我是可惜修羅陰煞功只怕就要從此失傳。其實武功本身我認為是並無邪正之分的,只要用得其當,就可扶善鋤惡。無論如何,修羅陰煞功總算得是一門武林絕學。
牟麗珠歎道:「分別了十八年,你還是從前一樣心地慈悲,記得當年你也是不忍殺何洛的。」
丹丘生聽她一開口就提起十八年前之事,卻是不由得心頭一動了。
牟麗珠微喟道:「想不到隔別十八年,咱們還能會面,多謝你又一次救了我的性命。」
丹丘生道:「我更感激你為我辯白冤情。」
牟麗珠歎道:「咱們曾經生死與共,大家都莫說客氣話了。不過世事的變化。的確是出人意料之外。丹丘生,你還記得十八年以前,咱們分手的時候,你說過的話麼?」
丹丘生心頭一熱,說道:「是啊,那時我以為我這一生是注定要受冤枉的了……」
往事歷歷,如在目前,他當然不會忘記分手那一幕的。
牟麗珠就像現在的模樣,站在他的面前,用含情脈脈的眼光看著他。
所不同的是,那時她的眼角有晶瑩的淚珠,為著無可奈何的分手而傷感;而現在,她的目光則是充滿著重逢的喜悅。不,還不僅只是喜悅這樣簡單,他甚至可以從她的目光之中感覺得到,她是蘊藏著一種對自己期待的心意了。
其實早在十八年前,他已經知道牟麗珠對他的心意的。
他知道牟麗珠捨不得和他分手,他又何嘗捨得和她分手呢。
他記得那時曾對她長歎說道:「除非、除非這案情有大白於天下的一天,否則咱們是注定不能同在一起的了。」
想不到他當初以為永遠不會來到的這「一天」,終於是在今天來到了。如今,面對著牟麗珠含情脈脈的目光,一時間他倒是不知應該怎樣說下去了。
牟麗珠仰著粉臉望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臉色還是很蒼白,不過蒼白之中卻己有了一抹微紅。
丹丘生瞿然一省,說道:「麗珠,你還覺得冷麼?第八重修羅陰煞功的奇寒之氣可是不容易抵受的啊!咱們還是先加預防好些,別讓寒毒留在你的體內。」一面說話,一面伸出手去握著牟麗珠的掌。
牟麗珠的身體的確還是感覺寒冷,但心裡可是熱乎乎的,半晌說道:「我已經好得多了,你,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她得到丹丘生助她運功以令血脈流通,此時身體也已感覺暖和了。
丹丘生低聲說道:「咱們回去慢慢再談,你現在有沒有別的事情?」
牟麗珠也是瞿然一省,說道:「我真糊塗,幾乎忘了。」
丹丘生連忙問道:「什麼事情?」
牟麗珠道:「你可曾見著那個妖婦?」
丹丘生知道她所說的「妖婦」當然是指辛七娘無疑,於是把剛才在斷魂崖上的眺望所見告訴她。
牟麗珠道:「原來有人幫她逃走,怪不得我遍尋不獲。聽你所說的情形,那兩個人可能是梅山二怪。」梅山二怪是結義兄弟,大哥名叫朱角,二弟名叫鹿洪,他們也都是擅長於使毒的邪派人物,但和辛七娘相比,則還是有如小巫之見大巫。不過他們的輕功本領,在江湖上卻頗有名氣的。
丹丘生逍:「你說得不錯,我也猜是梅山二怪。他們把這妖婦抬走,大概是想這妖婦傳授使毒的本領。」
牟麗珠道:「我的爹爹是給韓紫煙這賤人毒死的,十八年來,我還未曾找到這個賤人為爹報仇。辛七娘是這賤人的師姐,所以我想從她的身上找到這賤人的下落。想不到還未曾見著辛七娘這妖婦,卻先碰上了陽繼孟這個魔頭。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恐怕跌下斷魂崖的就不是他而是我了。」
原來陽繼孟臨陣逃脫之後,患得患失。一方面雖然慶幸自己見機得早,避過了大炮爆炸的殺身之禍;另一方面,卻又有點害怕海蘭察倘若得勝的話,必然會責怪自己。是以當他碰上牟麗珠的時候,就起了將功贖罪的念頭,想把牟麗珠活擒獻給海蘭察。不料害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
丹丘生道:「我也要找這妖婦,替我師父報仇的,不過他們已經跑得遠了,在這亂山之中,實是不易尋找,不如先回去吧。好在咱們已經知道是什麼人將她帶走,不至於沒有線索可尋。」
牟麗珠道:「你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必須現在回去?」
丹丘生道:「我和海蘭察打了半場,這下半場是孟華替我對付強敵呢。」
牟麗珠吃了一驚,說逗:「你叫你的小徒弟替你對付海蘭察?哎呀,要是他有什麼不測,這可是為了我的緣故連累他了!」
他們回到那個草坪的時候,正是孟華和海蘭察的決鬥到了最後的時刻!
