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陽光,舒適的被窩,耳邊似乎響著輕緩的鋼琴曲。一切猶如回到從前,熟悉的臥室,那無數次魂牽夢繞的照片。
是她,徐再生掙扎著想要起來,把那靚麗的照片藏入懷中。然而他卻渾身無力,動彈不得。臥室越來越模糊,徐再生整個身體似乎漂浮起來,離那相框越來越遠。
徐再生大急,用盡所有的力氣,伸出手去抓……。
然後,他卻只能無力地看著,一切慢慢遠離,一切逐漸模糊。
「不……雋……」徐再生拚命掙扎,用力地搖著頭。猛然吸一口涼氣,睜開眼來,卻覺渾身悶熱的難受,額頭滿是汗水。
迎入眼簾的,卻是一張極為陌生,青澀精緻的臉龐。
小丫頭瞪大雙眼,見徐再生醒來,似乎嚇了一跳。立即奔出去,脆生生地喊道,「醒了,醒來了,大人醒來了!」
一句話,原本沉寂的院子裡,瞬時人聲熙熙。不知誰低喝一聲,所有的雜議聲又都全無。
半晌,孫元化,張表,夏廣復,孔有德,韓章,耿忠明,李四海,關若海,方之算,郭行學等總督府一干主要將吏俱都進入帳中。
張表第一個湊上來,眼睛通紅,無比傷心地道,「徐大人,你可總算醒來了。你不知道,在你昏迷的這些天,可把咱家擔心死了。皇上已經發來三封詔書,詢問大人的情況,曹公公更是派人送來許多名貴藥材。大人……你再不醒來,咱家可就真的不知道該辦了是好……。」
徐再生思緒恍如剛剛回復。看著滿屋子既熟悉又陌生的眾將,看著張表那涕淚橫流地表演,姑且不論這裡的人是否全是真心。但他們還能等在屋外,還能做出對他關心的表情。徐再生覺得滿足了,一切付出,又圖的是什麼呢?
「張公公。我不是好了嗎,你就不要擔心了。」徐再生笑著輕聲道。
「是啊,是啊,你看,我都急糊塗了。大人你醒了,是喜事。應該高興才對,咱家怎麼能哭呢!」
「將軍,末將救援來遲,請將軍治罪!」孔有德一系部將對這些宦官最為反感,瞅準機會,上前單膝跪下請罪。
徐再生咬了咬牙,想要坐起。然而一陣陣疼痛,卻差點讓他叫出聲來。一直侍立在旁的小丫頭見狀趕緊上前扶著徐再生坐起。又把被子塞在他的背後,好使他靠著會舒服一些。
徐再生舒服地呼了一口氣,微笑著對這個不知從哪來地小丫頭輕聲道,「謝謝你!」
一句話,讓這個小丫頭驚愕半晌,手足無措,滿臉通紅地趕緊退避一旁。
「軍門,您身體有恙,休息重要。我們改天再來探望。」夏廣復看出徐再生的艱難,連忙出聲道。
徐再生搖了搖手,看著還半跪在地的孔有德,誠懇道。「孔帥請起,如若不是孔帥及時援救,恐怕我這區區皮囊,就要扔在大海之中。^泡.書.吧^去看最新小說孔帥無罪,功卻至重!」
「不敢,將軍無事便好,否則孔某無顏面對將軍部下。」孔有德道出了實話,自從徐再生受傷後,他的一干嫡系兵將。看向他的眼神都變了。似乎徐再生受傷。全是因為孔有德救援不力。
徐再生似乎聽出點意味,然而僱傭軍和嫡系部隊即使不合。只要不暗鬥,都是可以接受的。這何嘗不是一種平衡地手段?當下故作不知問道,「戰鬥……戰鬥還好吧?」
「回稟軍門,軍門身先士卒,不顧自身安危。全隊兵卒殊死力戰之下,俘獲敵戰船二艘。敵艦逃跑途中,又被孔帥部將擊沉二艘。俘獲敵兵卒四百三十七人,將官三十一人,傳教士四人,其他水手雜役二百多人。」
「我方損失如何?」這才是徐再生最關心的。
