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的,我已經全部都說完了,二皇子,是我有愧於你,你動手吧。」侍衛閉上眼,臉上沒有畏懼。
沒錯,從進府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暴露身份。
總有一天,他會因為自己的身份而失去生命。
這,是他的宿命。
他無法逃脫,他認命。
「為什麼一定要效忠皇兄,難道說,你認為他比我值得跟隨?」極淨萬問。
他一直站在窗前,看著那些殘霞,看著那些繁花,看著那些寧靜。
他並沒有詢問身前的背叛者究竟向自己的敵人透露了多少秘密,他帶著一種自信與閒適,似乎一切,都胸有成竹。
「不,在我的心中,您的能力與智謀,和大皇子不相上下,不,甚至在他之上。只是,我從一開始,就是大皇子的人,我有自己的原則,我不能背叛他。」侍衛的手,握得更緊,彷彿,是在忍耐著什麼。
「還有一個原因,導致你必須追隨皇兄。」極淨萬道:「因為,他的手上,掌握了你母親的性命,是嗎?」
聞言,侍衛堅毅的眉宇猝然一跳。
是地。他之所以無法背叛。還有個重要地原因。
那就是。他地母親。被極撒風派人監視著。如果他有什麼不良地舉動。那麼。極撒風會毫不猶豫地將他母親殺害。
他不願這樣地事情發生。所以。他寧願自己死去。
「可是你知道嗎?你地母親已經在上個月去世了。」極淨萬道。
「不可能地!!!」侍衛猛地抬起頭來。一臉地不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發生這樣地事情!!!
因為就在前天,大皇子府中的接應才為自己帶來母親的信,上面,母親說自己過得很好。讓他不用擔心。
那字跡,那語氣,明明就是母親的。
不可能,一定是二皇子在欺騙自己。
想到這裡,侍衛沉下聲,道:「二皇子。請殺了我吧,無論您說什麼,我都不會背叛大皇子地。」
極淨萬沒有回頭,卻彷彿看見了侍衛臉上的懷疑。
他拍拍手,接著,門便「吱呀」一聲打開。
此時雖是傍晚,但血色殘陽的光還是有些強烈,侍衛不由得瞇上了眼睛。
侍衛看見了一個人從門外走進,他的身影周邊映著紅色的夕陽之光。晃眼看去,像是沐浴在血中。
等眼睛適應了這樣的亮度之後,眼前地事物一點點地清晰起來。
待看清來人。侍衛驚訝地發現,他就是大皇子的心腹,留金。
他,居然是二皇子的人?!
想到這一點,侍衛的身子,像是墜入了冰窟之中,冷得每一寸肌膚,都在縮緊,冷得每一根骨頭。都在「咯咯」作響。
他並不愚笨。
他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原來,二皇子早就已經在大皇子身邊穿插了眼線。
而且,還是留金。
侍衛記得,留金本是名普通文官,因為五年前替大皇子出謀劃策,三番五次制約了極淨萬。
因此,大皇子對留金信任有加,將他看成心腹,什麼事情都讓他知曉。
現在看來。一切,都是極淨萬的主意。
是的,他的棋子,埋得更
侍衛知道,大皇子當初派出了許多名內線,但是成功接近二皇子的,只有自己一人。
那是費盡千辛萬苦,才達成的局面。
而二皇子地棋子,卻輕輕鬆鬆地到達了大皇子的身邊。並且。估計他派出的棋子,並不只是留金一人。
還有許多。
是地。還有許多。
大皇子身邊,危機四伏。
也就是說,早在五年之前,二皇子就應該知道他是叛徒。
可是二皇子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神情,語氣,以及看自己的神色,都是再正常不過。
二皇子的城府之深,心思之縝密,確實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在眾人面前,二皇子是一個沉迷於酒色之中的迷徒。
在大皇子面前,二皇子是一個遲遲沒有動靜的危險。
而現在,侍衛明白了。
不是沒有動靜,而是那種動靜,是沒人能看見的,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最為隱蔽的。
因為一旦那動靜露出,便是洶湧地潮水,不會給人任何的反應時間。
侍衛知道,大皇子,絕對不是極淨萬的對手。
絕對不是。
沒有人能看清,那雙慵懶的眼睛裡,有著何種的殺伐。
沒有人能看清。
侍衛的臉,一寸寸地蒼白了。
開始時,他以為極淨萬告訴他,自己母親去世的事情,是為了讓他無後顧之憂,是為了讓自己幫助他,是為了讓自己改投於極淨萬的門下。
但是現在看來,極淨萬大可不必這麼做。
因為他瞭解的大皇子地事情,遠遠沒有留金多。
是的,留金,是世界上最清楚大皇子動靜的人。
既然有了留金,那麼,自己在二皇子面前,根本就沒有一點價值。
這麼說來,他母親的事情,是真的!!!