只見孟華仍然揮劍劃著圈圈,大圈圈,小圈圈,斜圈圈,正圈圈。不過圈兒卻是越劃越慢了。
海蘭察頭頂冒出勢騰騰的白氣,攻勢卻是更為猛烈。丹丘生回到草坪的時候,剛好看見他又吐出一口鮮血。
牟麗珠吃了一驚,悄悄問丹丘生道:「怎麼樣?」
丹丘生心裡捏著一把冷汗,不敢回答。
原來海蘭察一再使用「天魔解體大法」,已是把全身的精力都「搾」了出來。他是把自己的生命當作賭注,只求勝這一場。過後他最少要大病一場,甚至可能從此變成廢人。但只要能夠勝得孟華,他就可以從容離去,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了。
對方的打算,丹丘生和金逐流一樣,都是看得出來的。但孟華是否能夠抵禦海蘭察這最後的一擊呢?丹丘生也是和金逐流一樣,實在難以斷言!
丹丘生目不轉瞬地注視形勢的變化,只見孟華的圈兒不僅越劃越慢,而且是越劃越小了。忽然看見孟華接連劃了三個歪歪斜斜的圈圈,幾乎不成其為圓圈了。
大須彌劍式本來是以靜制動,以客迎主的,慢不足為病,但圈兒劃得歪歪斜斜,卻顯出孟華的內力逐漸減弱,發揮不了這套上乘劍法的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的妙用了。
丹丘生不禁心頭一沉,看這情形,再鬥下去,只怕難以避免兩敗俱傷!暗暗後悔,自己剛才估計不足,若是早知海蘭察會使「天魔解體大法」來加強七煞掌力和孟華拚命的話,他是不該讓孟華答應和對方「一場而決」的。
但現在後悔已經遲了。他崆峒派掌門人的身份,說了話怎能不算數呢。
兩敗俱傷是意料中事,假如情況更壞的話,說不定還可能「兩敗俱亡」的!