「我方三艘丙級戰船沉沒,一艘乙級戰船爆炸粉碎,一艘乙級戰船受重傷,沒能返回港口,沉沒在長江口。其他戰艦,多有傷殘,其中俞大猷號受損最重!此役,共陣亡兵卒七百一十七人,重傷四百三十五人,輕傷一千二百六十八人。」
徐再生痛苦地咬了咬牙,這是建軍以來,所遭受的最嚴重傷亡。甚至兵卒損失數量,更甚於上次被鄭芝龍偷襲。
「陣亡和受傷兵卒,安置妥當沒有?」徐再生強忍心中悲痛,無力地問道。
「軍門,方總管和郭總管竭力抽出足夠的銀兩,撫恤銀早已發完!」王重自然知道徐再生對陣亡兵卒的關注,所以在徐再生昏迷時,他第一時間,一手操作,迅速把撫恤銀髮下去。
聞聽如此,徐再生點了點頭,看向關若海道,「若海,俞大猷號,還能修復如初嗎?」
這次戰鬥失利後,關若海一直極為愧疚。尤其是一艘乙級戰船的火藥艙爆炸,更讓關若海自覺沉重。所以在徐再生昏迷的這段時間,他集中許多優秀的工匠,針對此戰總結出經驗。經過大多數軍將地同意後,分批對所有戰船進行了改進。至於俞大猷號,損傷不是特別嚴重,但修復起來,卻非常麻煩,可能還需幾個月的時間。
聽完關若海的匯報,徐再生總算把心放下大半。正要讓大家退下,卻忽然發現沒有看見鄭世海那個兔崽子。記得昏迷前,似乎看見他雙眼冒火地跳上敵方的甲板。難道?徐再生只覺心臟猛跳,窒息的難以喘氣。
「鄭世海呢?」
諸將見徐再生果然出聲詢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站出來說話。這樣奇怪的表現。反而讓徐再生更加的不安。
「鄭世海在哪?告訴我?」
「大人,小人該死!」王重抱拳低首,上前認錯道,「小人未經大人同意,把鄭世海關入禁閉房!」
「禁閉?為啥?」見那傢伙只是被關禁閉,當下緩了口氣。好奇問道。
「回大人,鄭世海違背軍律,在敵船上對俘虜大開殺戒,共刀殺一名敵軍炮手,二名俘虜。律法司軍法部審定認為,鄭世海違反第一條。第五條軍律,罪該殺頭。然念起首攻敵船,立下首功,功過相抵,判定鄭世海關禁閉六個月!」
「殺三個俘虜?立下首功?」這可不簡單。要知道徐再生剛剛制定五等戰功不久,分為奇功,首功,上功。下功,勇功。前四種戰功必須戰鬥中獲取,勇功也可在日常訓練執勤中獲取。
每得一功,不但有功勳牌,還能憑牌領取一定數額的賞銀。這本是方便激勵僱傭軍作戰,誰想嫡系部將也極為歡迎,迅速推廣起來。
徐再生不解地是,這首功,可是第二等戰功。那需要多大地功績?他鄭世海嚴格來說,都不能算編制內部卒,如何獲取此等戰功?
王重似乎看出徐再生的疑惑,當下道。「鄭世海親手抓住敵艦隊的二名將軍。」
「啊!」徐再生驚得差點跳下床來,抓住荷蘭將軍?不會吧,不知道職位如何?照這樣看來,暫時不用擔心荷蘭人的報復了。
「看你們全在這,艦隊都撤回港口了?」
「是地,由於擔心紅夷人再次攻打我大本營,所以末將等群商後決定,撤回所有戰艦,護衛長江口。」
由於徐再生受傷昏迷。並未指定代行職權地人。所以在王重的提議下。一切大小事務,諸將商議投票決定。
當徐再生聽見這個事後。對王重大加讚賞。民主決策啊,誰想就這樣意外地誕生了。當然,徐再生並不想把這個民主決策推行至最高決策層。相對來說,他決定目前絕對的控制,要比民主決策好上許多。
再說了,即使他願意推廣民主決策。那些部將們,誰有敢對徐再生的意見針鋒相對,大加批駁呢?
「對了,我昏迷有多久了?」
「九天!」
有這麼久?