極淨萬告訴他這件事,只是為了讓自己死個明白。
侍衛的猜想,得到了留金的證實。
這個相貌平常的方臉男子,毫無表情地陳述出了事實:「你的母親,確實是在上個月便去世,大皇子害怕你得知消息後,會叛變,因此將事情隱瞞了下來。而那封信,也是大皇子派專人模仿你母親地字跡和語氣寫就地。其實,就算是你今天不被二皇子抓住。大皇子遲早也會對你下手。」
聞言,侍衛的眼睛,空茫了。
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地親人,已經走了。
「原來,一切是這樣。」侍衛喃喃地說著。
「二皇子。需要下手嗎?」留金恭敬地詢問。
窗口那朵鵝黃色的花,長在纖細地籐蔓之上,顯得羸弱。
極淨萬伸手,將它摘了下來,放在鼻端,輕輕一嗅。
清香,撲鼻而來。
極淨萬那細長的眼角微微一挑,然後,他點點頭。
與此同時。留金忽然從腰間的玉帶中抽出一把軟劍。
此刻霞光大盛,那種顏色,是最盛的艷紅褪去。溫和了些許,將空氣,也烘托得溫暖。
然而,就在這溫暖之中,侍衛看見了一道銀光。
寒冷的銀光,隨後,他感覺到脖子一涼,深深的涼意。
然後,世間地聲音消失了。世間的氣息消失了,整個世界,都消失了。
侍衛倒在地上,他圓睜著眼睛,彷彿是想要看透極淨萬的
但是,只是徒勞。
只能是徒勞。
從他下令將侍衛捆縛住,一直到他問話,最後到侍衛的死去,在這個過程中。極淨萬都沒有回過頭。
沒有回頭。
在留金收回劍時,侍衛的血,灑了一滴在留金的人中處。
那處地方,離鼻子非常近。
血的濃稠與腥熱,最大程度地進入了留金的鼻端。
可是他完全沒有反應。
他只是靜靜地用袖子擦去了那滴血。
沒人會相信,這就是那個平時文弱的留金。
「皇兄那邊,有動靜了嗎?」極淨萬問。
「大皇子已經在籌集軍隊,準備趁著大軍在外對抗盛容地時刻,進宮逼迫皇上讓位。」留金道。
他說話時。只有嘴在動。像是戴著一副假面具,其餘的臉部神經。沒有任何的牽動。
「果然,皇兄還是忍不住了。」極淨萬微微一笑:「那麼,他準備什麼時候動手呢?」
「下個月初五。」留金道。
「果真是等不及了。」極淨萬握著花枝,眼角一彎:「也難怪,越是離皇位近地人,越是能感受到更多的誘惑。皇兄當了這麼多年的太子,整天面對著那僅一步之遙的寶座,難為他等待了這麼久。」
「二皇子,我已經部署完畢,到時,大皇子所率隊伍中,有一半是我們的人馬,到時,您再率領一些人進宮救駕,理所當然地成為太子。」留金道。
「我不喜歡當太子,總覺得,這個位置,是不吉的。」極淨萬道。
他的手,在花枝上遊走,綠色的根莖上,有些小刺,在極淨萬的指腹上產生了微微地痛。
但是他喜歡這種感覺,這讓他清醒。
清醒地面對一切。
聞言,留金問道:「可是二皇子,倘若讓大皇子殺了皇上,那麼,那些一向對你的身世有微言的長老們,到時恐怕也會推選出另外的人選。所以,還不如讓皇上多存活些時日,幫助您建立威望,讓那些長老慢慢歸順。」
「何必呢?」極淨萬對著花蕊微笑:「不服你的人,從來都是不服的,留下來,又有什麼用?」
留金的眼中,精光一閃:「二皇子,您的意思是……趁著大皇子叛亂之際,將那些礙事的長老一概除去?」
極淨萬很慢很慢地閉了下眼,一些涼薄地意味從裡面流溢了出來:「任何一個新的王的誕生,都需要鮮血,他們的鮮血,應該能保佑我的王朝的建立。」
留金垂首:「是,謹遵二皇子的意思,屬下一定會將事情安排妥當的。」
極淨萬道:「好了,回去吧,免得皇兄對你起疑。」
留金應了一聲,接著轉身,快速躍上牆頭,消失在血色夕陽之下。
之後,極淨萬拍手,喚來下人,命令他們將屋子中的屍體給抬出去。