要保全孟華的性命,只有一個方法,他以掌門人兼孟華師父的身份,替徒弟認輸。
不過這場決鬥可並不是孟華和海蘭察兩人之間的事情,而且關係崆峒派的榮辱甚至整個武林俠義道的利害的,俗語說「放虎容易捉虎難」,他擔當得起放走這一俠義道大對頭的責任麼?」
丹丘生躊躇未決,眼看就要到了最後一刻了,他一咬牙根,心裡想道:「無論如何,我不能讓孟華的這條性命換海蘭察的一條性命。」
正當他想要不顧一切,跑出去替徒弟認輸的時候,忽聽得一聲長嘯,宛若龍吟!這嘯聲並不猛烈,但卻震得四面山谷都起回聲,綿綿不絕。也震得所有在場的人,耳鼓都在嗡嗡作響。丹丘生大吃一驚,心裡想道:「是誰有這功力,難道是天山派的唐掌門來了?」
嘯聲中孟華好像陡地精神一振,接連劃出三個圈圈,不再是歪歪斜斜的圈兒了。
海蘭察的攻勢仍然十分猛烈,但喘息卻是越來越重,嘯聲還未過去,眾人已是聽得見他喘若牛鳴。
丹丘生稍稍放了一點心,心想。」還可以多看一會兒。」把伸出去的腳步又縮回去。
嘯聲未已,只聽得那人朗聲吟道:「十年磨劍,五陵結空,把平生涕淚都飄盡……」
丹丘生心頭大喜:「我怎的沒想到此人!」他還未來得及和來客招呼,金逐流已是站了起來,哈哈笑道:「繆大俠,原來是你,可惜你來遲了點兒!」
原來這個長嘯高歌而夾的人,正是孟華弟弟楊炎的義父,也是金逐流和丹丘生的好朋友繆長風。丹丘生和他分別已有十多年,只知他是歸隱天山,想不到突然來到這裡。
不過孟華卻知道他會來的,他們在天山分手之時,繆長風已經和他提過是要來「湊湊熱鬧」的了。他倒以為繆長風是因路上有事耽擱,趕不上來「湊熱鬧」,是以突然聽見他的嘯聲,不覺喜出望外。
也不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還是這嘯聲對他有鼓舞的作用,孟華忽地精神一振,大須彌劍式又使得中規中矩了。
繆長風道:「我以為我來得正好呢,怎的你卻說我來遲了呢?」金逐流道:「這是最後的一場決鬥,前半場的好戲你可錯過了啦。」
繆長風笑道:「看戲要看壓軸戲,能夠看到這樣精彩的壓軸戲,我也不會覺得可惜了!」
雷震子道:「繆大俠,依你看這場戲將是怎樣收科?」
繆長風笑道:「雷老前輩,你看戲當然比我看得多,你見過哪出武戲不是殺了大花臉收科的?」
金逐流與繆長風相視而笑,雷震子和丹丘生聽他這麼一說,也都放下了心。
原來繆長風的嘯聲實是暗中助了孟華一把力的,不過除了金逐流之外,別的人甚至包括孟華在內,都不知道。
原來繆長風的那聲長嘯,其實乃是佛門的獅子吼功。據說當年創立這「獅子吼功」的高僧乃是用來震懾群魔的。這說法雖然有點玄妙,但卻並非全無道理。「獅子吼功」固然不懂分辨人的善惡,但善惡不同的人,驟聞這一聲斷喝,卻很可能產生不同的感受。
俗語說:「平生不作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普通的善人都能有此定力,何況是練有上乘內功的俠義道人物?
孟華以張丹楓所傳的內功心法全神對付敵手的七煞掌力,心地一片空明,他聽到繆長風的嘯聲,雖然也難免心神略分,但那只是興奮的情緒而已,並沒受到獅子吼功的干擾。
海蘭察就不同了,他是正在把最後一點的精力都「搾」出來的,忽聞異嘯,心頭突然一震,本來已經凝聚的真氣都渙散了。
孟華不知繆長風是在暗助自己,但心裡卻在想道:「繆叔叔是第一個傳我重、拙、大三字訣的人,如今他特地赴來為我打氣,我可不能令他失望!」精神一振,劍勢如環,儼似剝蠶抽絲,綿綿不斷。來得雖然緩慢,卻已把海蘭察的攻勢封在他的劍圈之外。
忽聽得海蘭察一聲大吼,慘厲有如負傷的野獸狂嗥,吼聲中雙臂箕張,躍起一丈多高,向孟華猛撲!
旁觀者圍成的***,隨著他們惡戰的展開,本來就已不停的向後移動,圈了越擴越大的了。但當此際,站在前面的人,仍是感覺得到海蘭察那股猛烈的掌風!