「這樣吧,海禁可以開了,不過我們的巡邏船隊不能斷。每個戰隊之間的距離拉近,務必保證在發生意外時,前後二個編隊能在一個時辰內馳援。」
一聽海禁終於可以開了,方之算即刻眉開眼笑。終於快要有入賬了。這海禁再不開,那他地財稅司可真就揭不開鍋了。
「你們都下去各忙各地吧,有什麼重要的文函,送過來,我會抽空看地。孫老和王重留下,我有事情吩咐!」
醒來如此短暫地時間,徐再生還沒來及分析荷蘭人為何會突然攻擊他。在與諸將一番對話後,徐再生已經虛弱的不行。示意二人暫且坐下,徐再生閉目歇口氣,同時開始思索起這個關結來。
歷史上,荷蘭人一直和鄭芝龍在閩海打地不可開交。前不久,更是偷襲鄭芝龍的船隊,以至於徐再生找到借口南下。如果記憶不錯的話,很快鄭芝龍和荷蘭人又會爆發一次大海戰,料羅灣海戰。此役,荷蘭人和劉香大敗,於是荷蘭人轉而尋求和鄭芝龍合作。
荷蘭人之所以與鄭芝龍開戰,為地就是商業利益。不滿鄭芝龍壟斷閩粵的貨源及去日本的航線。等等……去日本的航線?或許,問題就在這裡。原來,海禁還惹出個如此危害。希望這個小小的波折,不要太多的改變既定的歷史。想明白前因後果後,徐再生對自己的計劃更加自信。
「孫老,有件要事需要你去辦。」徐再生睜開眼睛,再次想了想道,「我想請你去聯繫幾位佛郎機傳教士,帶上兩名荷蘭傳教士,去台灣會見荷蘭東亞指揮官普特曼斯。就以朝廷的語氣,質問他為何攻我大明官軍,並要求他們賠償我們地損失並道歉!」
「他們可能為的是通往日本的海路被禁,現在解除海禁,上次戰鬥被我擊敗,加上他們與鄭芝龍的對峙可能正處於白熱化。所以他們地態度,一定不會強硬堅決。你爭取為我們謀取最大的好處,記住,我不需要銀子。我需要大量的造船,火器熟練工匠,當然,我們會付豐厚的工錢。另外我還要西方所有的科學文化書籍。購買到多少就爭取多少,看你的努力了。」
「另外,我們這裡的俘虜,不能無條件釋放。請他們的家屬,用我們提出的條件贖人。至於是何種條件,你們見機行事,這點不需太嚴苛。」
「此行意義重大,不求與荷蘭人結成聯盟,但目前還無需得罪他們。孫老,小子帳下懂得西方科學地人寥寥無幾,唯有拜託你遠途跋涉,行走一趟了。」
要知道,這個時代地荷蘭人被歷史譽為海上馬車伕。他們擁有無數熟練的造船工匠,雖然大都為商船工匠,但這些可都是熟練工啊,正是徐再生目前最緊缺地戰略人才。
「徐大人客氣了,孫老本已死身之人,蒙大人搭救。現見大人為朝廷出生入死,孫某盡點薄力,又何足掛齒!」
又吩咐孫元化幾句細節後,孫元化自信滿滿地離去。正如徐再生所說,整個大明,瞭解西方文化的人也沒有多少。而徐再生的要求,對他來說,可是極為歡喜的。
「開士,那些俘虜大部分可能都會被贖回,但總有一些是孤家寡人的存在。我需要你去調查,與那些俘虜弄好關係,學習他們的語言。爭取說服他們,為我效力!」
「與他們弄好關係?說降他們?」饒是王重見慣無數大海浪,還是被徐再生這個大膽無比的想法,驚得無以倫復。然而他身為徐再生的第一幕僚,很快就揣測出徐再生的用意。當下毫不遲疑地接令。
「對了,開士,這個丫頭是誰?」
「哦,回大人,她叫吳香。兩個哥哥在我們剛入上海時,應募入伍。屬下見大人昏迷不醒,男人畢竟粗手粗腳,於是就尋見她,每天三分銀子僱傭了她,服侍大人!」
「吳香?」徐再生念了念這個名字,看著正躲避一旁,似乎還有些害怕的小丫頭,不禁笑了笑,也未深思。
(出現一個女主,誰能猜到她的身份?提示,名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