這剎那間,孟華的慢劍突然轉為快劍,一個個的圈圈有如電光疾轉,看得眾人眼花燎亂。也不知他有沒有刺著海蘭察?還未看得清楚,只見雙方已是倏的由合而分,噹的一聲,一道銀虹橫過空際,孟華的寶劍已是脫手飛出。
眾人看見孟華的寶劍給海蘭察擊落,無不大驚。連雷震子也不覺「啊呀」一聲,叫了起來。
繆長風卻是哈哈笑道:「妙呀,孟世兄,你這一招已是深得重、拙、大的精髓了!」
眾人還在憂慮海蘭察要對孟華乘勝追擊,但說也奇怪,海蘭察如像殭屍一樣,站在原來的位置,動也不動。
只見一點點的鮮血從他的眼眶鼻孔滴下來,跟著張開嘴巴,又噴出兩口鮮血。
眾人驚疑不定,還道他又在施展天魔解體大法。
就在眾人驚疑不定之中,終於聽到了「咕咚」一聲,海蘭察倒下去了。聽到了這「咕咚」一聲,大家方始鬆了口氣。片刻的異樣靜寂過後,爆發了驚天動地的歡呼!
歡呼孟華終於能夠以弱勝強,歡呼一個少年英雄壓倒了敵方的第一高手。
要是丹丘生殺掉了海蘭察,大家雖然高興,恐怕還不會有這熱烈的歡呼的。
這熱烈的歡呼,還不僅僅是慶祝勝利,更值得慶祝的是俠義道後繼有人,一代勝過一代!
孟華看著海蘭察在他面前倒了下去,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可是雙腳卻似不聽他的使喚,他想上去迎接正在向他跑過來的師父,竟然走不動了。
原來海蘭察那最後一擊,乃是畢生功力之所聚。雖然已屬強弩之未,孟華也還是不易抵擋。雙方拼了這招,海蘭察固然力謁而亡,孟華亦已到了心力交疲的地步。
孟華脫手飛出的那把寶劍,此時已是由金逐流接了下來。他和繆長風一見分出勝負,立即不約而同地向孟華奔去,同時到了孟華身邊。「華兒,這次真是多虧了你啦!」金逐流替他把寶劍納入鞘中,握著他右手。繆長風在另一邊,同時也握著他的左手。
合兩大頂尖兒的高手之力,助他運功約束體中亂竄的真氣,片刻之間,孟華已是能夠氣沉丹田,精神復振了。此時孟華的兩個師父,段仇世和丹丘生亦已來到他的身前了。「華兒怎麼樣了?」丹丘生還是有點揣揣不安地問道。
金逐流微笑道:「恭喜你收了這樣一位好徒弟。華兒的功力比我的估計還要高些,起初我本來有點擔心他可能和海蘭察拚個兩敗俱傷的,如今是不用擔心了。」
丹丘生放下心上一塊石頭,忙向金、繆二人道謝。他是個武學的大行家,當然知道要是沒有這兩大高手相助孟華恢復精力,孟華縱然不至兩敗俱傷,最少恐怕也得小病一場。
金逐流笑道:「我其實並沒幫了令徒什麼忙,幫忙他最大的是繆大俠,要是沒有他的獅子吼功,恐怕華兒是要多少受點內傷呢。」
孟華這才知道繆長風剛才那一聲長嘯的作用,丹丘生也是不由得暗暗叫了一聲慚愧,慚愧自己的武學所知有限,不識獅子吼功的妙用。師徒三人,重新向繆長風道謝。
繆長風笑道:「你們有所不知,我幫他的這點小忙,還不足以彌補我的過失呢。」笑得頗似有幾分蒼涼。
丹丘生怔了一怔,說道:「此話怎說?」繆長風道:「我和他的父親是最好的朋友,我卻曾經誤會過他,逼他與我交手。」
丹丘生道:「你是指在小金川的時候,你曾誤會他是清廷的鷹爪吧?」
繆長風笑道:「不錯。想不到我曾經誤會是鷹爪的人,今天殺了清廷鷹爪的頭子。」
金逐流哈哈笑道:「原來你是感慨往事。長江後浪推前浪,後起之秀,本來就應該勝過咱們老一輩的啊!」
繆長風的確是在感慨往事。十二年前,他也曾像現在的孟華一樣,和當時的御林軍統領北宮望決戰,結果是鬥得兩敗俱傷。要是沒有雲紫蘿給他吸出毒血,他當時早已死了。(事詳拙著:游劍江湖》,雲紫蘿救活了他卻犧牲了自己。
不過他的感慨不盡如此,他想起了肝膽相照的好朋友孟元超,更想起了半生唯一的紅顏知己雲紫蘿。如今對著他們的兒子,不由得又是歡喜,又是感傷。想道:「要是紫蘿地下有知,知道她的兒子今日一戰,名揚天下,泉下也該瞑目了。」
繆長風攜著孟華的手,笑道:「仇世兄,丹丘兄,你們兩位調教出這樣一個好徒弟,我瞧著又是高興,又是妒忌,又是有點擔心呢!」
段仇世道:「你擔心什麼?」
繆長風笑道:「我擔心的是弟弟比不上哥哥,在你們面前,我可是不能不感到慚愧了!」要知他是楊炎的義父,是由他和唐經天負責教養楊炎成材的。
丹丘生笑道:「其實應該擔心的是我,不過我可並不擔憂。要是十年之後,做哥哥的給弟弟比下去,我才高興呢!對啦,我們還是別說笑了,這次你從天山來,不知唐掌門可有什麼話托你交代?」
繆長風道:「唐掌門已經把你遭受冤屈的事件案子告訴我了,他很關心你,只盼你的冤情得到昭雪,別的倒沒有說。」
丹丘生道:「我這次的事情,得到許多好朋友的幫忙,還得到武林前輩的關心,真是令我感激不盡。」
繆長風繼續說道:「對你,我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說!對你的徒弟,我倒是有些事情要告訴他。」
孟華連忙問是什麼事情,繆長風想了一想,說道:「還是先回到清虛觀再說吧。」金逐流料想他是因人多不便說話,於是說道:「對,你的師父新任掌門,有許多事是要料理的,待這些事料理妥當之後,再說也還不遲。」
回到清虛觀已是黃昏時分,有半數客人已經告辭,但還是熱鬧得很。觀口筵開百席,慶祝丹丘生繼任掌門,慶祝這次的大捷。賓客們紛紛來給丹丘生敬酒,鬧了個半夜,把丹丘生都鬧得幾乎有點昏頭昏腦了。
席散之後,丹丘生方始想起:怎的不見牟麗珠呢?由於客人太過擁擠,牟麗珠剛才究竟有沒有參加他的慶功宴他也不知道。留下來的客人已經由崆峒派的弟子招呼去安歇了,丹丘生這才有空暇和繆長風、金逐流等一班好朋再作品茗夜話。
繆長風道:「華兒,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羅海已經繼任哈薩克族的酋長,他的女兒羅曼娜也已經定好佳期即將和他們本族的第一勇士桑達兒成親了。他們希望你能夠去喝這杯喜酒。」
孟華問道:「不知佳期是個何時?」
繆長風道:「聽說定在下個月圓之夜,婚禮和刁羊大會同時舉行。」
孟華說道:「照哈薩兌族習慣,刁羊大會是一年一次的。他們上次的刁羊大會距今未到半年,怎麼又要舉行了。」
繆長風道:「這次的刁羊大會是特地為了慶祝新『格老』就任和他的女兒成婚而舉行的。羅曼娜是哈薩克族的第一美人,桑達兒是第一勇士,所以小伙子們都為籌備他們的婚禮興高采烈,決定今年增多一次刁羊大會為他們錦上添花。其實對那些小伙子來說,這也是給他們自己多一個機會的。」
金碧漪不懂哈薩克族的風俗,問道:「什麼叫做刁羊大會,小伙子們為什麼這樣熱中開這個會呢。」
繆長風笑道:「這是小伙子們一年一度追求他們心愛姑娘的機會,你欲知其詳,可問孟華。我聽得羅海說,上次孟華來到他們那裡的時候,正巧他們是在舉行刁羊大會,孟華還曾經答應過他們,明年的刁羊大會要帶你去一同參加呢。」
金碧漪面上一紅,嗔道:「繆叔叔,你亂嚼舌頭,我不相信。他們又不知道我,華哥怎會提起我來?」
繆長風道:「不信,你問你的華哥。」孟華有點尷尬,但他不慣說謊,只好說道:「那是他們和我開玩笑逼我答應的,他們說的是要我帶心愛的姑娘一起來。」
繆長風笑道:「你聽,不是我亂嚼舌頭了吧,孟華要和他心愛的姑娘一起去。這位姑娘還能不是你嗎?」
金碧漪滿面通紅,說道:「繆叔叔,你為老不尊,專門和我開玩笑,我可不依。」金逐流為女兒解窘,笑道:「好了好了,這件正經事你說過了,回到原來的正經事吧。」
繆長風道:「華兒,我這可不是開你玩笑的,一來你是他們的好朋友,二來咱們也需要哈薩克人的友誼,於公子私,於理於情,你都應該去喝桑達兒和羅曼娜這杯喜酒。」
孟華說道:「不錯,我是應該去的,不過……」
繆長風道:「你有什麼為難之處?」孟華說道:「時間太短促了,我恐怕不能如期趕到他們那兒。」
繆長風道:「他們的佳期定在下月十五,今天才是初八,還有一個月零七天呢。」一個月零七天的時間,從崆峒山前往回疆,對一般人而言,可能是走不到的,但對身具武功不畏烈日風霜之苦的人來說,應該是綽有餘裕了。
不過孟華卻是面有難色,說道:「我此次奉命襄助尉遲大俠聯絡回疆各族的經過,似乎應該回去向冷頭領稟報,我也想見見家父。」原來他是計劃明日便即動身,回到柴達木義軍那裡的!按這計劃行事,只有一個月零七大的時間,當然是不夠奔走兩地了。
繆長風笑道:「叫你到回疆去喝喜酒,正是你爹爹的意思。而且義軍的首領冷鐵樵也同意了。」
孟華喜道:「原來繆叔叔已經見過家父了?」
繆長風道:「我是先到柴達木才到這裡來的。根據他們所得的情報,清軍可能先入回疆,用威脅利誘雙管齊下的手段,逼使回疆各族幫清廷『圍襲』義軍。縱然不要各族出兵,最少也要他們斷絕義軍的接濟。這叫做釜底抽薪之策,你說毒不毒辣?」
孟華吃驚道:「這計策果然毒辣,不過回疆十八個部落,已有十五個和義軍訂了盟約。清軍的如意算盤,未必打得通的!」
繆長風繼續說道:「回疆各族,以哈薩克族最為驍勇善戰,他們的新酋長羅海也最具抗清的決心。俗語說蛇無頭不行,要回疆各族齊心抗清,先得有個首領,這個首領人選,自當以羅海最為適合。」
孟華說道:「羅海不但在哈薩克族極具威望,在回疆各族,也是很有威望的。除非那些酋長不想抗清,否則十九會推舉他做盟主的。」
繆長風道:「義軍計劃派一個人去向羅海報訊,這個人並且要留在他那兒幫他策劃抗清的。但卻想不到適當的人選,後來我說起你和羅海有特別的交情,令尊和冷頭領一致同意要你充當這個肩負重任的義軍使者!」
「至於令弟的情形,以及你這次在天山的經過,我已盡我所知,替你稟告令尊。你可以放心,無須再去柴達木了。」
孟華甚為歡喜,當下一口應承,明天便即動身。
繆長風道:「好,那你早點歇吧。」正要告辭,段仇世忽道:「繆兄,請你多留一會,有件事情,我想問你。」
繆長風道:「請說。」心裡已經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了。果然他沒猜錯,段仇世問道:「我有個侄兒,名叫劍青,許久沒得他的音訊,最近才得到消息,聽說他去年已投入天山門下。不知是真是假?」
繆長風道:「不錯,他是做了天山派長老武成泰的關門弟子。」
段仇世高興非常,說道:「我這侄兒有點小聰明,只可惜也有點華而不實的毛病。我一直擔心他誤入歧途,如今他得到名師,可就好了。你在天山時常見到他嗎,不知他的近境怎樣?」
繆長風道:「這個,這個……嗯,你問令徒吧,他比我知道得更加清楚。」
金碧漪悄悄向父親使了個眼色,金逐流心中一動:「莫非繆長風有甚難言之隱?」又料想女兒定是有事情要和他商量,便道:「時候不早,華兒明天就要動身,咱們還是讓他們師徒多敘一會吧。」說罷,父女倆便與繆長風一同告辭。
他們走了之後,段仇世不覺起了疑團,和孟華說道:「劍青在天山行為如何,華兒,你可不能瞞我!」
孟華躊躇片刻,終於決定實話實說:「師父,徒兒說了出來,你老人家可莫生氣!」
段仇世道:「我正要你說實話,你但說無妨!」
孟華從段劍青和冷冰兒第一次進石林找劍譜的事情說起,一直說到他如何在回疆碰上冷冰兒,段劍青如何拜紅髮妖人歐陽沖為師,以及群魔大鬧天山之時,段劍青如何充當內應;冷冰兒抵達天山的時候,又如何再次險些喪在段劍青之手等等事情說了出來。
他已經隱瞞好些事情,例如段劍青害他弟弟的事他就沒說。但所說的事情,已經足夠段仇世氣得死去活來了。
「真想不到這畜生膽敢如此胡作非為,華兒,你為什麼不把他一劍宰了,真、真是氣死我也。」
孟華待他稍稍氣過之後,說道:「段大哥本性其實是沒有這樣壞的,只困利慾薰心,走錯了第一步,以致誤入歧途,越走越遠。但好在他年紀還輕,要是能夠及早回頭,為時未晚。」
段仇世片刻間好像老了十年,頹然歎道:「華兒,你真是心地忠厚。但這畜生已經到了如此田地,要他回頭,怕是難了。」
他歎了一聲,繼續說道:「不過這也應該怪我,我當年棄家出走,從來沒有好好管教過這個侄兒。後來我看出他有點小聰明,但也看出他為人浮誇,因此也沒好好傳他武功。他可能就是因為從我這裡得不到好處,故而誤交匪人。唉,段家只有他一根苗,他變成這個樣子,他固然不孝,我也深感愧對祖宗了!」
原來段仇世因為少年時候的一段傷心恨事,決意終身不娶,段家的香煙,他是只能指望段劍青延續下去的。丹丘生和孟華都知他的心事,孟華拙於言辭,實是無言可慰師父。
丹丘生道:「華兒剛才說得不錯,令侄一時誤入歧途,咱們還是應該挽救他的。」
段仇世的心情稍稍平靜一些,說道:「那畜生做出這等對不住冷姑娘的事,料想他是不敢回來的了。他沒有別的地方好去,很可能還是躲在回疆。華兒,要是你在回疆碰上了他,我求你一件事情!」
孟華惶然說道:「師父言重了,有話儘管吩咐就是,徒兒敢不依從?」
段仇世緩緩說道:「要是碰上了他,請你看在我的份上,廢掉他的武功,留下他的性命!」
孟華吃一驚道,「廢掉他的武功?」
段仇世道:「華兒,我知你心地善良,但按他的罪行而論,我求你饒他一命,已經是我的偏私了。」
「段家的家規本來是不許子弟習武的,他失了武功或許可以比較安份一些,守他這份家業,做他父親生前所希望的那種『孝順兒子』!」語氣說得甚為沉痛,顯然他對這個侄兒已經絕望,是以他雖然不同意哥哥的見解,如今也只能希望侄兒如此了。正是:
原知姑息終非計,只為家聲囑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